第5章 懿旨
懿旨
“施主若是執念已深，何不一試？是非對錯自在人心，只是那時老衲恐不能親眼所見了。只是——若施主已經決定，便一定會去到那個一直不願踏入之地，施主真的想好了嗎？”
溪森主持語句間微微透露出一絲信息，馬佳·思穎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眼睛忍不住快速眨了幾下。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既是來了，如果能夠有機會，自然是想要去試一試。您說的因果，小女相信且也做好了準備。乾坤未定，以後會如何，便是等到了那時再去思考吧，小女在此謝主持解惑。”
說完，馬佳·思穎行禮，走了出去，耳邊溪森主持的聲音也随之越來越小。
“聽君一席話，勝過千萬。施主放心，既是日後能造福千萬人，老衲也會助施主一力，溪森在此替後人感謝施主此行。”
“阿彌陀佛，圓寂之前能與您交談，了無遺憾了......”
龍泉寺門口。
馬佳福晉完顏氏心裏擔心，一直久站着等馬佳·思穎出來，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顧及到她身子重，遂讓馬佳·羅托扶着馬佳福晉完顏氏先上馬車，自己則是在馬車外等着。
“绾绾，如何？溪森主持與你說了何事？”見馬佳·思穎終于出來了，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不由得松了口氣，趕忙向前走了幾步。
馬佳·思穎一路上心事重重，但為了不讓自家人擔心，出寺前活絡活絡了面部表情，在見到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後立馬換了模樣，露出讓人放心的笑容。
“祖母無需擔心，主持說我在寺廟出生便是與佛祖有緣，渡過了劫難，往後便會一生平安。”
“你這丫頭。”
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點了點馬佳·思穎的頭，在确定她真是無礙後，臉上焦急的神色也淡了下來。
“老夫人還請留步，溪森主持讓我将此物交與您。”只見一個小師父氣喘籲籲地追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個錦囊，遞于老夫人。
“多謝小師父，溪森主持可還有交代什麽話語？”
Advertisement
“主持說您看了便知應當如何應對了，只是事關重大，還望施主早做準備，也是為了您家小姐好。”
聽完這句話，在場的人心中一緊，面色沉重。身處馬車裏的馬佳福晉完顏氏更是急的想要下車，還好有一旁的馬佳·羅托将她穩住。
“有勞小師父了。”
馬佳·思穎向那位小和尚行了禮，心中了然，最後望了眼龍泉寺，随老夫人一同上了馬車。
馬佳府中。
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馬佳·蓋山和馬佳福晉完顏氏都在書房靜坐，那錦囊就置于桌上，只是三人誰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最後，還是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做足了思想工作才将錦囊打開，看着她的動作馬佳氏夫婦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面如土色，一時間僵硬住，雙手垂落下來，臉也跟着慘白。
見從來都鎮定自若的母親都變了神情，馬佳·蓋山再也坐不住了，趕忙從她手中接過紙張，與馬佳福晉完顏氏一同查看。
“母親、夫人，這......這怎麽會。”馬佳·蓋山被紙上的內容吓得眼睛瞪如銅鈴，一臉不可思議。
而馬佳福晉完顏氏本就擔驚受怕了一路，如今更是經受不住，身子也變得顫顫巍巍，眼淚不受控地流了出來。
“老爺——母親——绾兒她才十一歲，叫我如何舍得啊——”
那紙随着馬佳福晉完顏氏的動作掉落在地上：馬佳·思穎，天生貴命，有名留千史之大運。
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雙手捏着椅子扶手，手指微微泛白。
“我如何不知绾绾年幼，可這種命格，今日之事主持只怕已經派人遞進了宮。如今聖上還年幼，離選秀還有幾年，不論最後如何，咱們還是要早些做準備，才能有備無患。”
“母親，兒子知曉事關重大，只是绾兒去年剛生了一場大病，兒子就這一個女兒，如何不心疼啊。”
只見馬佳福晉完顏氏雙眼無神，神色凄涼地苦笑着。聖上初登基，宮裏的太皇太後若是得此消息，又怎會放心将她的女兒置于宮牆之外。
“後宮險惡，多少女子命喪于此。我不求绾兒能嫁于什麽高官貴子，兒媳只求绾兒能夠平安一生，只此而已......”
