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冷風灌進來實在冷,度清亭在後面都凍得瑟瑟發抖,直到她搓了搓手臂,車窗再次升了上去。
尤燼鼻梁上的半框銀邊眼鏡似乎淬着寒光,現在車裏暖和多了,度清亭沒有繼續抱着手臂,從後面一直看尤燼,說:“那會幾年級來着……”
“你五年級。”
尤燼說:“我初二。”
“對哦。”
五年級正好荷爾蒙分泌,小孩兒的喜歡很淺,各種有好感,那會她也多愁善感,記得還挺清楚,她記得她是冬天收到的情書,自己在學校看了很多遍,然後馬不停蹄去找尤燼,塞完情書立馬溜了,還在尤燼院子門口摔了一跤,滾了一圈爬起來,就特別開心和興奮。
只是她不知道尤燼看到了,當時尤燼坐在窗戶邊算題,扭頭看到有信塞進來,塞不進來還趴在地上硬塞,等到外面沒聲兒,尤燼才去把信撿起來,她沒着急把信打開,先走到了窗戶那裏,她低下頭,一個穿着粉色襖子的人全身都是雪在她院子裏滾來滾去。
度清亭一邊拍雪一邊興奮的笑。
信上散發着淡淡的香水味兒,尤燼不太能分清是什麽味道,但是有一種味道很香,是草莓唇油的味道。
然後,尤燼把信拆開了,一眼看到信紙上油油的口紅印。
因為年齡差,初中的她覺得度清亭還是個小孩兒,幼稚,沒意思,甚至應該還喜歡卡通貼畫。可是信裏面的內容熱辣滾燙,那個冬天她一直在家裏,因為學校流行感冒,她小時候一直順風順水,漂漂亮亮的,燒得太厲害還突然長了痘痘,加上有傳染性,高傲的自尊心受不了,不太想去學校被人議論,柳蘇玫給她請假了,她準備偷偷回來待幾天,這是她回來的第二天。
她一開始很納悶度清亭怎麽知道她回來了。
信上這麽寫的:【親愛的,見到你的那瞬間,我覺得你像昨日的初雪一樣美,我一看到你的臉就心跳加速,我喜歡你,你可以跟我交往嗎,五年級12班,第二個窗戶愛你的某個女孩,希望明天你能經過我的窗,讓我做你女朋友吧,我愛你……】
信的內容很幼稚,就是直抒胸臆的表達愛意。看第一段都會讓人無語,可以到撕碎的程度。
只是那時候她的收音機放着一首的經典曲目,信寫的沒什麽水平,曲子給信加了層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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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燼問後面的度清亭,“聽歌嗎?”
“嗯?”度清亭擡頭看她。
“聽什麽?”度清亭說:“我聽歌不多。”
尤燼沒回答,歌響起。
“這黑夜裏,我渴望擁抱你
在這初雪之中
請眺望
窗外荒蕪的野草
一片一片,那麽輕盈
雪花駐足的世界
這凍層之中
我的心
融化、怦然
像這冬天的雪
去熱吻你”
尤燼不會去她家裏找她,更不會去學校看她,但是她看到那個雪球從她院子外路過眺望着她的窗,然後從林道飛奔而過,風風火火,身上的粉紅襖子鼓起來像個氣球,一天又一天,她連她的臉都看不到。
但是,她知道,她就不像根野草。
