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二十二年前,在蟬鳴盛夏時入學。
度清亭坐在椅子上一直抹眼淚,小臉濕漉漉的,臉頰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哭太久了一抽一抽的,老師正在哄其他小朋友沒有注意到她,她哭着哭出鼻涕,還知道拿紙巾擦擦鼻涕,然後繼續哭。
尤燼看到幾次了,從她們園區路過停在外面看,朋友喊了她幾次,她讓朋友先去操場,她想,要是度清亭把鼻涕吃了,她是不會跟度清亭說話的。
度清亭睫毛垂了垂,上面還挂着淚珠呢。
尤燼本想喊她,但是,度清亭看到她了立馬從椅子上起來,往外面跑,白色紗裙要飛起來,她抓着藍色圍欄喊她:“尤燼。”
尤燼問她:“你現在認識我了?”
“不認識明天的尤燼,認識今天的尤燼。”度清亭手指從洞裏伸出來,哭得眼淚一直掉,拉着她的衣服,“尤燼。”
尤燼讓度清亭等等,度清亭抓的更緊了,尤燼無奈地說:“我不是要走。”
“那你要去幹嘛?”度清亭還是不松手。
尤燼回了教室一趟,沒多久又下來了讓她把手伸出來,她從洞裏塞了個棒棒糖給她,說:“這樣,你自己吃糖,吃完我就下課了。”
“然後給我第二根嗎?”度清亭問。
“糖不能吃多,只能吃一根。”尤燼說。
度清亭點點頭,又說:“可是我不會拆。”
尤燼捏着包裝紙用力轉開遞給她,度清亭舔了一下,“蘋果味的,尤燼!”
“你還是色盲嗎?”尤燼問。
“什麽是色盲?”
“這是什麽顏色?”
“綠色。”
尤燼說:“綠色就是蘋果味,你進去吧。”
度清亭捏着棒棒糖,哽咽着去教室後排,尤燼看她坐下來才去操場,度清亭就捏着棒棒糖,自己坐在後面慢慢的吃,這個棒棒糖對只有三歲的她來說足夠了。
但是度清亭不聽話,坐了一會含着棒棒糖在欄杆那裏看尤燼打排球,尤燼個子高在後防,期間尤燼看了她好幾眼。
尤燼打完球了,抱着球過來,“我待會要上英語課。”
度清亭把剩下的棒棒糖給尤燼看,“你下節課還來,我還沒有吃完。”
尤燼問她:“你媽媽沒給你準備零食嗎。”
度清亭說:“準備了,但是我的書包在很高,我拿不下來,不知道哪個是老師,不敢跟陌生大人說話。我媽說跟陌生人說話會被抓走。”
尤燼看着她的眼睛,說:“那你太可憐了,全世界都是陌生人。”
度清亭扒着圍欄,臉印在鐵網上,想離她近一點。尤燼看她費勁的踮腳,彎腰,低下頭,“你要說什麽。”
“我不跟她們玩的,跟你玩,你好漂亮。”
尤燼看她那張臉,“你也很漂亮啊。”
度清亭傻兮兮的笑,沒有剛剛的哭勁了,“不是的,你真的很漂亮,裏面的人長得都一模一樣,我好喜歡你啊尤燼。”
尤燼臉頰微微紅。
她說:“待會你進去跟老師說,讓她把書包給你,教室裏的大人就是老師,不是陌生人。”看着她黏糊糊的手,從兜裏拿紙巾給她,“你聽話。”
“好!我下課再等你哦,你一定要來哦。”說着,還哽咽一下,含着眼淚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情況吧,如果順路的話。”尤燼說。
每節課尤燼都會下來,吃午飯的時候尤燼也出現了,度清亭吃得比較慢還得老師喂,被尤燼看的不好意思就全部用吞,然後抱着書包出來,把裏面的零食全部給尤燼吃,尤燼只拿了一根巧克力棒。
晚上坐校車回去,尤燼在度清亭後面走,度清亭拍拍旁邊的空位,讓她挨着自己坐,尤燼坐在她旁邊,把巧克力棒還給度清亭,度清亭不識字,捏捏看來看去,說:“尤燼,這個跟我那個好像。”
“嗯。”
她們一起下校車,度清亭腿太短夠不到,尤燼捏着她的腰給她放下去。
陳慧茹聽說早上度清亭反複認錯人的事兒,她特地帶了甜品給尤燼跟她道歉,說:“不好意思啊,我們家寶貝不太會認人,稍微有一點點臉盲,你知道臉盲嗎,就是……”
尤燼“哦”了一聲兒,說:“你要跟她老師說,她天天在學校哭。還要帶她去醫院。”
“沒辦法呀,她這個是天生的,醫生說再大一點治療比較有效果,現在她什麽都不懂,也聽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陳慧茹跟尤燼說謝謝,牽着度清亭回家,尤燼提着她給的小蛋糕,聽着度清亭聒噪的說話。
“媽媽,草是蘋果味兒的,樹也是蘋果味兒的,這裏那裏都是蘋果味的。”
“這是夏天到了,都是綠色的,不是只有綠色就是蘋果味兒的。”
“那夏天就是蘋果味兒的。”
“誰說的,老師教的嗎?”