可在這皇權□□的年代，又有誰敢與此反抗呢。
馬佳·思穎有些莫名的心慌，原是想要和馬佳福晉完顏氏聊聊，也好讓自己不要陷入緊繃的情緒當中。只是，她人剛走到院兒裏，便聽見房內傳來壓抑的哭聲，心裏酸楚再也忍不住，推開門就跪下，對着屋內三人磕了一個響頭。
“祖母、父親、母親，能夠生在馬佳府，是绾绾的福氣。雖命數已定，可绾绾受得府中悉心教養，還請祖母、父親、母親相信绾绾。只是——往後孩兒不能常在身旁盡孝......”
馬佳·思穎話還未說完，早已淚流滿面的馬佳福晉完顏氏再也無法壓抑自己，她撲到馬佳·思穎身前，雙手撫摸着女兒的臉龐，久久不能言語。
身為孩子母親，十月懷胎，從小養到大的女兒她怎會不知。
自從去年馬佳·思穎大病初愈，馬佳福晉完顏氏就發現自家女兒雖和原先有所不同，但這雙眼睛透露出來的神色竟與她懷孕時所做的夢裏那個嬌小可愛的女兒眼神一樣。
看着這雙相同的眼睛，馬佳福晉完顏氏心知天下世事難料，但是不管是哪個孩子，都是她期望的、要呵護一生的幼女绾绾。
“绾绾，傻丫頭，你是額娘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沒有人比額娘更了解你了。”
馬佳·思穎聽到這句話，心中起疑。此刻，馬佳福晉完顏氏的眼睛就像今日在寺中的溪森主持，仿佛都能看清她到底是誰。但不論馬佳福晉完顏氏當下所說的是否與她的來歷相關，都不如她額娘現在的身子重要，從早到晚情緒起起伏伏，不能再折騰了。
“母親，您還有身孕，我扶您坐着。”
馬佳福晉完顏氏拉着馬佳·思穎的手久久都不願放開，生怕一丢下兩人就再也見不到了一樣，“母親知曉你的不易和心中所想，但不論如何，穎兒都不要忘了，你是額娘的孩子，是額娘的思穎、額娘的绾绾......”
望着馬佳処完顏氏夾雜着疼愛和安慰的目光，馬佳·思穎輕輕傾身，伏在完顏氏肩上哭了起來。
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和馬佳·蓋山聽着這母女倆打着啞謎的話，雖心有疑惑，但看着馬佳·思穎明大義的模樣，讓他們對這孩子今後的人生的擔憂是只增不減，唯恐一步算錯，讓馬佳·思穎受了難。
而紫禁城內，慈寧宮裏。
“太皇太後，龍泉寺派人前來，可要接見。”
龍泉寺——莫不是福臨？
殿內，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欣喜，“快将人給請進來。”
“阿彌陀佛，恭請太皇太後聖安。”
“主持快請起，您這個時辰進宮，可是福臨有是要交代。”
先前時候，康熙進宮告知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福臨無心紅塵之事後，她是對自己這個兒子再也不抱期望了，但是現下看着溪森主持親自前來，不免又心生幻想。
望着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那期待的眼神，溪森主持行禮說道：“阿彌陀佛，如今後山的僧人修行漸佳，心中早已無牽挂之人、之事，太皇太後不必憂心。”
聽到此話，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背靠後，身體一沉。
“只是，老衲今日前來是有一件關乎重大的事情要禀告，還望太皇太後能屏退他人。”
就算是剛剛又經歷了一次打擊，但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還是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可有什麽事能讓龍泉寺的主持親自進宮，這恐怕只有和國運相關了！
“你們都退下吧，蘇麻喇姑你留下。”
“是太皇太後。”
見衆人離開後，溪森主持才開始将來時在心裏過了好幾遍的話講了出來。
“十年前有一婦女于寺中生産，原寺中不得見血，可那婦人腹中之女卻是與龍泉寺有緣。後龍鳳胎降生，那婦人之女十歲命有一劫，若能渡過，方保一生平安。如今大劫已過，于今再見此女，其命格已變得貴不可言。”
“太皇太後，若得此女，能助大清國運永昌！”