年少時的尤燼呼着氣,不覺間窗戶蒙上了水霧,她垂了垂眸,在玻璃上畫了個圓,然後掌心貼上去把窗戶上的水霧擦幹淨,她沒有看玻璃上的自己,往下看,在雪之間野草露出了枯黃的一芽。
成年後的尤燼想。
那是枯草在偷偷熱吻初雪。
也是枯草在融化那冰冷的凍層。
黎珠珠家離她們家這邊挺遠,車開了五十分鐘,那首歌尤燼只聽了一次,之後就跳過放了一首更經典的曲目,度清亭問叫什麽名字,她也沒說,尤燼一直把她送到了家裏,說:“早點睡。”
度清亭應了聲好,尤燼又把車窗降了下去,手臂壓着車窗,度清亭不太舍得和她分開,湊過去笑着看着她的臉。
尤燼看向她唇動了兩下,之後她推開車門,從車上下來,她捏捏度清亭的下颚,唇印在她唇上,院外的樹變得很高,尤燼俯身吻她的唇。
柔軟的,似乎帶着獨特的香味。
尤燼溫聲,語氣纏綿地喊她:“度清亭。”
度清亭嗯了一聲兒,感受她的氣息,像是寒夜裏的冬來襲,傳來陣陣清冷的雪味兒。
“挺想把塞情書的你提溜起來打屁股,狠狠的打。”
度清亭回神,尤燼松開了鉗制她的下颚的手,她眉心微動說:“走了。”
尤燼上車關車門,踩着油門從她身邊駛離,風掀起地面散落的葉子。
度清亭看過去,她的車直接消失在門口。
“哎。”度清亭手裏的東西還沒有給她呢,度清亭看看她的車影兒,提着袋子往尤燼家裏走。
小時候度清亭就覺得跟她當鄰居挺好,想去找她幾步就過去了,哪怕她們吵架也能擡頭不見低頭見。度清亭五分鐘走到了她家門口,尤燼剛回到家,大門還沒來及的關。
柳蘇玫和尤卿川正在商量怎麽弄伴手禮單,她們家辦婚禮沒辦法确定具體人數,她們一家人地位放在那兒,肯定會有人擠破腦袋往婚宴上鑽,人會比預算的多很多。
看到度清亭進來,尤卿川還是沒什麽好臉色,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袋子上,度清亭笑着說:“我來給尤燼送個東西,剛剛忘記給她了。”
柳蘇玫掃了一眼,她認識那個牌子。
“嗯,上去吧。”
度清亭上樓,尤燼的房門關着,她敲了敲門,裏面的人好像沒聽到,她把禮袋挂在門把上,再敲一下門下樓,“尤燼。”
裏面的人也沒有應聲。
柳蘇玫又擡頭看到她,挺納悶,“今天不跟尤燼玩了?”也就是不留宿了?
最近度清亭臉皮是越來越厚,每次來每次走都在這裏停留許久,尤卿川語氣頗冷,說:“吵架了?我當初就說你們不适合,現在還來得及……”
“怎麽會,沒有吵架,叔,我們甜蜜着呢。”度清亭小跑着回家。
“風風火火。”尤卿川說着,他又道:“我還是那個想法,等律師拟定好協議,婚前讓她簽了。”
柳蘇玫沒作聲,往樓上瞧瞧,度清亭走了,尤燼就把門把上的東西拿走了。
度清亭也被她爸媽喊了過去,讓她确定伴娘團的人數,到時好一起定做衣服,還有她要請哪些朋友,好給她開個席,“你朋友閨蜜什麽的,你自己看送什麽伴手禮,香水口紅巧克力這些都行。”
“知道。”度清亭在國外朋友不少,一起畫畫的,還有大學同學,“我待會去确定一下。”
度清亭去樓上,在網上下了個軟件,艱難登錄外網社交賬號給她那幾個朋友發信息,擔心回的不及時,又給她們郵箱裏塞了幾個郵件。
她那幾個朋友收到信息,滿腦子都是“what”,上次往她們郵箱裏塞邀請函的尤燼是真的?