“是尤燼!老師都沒有尤燼好,尤燼關心我!”
“那你要叫姐姐,尤燼姐姐。”
“就是尤燼,不是姐姐,是尤燼!”
尤燼在後面走,她想,度清亭以後怎麽辦啊……
怎麽辦她也不清楚。
那時,柳蘇玫花重金請了一個國外知名大學的畢業生給她做家教,家教主修專業設計。
早上,家教給她送來了漂亮的衣服,她沒穿,家教問為什麽,尤燼說:“她可能又要哭。”
“隔壁那個度清亭嗎?”
“嗯,等她交到朋友,我就不穿了,不然……她的世界裏也太孤單了。”
早上她沒有坐家裏的車,直接走過去,路過度清亭家門口,度清亭正在說什麽不上學,已經上完了老師說畢業了,陳慧茹一直哄着她。
尤燼往裏喊了一聲,“度清亭。”
度清亭立馬不鬧了,背着她的書包出來,跟陳慧茹說:“媽媽,我晚上回來。”
尤燼并沒有刻意等她,但是她的腳步放得很慢很慢,度清亭短胳膊短腿還是要好久才能追上她,尤燼停在原地,度清亭追過來就牽她的手,她吓一跳,猛地往回收。
度清亭遺憾的抿抿唇,扯着她的衣服,“尤燼,你今天等我放學啊。”
“是上學。”
“尤燼,我以前怎麽沒看到你。”
“上學,很忙。”
“尤燼你今天穿校服了啊。”
尤燼嗯了一聲,上校車她把昨天的蛋糕給度清亭,度清亭又說跟昨天蛋糕好像,度清亭說:“尤燼穿校服也很好看,我什麽時候能穿校服。”
一路聒噪進了班級,度清亭站在門口抱着書包,又哭了,對上學很有陰影。尤燼彎腰,給她擦擦眼淚,安慰她說:“我一般下課會從這裏走,如果你沒有哭,我會喊你。如果,你哭了,那太丢臉了,我不會理你。”
“我不哭的,我從來不哭的,放學到現在我都沒哭過。”
“是上學不是放學。”
“好,你說的算。”
那會小,度清亭并不知道什麽叫順路,尤燼說是順路她就真以為是順路。
尤燼教室在三樓,洗手間在後面,她們幼兒區在門口,但是尤燼還是每節課下來,遇到拖堂,就會看到她紅着眼睛,一看就是哭了一節課,尤燼會帶點什麽東西給她,有時候是一塊橡皮,有時候是筆,後來給她一個格子本,讓她寫字,寫完自己就來了。
很多時候,只要她哭,尤燼就沒轍。
她跑出去玩,玩得髒兮兮不敢回去,用她的手表給尤燼打電話,在電話這邊假模假樣一哽咽,尤燼就會出來接她。
也許回應她的祈求慢了些,但是小時候度清亭深知一個道理,尤燼對她有求必應。
車開着。
白雪又落,在車窗上落了幾片又迅速融化。
“我出國後,她有沒有很難過?”度清亭突然問。
“難過?”柳蘇玫想了想,“工作很忙,雙休都沒有,哪裏來的難過。”
度清亭哦了一聲。
縱使柳蘇玫這麽說,度清亭看向灰色車窗,總會想起那抽着煙印在窗上的身影。
是有幾分惆悵的。
那煙落在窗上,都是絲絲縷縷的愁緒。
下車前,柳蘇玫想到什麽,說:“難過是有吧,話變得很少,路過你家會往裏面看幾眼。”
這次畫展名氣挺盛,展出都是國內外的大師的作品,度清亭跟在柳蘇玫身後,柳蘇玫說:“我不太喜歡看畫展的時候跟人寒暄,有人跟你說話,你點點頭就行了,不用跟人說太多話。”
她們轉了幾圈,度清亭停在一幅畫前,是用死去蝴蝶疊成的畫,拼湊的五彩斑斓。
柳蘇玫說:“這個就是藝術作品,一般各個省會舉辦活動才會有這種主題,沒有什麽價值。”
度清亭說:“阿姨,好看就行了,藝術就是欣賞的,也不是一定要用價值來衡量。”
度清亭沒參加過什麽畫展,對那種一張紙上畫點很壓抑很有格調的東西,壓根欣賞不過來。
她抱着雙臂看,想到以前背着幼兒園手工作業去找尤燼,兩個人捏了一天的沙盤,“挺返璞歸真的。讓我來,我也行。”
柳蘇玫瞥向她。
這時有工作人員走過來,給她們介紹,說這是菲爾德斯特曼的藝術作品,她們特邀過來的,一般不對外展覽。
度清亭哦了一聲,還在想外國人也做手工啊,旁邊柳蘇玫眼神越來越複雜,尤其是看她。
“菲爾德斯特曼?”柳蘇玫說,“你挺識貨。”
度清亭拿手機搜,好家夥,這個人牛啊,就這麽拼一下去拍賣會還能賣一個億?一個億哎。
“你也能?”柳蘇玫認真地看着她,視線從上往下看,看完,又從下往上看回去,然後嗯了一聲,說:“的确,也許你可以。”
度清亭話都沒敢說。
她能說她是吹牛嗎?