溪森主持這一番話令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心中大驚。雖存疑慮，但事關江山社稷，令可信其有，不論是真還是假，這偌大的紫禁城難道還養不起一個女子。
幾日後，京城馬佳氏府中。
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領着衆人跪在蘇麻喇姑的面前。
“奉太皇太後懿旨，從四品光祿寺少卿馬佳·蓋山為人清廉，執政期間秉持公正。太皇太後聞其嫡女馬佳·思穎，為人孝順且性子聰慧，特召其入宮侍奉，以表隆恩。念其母有孕，特下旨待重陽過後再入宮，欽此。”
“謝太皇太後恩典。”
馬佳·思穎跪地接旨，舉止間不失禮數，蘇麻喇姑在心中暗自點頭。此番她親自來這馬佳府，也是太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的意思，這馬佳氏的女兒能否入太皇太後的眼，蘇麻喇姑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姑姑您慢走，小女得了恩典卻還不能進宮親自向太皇太後請安，還請姑姑替小女問候太皇太後鳳體安康。”
馬佳·思穎起身扶着蘇麻喇姑，語氣親熱又不失氣度。
蘇麻喇姑也沒托大，向馬佳·思穎微微屈身，“馬佳小姐無需再送了，老身定會将您的謝意帶給太皇太後。小姐聰慧，老身便也再多嘴提醒小姐一句，宮裏禮儀多與自家不同，還請小姐多多留意些。”
蘇麻喇姑說完便上了馬車，消失在城中街道，漸漸駛向皇宮。
而馬佳府中早已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亂了套，馬佳福晉完顏氏因着有孕，又加上與馬佳·思穎的離別之日有了具體的時間，身感悲傷，着人扶回了房裏休息。
書房裏，其他人都在，馬佳·思穎深吸了一口氣，還未進去便聽到二哥哥羅托的聲音傳了出來。
“妹妹如今才十一歲，再過幾個月就要進那皇宮裏去。旁人家得了這恩典只怕是高興都來不及，可祖母、父親，兒子......”
眼瞅着那些大逆不道之話就要從二哥哥羅托的嘴裏說出，馬佳·思穎趕忙推門而入，“哥哥慎言，祖母、父親，既然這是我逃不掉的，那麽早些進宮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妹妹——”
見馬佳·羅托還要接着說，馬佳·思穎拉了拉他的衣袖，“二哥哥，你不是說要當大清的巴圖魯嗎？妹妹在宮裏會平安無事，以後可就要仰仗哥哥了。”
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看着說的頭頭是道的馬佳·思穎有那麽一瞬慌了神，“绾兒，既然你已經有了打算，便放心去做。”
“謝祖母！謝父親！”
“好了，祖母去看看你額娘去，她懷着身孕，現在最不能有閃失。”
随着老夫人博爾濟吉特氏走出了房間只剩他們三人，馬佳·思穎在腦袋裏打着草稿，挑着将自己的打算說與馬佳·蓋山和馬佳·羅托。
“父親，聖上如今剛登基不久，年歲尚小且還未親政，而離女兒參加選秀還有五年的時間，太皇太後如今召女兒進宮伴其左右，日後只怕是會留在宮裏。”
馬佳·思穎點到為止，到底她現下也才十歲左右，就算是再聰慧，還是要按照常理，話留一半。
“父親，咱們家是滿軍正黃旗，又是大姓馬佳氏，以後在宮裏盯着我的眼睛是只多不少。父親如今已然是從四品，大伯父也在今年升為從二品內閣學士，大哥哥和二哥哥雖還未入仕，但已兩位哥哥的學識，只怕到時咱們這一支會更加惹人眼。還望父親與族中互通消息，一定要謹記嚴肅律己，一心為聖！”
“女兒你放心，一榮俱榮，只怕這會兒咱家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咱們馬佳氏一族在大清能夠有立足之地，族裏各個心裏都如明鏡似的，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們不會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