基本每一個看過邀請函的都去查了尤燼的身份,然後給度清亭發信息,度清亭沒回,她們直接當是什麽詐騙郵件,只是看看并沒有真搭理。
這次收到度清亭的信息後,一個個都特別震驚,但是依舊不敢信紛紛問她是不是被騙了,讓她趕緊去聯系國內的電信反詐。
給她的回信大意是:你一個窮到撿到易拉罐都會拿去回收,大媽說一個不收你還要質問她“why”的人和富商結婚,你怕不是要被嘎腰子。
一個人噶腰子就算了,別帶着一群人被噶腰子!趕緊離開那個犯罪團夥,到國外來撿易拉罐。
在國外那幾年,度清亭沒透露自己家裏是富二代的事兒,一來家裏給的錢不夠,她揮霍不起別人也不信她;二來,她畢竟孤家寡人,必須得有一些防範意識。
度清亭真是無語了。
她回:【She is really my fiancee, and I will send you wedding photos.
Hit you in the face!!
pa!pa!
pa!!】
聊完天,都已經是淩晨了,就沒有一個人能把尤燼想成是她未婚妻,她為了證明這件事手指都戳痛了。
度清亭去床上睡覺,她把手墊在自己頸後,稍微回憶今兒的事兒,想到黎珠珠紅透的眼睛,輕輕嘆了口氣。
七年過去,她對黎珠珠高中的記憶就是她很野,自己對她很無奈,縱使被告白了,她也搜尋不出她喜歡自己的痕跡,只記得自己怎麽說她都不聽,有時候會覺得她挺煩人的。一般她出去玩兒不帶黎珠珠。
那是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嗎?
七年這個時間挺長的,剛出國那幾年顧瑞還來找她玩過,黎珠珠主動跟她聯系過,但她沒讓黎珠珠來,從來沒有給她發過地址,久而久之,她就覺得兩個人朋友關系斷了,并不是同類人。
以前……高中,情書。
她枕着自己的頭,突然有些失眠了。
度清亭挺愧疚,要是早點發現,跟黎珠珠講清楚就好了,還讓人家為她染了幾年的紅發。
她挺想黎珠珠能遇到一個不用她染頭發,就能欣賞她的美和優秀的人。
“祝願吧。”度清亭說。
暗戀一個人是挺辛苦的事,每天要想着一個人,因為別人的心跳跳動,因為一個人的悲喜而悲喜,喜歡一個人那麽久,因為知道等不到回應,各種酸甜苦辣都得自己嘗。
看不到終點的幻境,只能假裝漫無目的再繼續偷偷無望的等待,嘴上不說心裏世界天天都在陷塌,要反複安慰自己反複逃亡。
其實,她也算是懂點暗戀的。
早起,度清亭先把這幾天的稿子交了,順便查自己的卡,那一百萬每天能給她點利息,畫稿什麽的每次進賬她都花的一幹二淨,根本就存不住。
去早飯的時候,陳慧茹問她确定好了沒,度清亭只能讓她再等等,拍完婚紗告訴她,陳慧茹提醒她一定要早點。
“知道的。”
吃完飯,度清亭給尤燼發信息,問她今天要不要去找攝影師,尤燼回她今天有工作,下午忙完給她信息。
度清亭的摩托車還停在昨天那家店,她去樓上把西裝換下來,準備換一件厚衛衣過去,她有些擔心會再次碰到黎珠珠,省得她尴尬傷心。
衣服換好,她手插兜裏想到前天那套衣服以及尤燼給她寫的欠條,她趕緊去找,果不其然……
昨天她早上走的急,東西都扔在地板上,現在她的衣服直接挂在陽臺上,濕漉漉還淌着水。
不是,誰又進她房間了?
她頓時心裏湧入不好的念頭,她跑到陽臺上手抄進衣服兜裏,一摸兜有包皺皺巴巴的紙,她緩了半分鐘,然後小心翼翼的把紙給拿出來,艹。
看着濕透的紙張,以及上面暈開的字手猛地發抖,她小心翼翼撕開一點,艹,不小心撕破了,艹啊。她趕緊拿到陽臺上曬,又折回去拿吹風過來,偏早上風大給她的條吹到地上了。
度清亭人傻眼了,她捏着吹風對着樓下暴力大喊,“媽,媽媽,你是不是又進我房間了?”