“以你的才能來看,你媽媽以前疏忽了對你的培養,你可能是藝術界的新星。雖說浪費了以前的光陰,但是許多大師也是後天起來的。”
“如果好好培養,你可以成為一個山水花鳥景物畫家,或者成為鑒證師,亦或者文物修複、文物鑒定師,這些都是不錯的選擇,你媽媽直接判定了你死刑,覺得你好好享樂就可以了。”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有其他人過來了,叫柳蘇玫柳夫人,度清亭想着可以逃了,柳蘇玫又介紹她們認識,“這是我女兒,度清亭,一個漫畫家。”
再給度清亭介紹,這是舉辦方,向女士。
“漫畫家,畫什麽漫畫的?”向女士說:“我女兒也是漫畫迷。”
度清亭挺難以啓齒,想了很久,該怎麽形容呢,這個地方說那什麽漫畫不太好,也太丢臉了。
她說:“一些熱血漫畫。”
“現在很火的日漫嗎?”
是比較“日”,可是畫風不那麽像,度清亭說:“有一些偏差。”
說着,又把女兒叫了過來,她女人身材也高挑,就是和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根本認不出來人。
“加個聯系方式吧。”向思貞說。
度清亭看向柳蘇玫,加不加呢,她的家規有說,在外面不能随便加漂亮同/異性。
柳蘇玫說:“可以,方便你們以後探讨。”
度清亭把自己二維碼讓出去,向思貞加好同她聊天,給她介紹了幾幅畫都挺不錯,度清亭本想跟着柳蘇玫,柳蘇玫點頭讓她自己看看,她就跟着去了。
向思貞說:“尤燼是你老婆?”
“嗯。”度清亭點頭。
“你怎麽不問我怎麽知道的?”
度清亭感覺沒有人不知道吧,想着禮貌點,她還是說:“……你怎麽知道的。”
“你胸口的字啊,也沒遮太嚴實。”
度清亭也笑,她沒直接遮住,可被人指出來胸口熱燙燙的,她手想掩一下,又插進了兜裏。
“老婆占有欲挺強啊。”
“也沒有特別強吧,我允許的……出門在外,她沒安全感,随便她了。”
“咦,寵啊。”
度清亭說:“還好吧,我一般對她都這樣。”
“你畫少女漫畫的吧?”向思貞說:“我一看到你就猜到你是畫少女漫畫的,一身霸總打扮,反差挺大啊,是不是畫那種純愛,校園還是職場?我特愛看這種。”
度清亭這把西裝一穿,大家都以為她是個正經人,無所謂了,出門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給的,“是啊是啊,我都畫,一般正經題材都有涉獵。”
可能是,同齡都是漫畫涉獵者,聊得也比較多,度清亭禮貌地問她的工作,向思貞是搞畫展的,跟她媽一起,說通俗一點就是收個中轉費。
聊了半個小時,向思貞同她母親說:“度小姐,真的是在漫畫界很有名氣,應該是個大家,對畫作都有很高的見解。”
度清亭覺得這話聽聽就算了,多半是随口誇誇,但是樂完,她感覺柳蘇玫情緒更不對勁了。
柳蘇玫說:“以前我是想讓尤燼跟随我學藝術,沒想到……”
度清亭也挺好奇,“她為什麽進了公司。”
柳蘇玫說:“我出國了一趟,她要實習證明,她爸爸就讓她先進公司,這一進就沒出來,成績斐然,我自然也不能讓她棄商從藝。”
“那她喜歡什麽?”
柳蘇玫沉默了。
明顯她也不知道。
度清亭現在是個大人了,她也會把事情想的很現實,別看尤燼含着金湯匙長大,什麽都是最好,其實在某些方面,柳蘇玫她們做的還不如她爸媽。
她爸媽雖然不培養她,散養她,但是她喜歡什麽她媽會立馬鼓勵她去做,她是真的快樂。
尤燼似乎就是她們培育的一顆珍珠,要讓她閃閃發光。
也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是時間久了,誰還記得尤燼喜歡什麽呢。
有時候父母并不是把孩子當孩子,而且當成自己身體一部分,自己可以随意使用的一部分,要她們按着自己大腦走。
度清亭停在一副畫前,是心髒被切下了一塊,尤燼、尤燼……尤燼喜歡什麽呢。
“尤燼你喜歡什麽?”
“喜歡度清亭嗎?”
“你要說喜歡。”
“你別不說話啊。”
度清亭回憶過去笑了一下。
扭頭又對上柳蘇玫欣賞的目光。
她想:不是吧……又是個低調的大家?
一上午都在看畫,度清亭只看了幾幅她喜歡的,其他是真沒什麽耐心,偏她們藝術家能研究一幅畫研究幾個小時,度清亭真站不住,感覺腳底板痛。
她壓力也很大,柳蘇玫自從覺得她有藝術的天賦,現在她幹點什麽,柳蘇玫都會覺得她很不錯。
中午出去吃飯,柳蘇玫帶着度清亭去參加飯局,度清亭看手機,尤燼一上午沒給她發信息。
畫展也不允許拍照,度清亭撐着腦袋,把那個“蝴蝶屍體”的藝術品講給尤燼聽。
後面幾天,度清亭又陪着柳蘇玫參加了幾個畫展,說是給她開拓眼界,還給她介紹了不少畫家認識。對度清亭來說,這比上班還要累,下次看到了也不一定認識,完全沒必要。
周末難得休息,在尤家吃飯,飯桌上柳蘇玫又提到去哪裏看展。
尤燼本來用着餐,擡頭跟柳蘇玫說:“稍微也給她一點休息的時間吧。”
柳蘇玫問度清亭:“很累嗎?”
度清亭看尤燼,尤燼點頭,她點頭,說:“是有一點。”
“而且她的漫畫進度落下了,先讓她忙完自己的事兒吧。”
柳蘇玫不認同地說:“因為她之前什麽經驗都沒有,得好好補習。”
尤燼:“可是你也沒問她喜不喜歡。”
柳蘇玫沉默了半分鐘,看向度清亭,問:“你不喜歡嗎?”
度清亭看向尤燼,尤燼沒作聲,柳蘇玫說:“說你自己的想法,不要每次看尤燼。”
“有點累,我比較喜歡畫漫畫,我感覺畫畫這個事兒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慢慢來,學雜了反而什麽都不會。”度清亭實話實說,“我現在感覺夠用了。”
柳蘇玫說:“你小時候也這麽說,學幾個字說夠用了。”
尤燼說:“以前她喜歡畫畫,所有人不也說她沒法成功嗎?”
柳蘇玫放下筷子,“尤燼。”
桌上硝煙味兒突然濃烈起來了,度清亭這個主角想插話卻插不進去。
尤燼眉頭擰着,度清亭趕緊說:“是這樣的,我過幾天要去國外漫畫那個活動,她是怕我累。”
“什麽活動。”
“就是交流會,有些漫畫家會去簽售。”她說。
柳蘇玫嗯了一聲兒,尤燼起身說:“我吃飽了,去樓上看文件。”
她起身離開,桌上就剩下度清亭和柳蘇玫,柳蘇玫沉默着,度清亭往樓上看,目光追着尤燼。畢竟是為了她和柳蘇玫有了矛盾。
總覺得尤燼今天在發火發脾氣,心情不是很好,度清亭說:“媽,那我上去看看她。”
柳蘇玫說:“不用,她待會自己會好。”
“嗯?”