陳慧茹正在樓下準備彩禮單,因為兩家都是女兒,說不上是嫁還是娶,她倆多半是要出去單住,陳慧茹就尋思兩家都是給彩禮就行了。
聽着樓上撕心裂肺的喊,她皺眉,“你少誣賴我啊,我這一天天的,給你忙裏忙外,腳都走起泡了你知道嗎,就你不知道感恩跑來誣賴我,自從上次你倆被我捉奸在床,我就好久沒進你那狗窩了。”
旁邊度文博皺眉,“我咋不知道這事兒?”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誰洗的衣服?誰洗了!”
陳慧茹擡頭往樓上看,度清亭捧着一張紙小心翼翼走了出來,情緒崩潰,要哭不哭的,“誰,誰洗的!”
度清亭壓着呼吸,都不敢大聲喘氣兒。
家裏洗衣服的林阿姨走了出來,問:“怎麽了怎麽了,我洗的,可,我跟你說了啊,我說家裏要布置一下,問你房間打不打掃,衣服要不要洗,你點頭了,我看你衣服扔地上了,我就給你洗了。咋啦啊乖乖。”
“你給我東西洗壞了,我要瘋了。”
林秀菊也慌了,“什麽洗壞了?你那個衣服不能幹洗嗎,我看就是個毛衣啊,這、咋整?”
“你沒掏我兜嗎?”度清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掏了啊,褲兜裏什麽都沒有。”
“我上衣兜呢?”度清亭問。
林阿姨愣了一下,“你上衣有兜啊,那不就是個毛衣嗎。”
度清亭想哭了,林阿姨挺盡責一人,每次都是先手洗一遍再放洗衣機裏,家裏的洗衣機清潔能力非常強了,本來就薄的紙條現在皺巴巴的全粘在一起,尤其是她用吹風吹完都不敢撕開。
“全稀爛了吧阿姨。”
“什麽東西啊。”林阿姨也慌了,“這可咋整啊。”
度清亭:“這是我駕駛證。”
陳慧茹愣了一下,不太理解的說:“駕駛證不是有膜嗎,頂多洗皺吧。”
“你不懂!”度清亭特別悲痛,咬着牙說:“字跡都暈開了,我還打算用完收藏的!”
林阿姨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紙片,又想了想,“這不是一張紙嗎,臨時的嗎,那,我,我明天帶你去補辦,成不。”
“補辦……這根本沒法補辦。”度清亭心都碎了,“你們不懂,我真是,嗚,我服了啊。”
仨人全看向她。
度文博看她那麽難受,說:“我第一次見到這種證,還是紙條的,你上哪兒搞得,被騙了吧?你拿來我看看,我看能不能托關系給你整個。”
“托關系……”
托誰的關系啊,托柳蘇玫的,還是尤卿川的。
度清亭更想哭了,“你別看這是一張紙,但實際是我的命根子,甚至,我就用了一次,還有兩次……不對,甚至還有六次,你懂嗎,你不懂。”
“我就用了一次!”
陳慧茹皺眉,“你肯定被騙了,我駕駛證是按年的,我也沒看你去考科目三和科目四,你這倆都沒過,怎麽可能有證,交通法很嚴格的,你趕緊把那證扔了,別拿着這個證去出街,被人抓我我去贖你,都會好丢臉的。這還算好,萬一被抓進去要坐牢的哦。”
陳慧茹都能想到她拿個假證上路的樣子了,這孩子身上總有點奇奇怪怪的屬性,一個人丢人就算了有時候還會無限延伸牽累別人。
度清亭說來說去也就是那句“你們不懂你們不懂”,“我這,就是科目三,才過了一次,還有兩次就,就被洗了。”
林阿姨去拿了膠帶過來,說:“我有個辦法,清亭,你粘一下,粘好了應該還能用。”
“不能粘,她這是辦到假證了。”
“什麽假證……這不假。”
度文博:“那你的證在哪兒辦的?”