柳蘇玫沒作聲,她也不明白尤燼為什麽今天火氣這麽大,就因為看展,不像啊。
她讓阿姨給倒了杯茶,阿姨來解釋着:“家裏沒隔夜仇,她看完文件就好了。”
度清亭沒再動,擔心打擾到尤燼。
“晚點讓司機送你去辦簽證。”
“成的。”
度清亭想順便買點什麽回來給尤燼,哄她開心,她自己在樓下畫了會兒畫,中間泡了麥茶想拿樓上給她喝,裏面沒人應她。
下午,度清亭去辦了簽證,後面元旦一放假,拿證的時間得往後延,正好接到黎珠珠的電話,喊她出來吃火鍋,度清亭得回去吃飯,只答應出來喝一杯茶,跟她們說說話。
黎珠珠和楚言禾都在,楚言禾穿着厚西裝,黎珠珠還是紅發,與之前相比,她身上的紅大衣更顯眼。
桌上已經點好吃得了,黎珠珠捏着小瓷杯喝了一口酒,說:“怎麽,難得出來啊,老婆管這麽嚴,吃個飯都麻煩。”
度清亭雙手插大衣兜裏,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了,鍋裏煮着火鍋,味道挺香的,她吞了口氣,收回視線說:“胡說什麽,我這是最近忙着,看了好幾個畫展。”
“你還看畫展。”黎珠珠驚訝,楚言禾也擡頭看她。
“顧瑞沒來?”度清亭尋思趁着出國前跟這個傻狗道個歉,畢竟他現在沒往公司寄東西,自己當初也做過分了,總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吧,過來也是想在元旦前和他講和。
“顧瑞?”黎珠珠笑,“沒開玩笑吧,等着他拿刀來把你砍了啊,他最近氣性可大了,出門就差沒帶刀了,我都懶得理他。”
楚言禾說:“他還咨詢問我,一直寄打印紙發黑歷史判的重,還是直接把你打殘判的重。”
“……啥玩意?”度清亭看看對面倆朋友,黎珠珠說:“他寄你黑歷史了?呵呵,那可真是一出大戲,你的黑歷史數不完。”
度清亭揉手指,問:“所以,哪個重。”
楚言禾說:“咨詢費500起,我打秒鐘了。”
度清亭說:“我跟他鬧成這樣,有一半你的原因,我跟你說啊楚言禾,都怪你。”
黎珠珠說:“自己百度去,怪楚言禾做什麽。”
聊了會兒,度清亭手機震動了,她看了一眼,“我回了。”
黎珠珠視線斜過來,“老婆喊你回家?這麽着急?真妻管嚴。”
“沒有。”度清亭拿上圍巾,尤燼只是問她在哪裏,沒催她回,“家裏做好飯了。”
“楚言禾請客你都不吃?她可是鐵公雞”黎珠珠說:“你回個電話不就行了嗎?”
“我都答應好了。”度清亭揮了揮手,黎珠珠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還什麽比較重,無期徒刑比較重。”
“西爾貝,她老婆給她買的。”楚言禾說。
出來坐了會兒就六點了,冬天天黑的很快。雪下了茫茫一地,一走一個腳印,度清亭回家送了一趟東西,再去尤家。
阿姨跟她說剛剛從公司來電話了,尤燼跟尤卿川去吃飯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度清亭應了聲好,阿姨又說今天熬的魚湯,奶白奶白的,“給你盛一碗魚湯,你暖一暖身體。”
“待會一起吃吧。”度清亭深吸口氣,她迅速上樓,把辦簽證的證件放在房間,然後,她去了隔壁的書房。
度清亭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擰開門把,她平時不愛動尤燼的東西,自小養成的習慣,找尤燼玩不亂碰她的東西,最多給她小驚喜,會往她書包裏塞。
進去就看到後面書櫃,整整一面全是文件夾,桌上放着一個黑封面筆記本,度清亭走過去手在桌子上輕輕砸了兩下。
然後走到書架前,把上面文件拿出來。
應該是……放在這裏吧?
果不其然,她只看了一頁就面紅耳赤了,靠靠靠,這玩意就是那什麽她的黑歷史啊。
尤燼居然全部帶回來了。
黎珠珠說時度清亭就想着可能是這些文件,沒想到還真是,她愣了幾秒,往後退。
那這豈不是全都是……
黑的藍的,一排排全都是文件夾,擺放得整整齊齊,規矩的理進了書桌裏。
感覺直面壓過來,居然有幾分壓抑的氣息,讓她本能有點懼怕。
一時間,不知道是尴尬羞恥,還是因為這種正經嚴肅的擺放方式難受。
艹,這也太尴尬了,度清亭手貼在太陽穴揉了兩下,太燙手了,她把文件放進去。
書架嵌入了整面牆,度清亭罵顧瑞這個蠢狗居然寄了這麽多,上面件格都是可以打開的,底下的小櫃子很多都鎖了。
鎖了應該是公司機密文件,她捏着鎖看了會兒,打開旁邊一個沒有鎖的櫃子,裏面放着個盒子,她蹲下來,本以為也是文件夾,然後她愣住了,居然都是情書,字跡來看,是她小學塞給尤燼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