陳慧茹看着她捧着那幾塊紙,眉皺得更緊了,她偏頭跟度文博說:“親愛的,我覺得不行,她這有點太固執,是不是得報個警,我感覺得抓一抓那個辦假證的。”
“那……不是把清亭也抓了?”
“她天天坐尤燼的車,也沒開過車啊,她現在就像那種遇到網絡電信詐騙,警察來了,她還堅信自己會發財,有點聽不進去勸,萬一她真拿個證去開車被抓進去什麽都完了。”
林阿姨還在給度清亭想辦法,說:“用膠帶粘好了,再用家裏的彩印印一下,應該能用的吧。”
度清亭說:“不知道啊,解釋權不在我手裏。”
“你別急啊,別急……”林阿姨看着紙條,“這寫的……也不太像是什麽駕駛證啊,尤……”
“阿姨,行了,你別看,我自己弄……我不怪你了,你忙去吧。”度清亭擡手讓她走,很煩躁了,她一向脾氣好這會兒語氣沒繃住。
度清亭自己拿到樓上去,嘴裏叼着膠卷,樓下陳慧茹側着身體和度文博面面相觑,“這……這報警嗎?”
陳慧茹問:“找尤燼問問。”
度清亭耳朵還挺敏銳,“別找她。”
度清亭回到房間,她坐在書桌前一張張貼好,并接受了阿姨的建議去彩印,原件和複印件有同樣的法律效力吧?
她給王鐵發信息。
王鐵:【不一樣,完全不同。】
【複印件不如原件的法律效力。複印件要與原件核對才有效,且不能單獨作為證據使用。一般來說合同以原件為準,如果需要複印件有同樣的法律效力,可以雙方一起協定、協商,确定該複印件享受與原件等樣的效力。】
度清亭回:【我特別難過。】
黎珠珠這張嘴,是開過光了嗎?
她撐着沉重的腦袋看着自己皺巴巴的欠條,想到那句話,借錢的時候是大爺,催債的時候是孫子。
心裏苦哈哈的,她給尤燼發信息,想說能再簽個條嗎,補個條嗎,亦或者……亦或者不帶條過去。
那豈不是……白嫖。
度清亭努力搖頭,合法未婚妻算什麽白嫖,合法的,都快合法了。
可是她手裏這玩意怎麽辦呢?
瘋了。
度清亭不太死心又去給王鐵發信息:【怎麽讓一個欠條哪怕損壞了,也有同樣的法律效應。】
王鐵:【欠條啊,這個簡單。】
【人要狠,嘴要快,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邁出自信的步伐,他不還錢你發瘋,你就跪下來求他】
度清亭:“……你是個律師。”
她現在真的很想哭。
黎珠珠你的嘴怎麽不祝我一夜暴富?
這一天,尤燼收到不少度清亭的信息,說什麽都有,問她吃沒吃喝沒喝,幾點回,忙什麽,尤燼看了倒是沒着急回她。
蘇沁溪從酒櫃取了一瓶酒,尤燼坐在椅子上交疊着長腿,她看了一眼窗外再折回來,蘇沁溪看着她手機閃了,但是尤燼卻沒有接,她問着說:“這是怎麽了,突然就跟你的小狗鬧矛盾了。”
“沒有,怎麽會。”尤燼說:“這不是馬上要結婚了麽,找你喝點東西。”
“單身夜啊,那也是結婚前一天的事兒啊。”蘇沁溪笑,如果不是心情不好誰會突然跑出來喝酒。她給尤燼倒了三分滿杯子放在她手邊。
這是在蘇沁溪家裏,靠着她家的大面落地窗,外面是挺好的風景,入秋了,樹葉泛着黃色,這會兒天也沒黑,白天上班,傍晚喝了酒。蘇沁溪站着喝了一口才坐下來。
尤燼放下腿坐得端正,輕聲說:“就像感情裏蒙了一層紗,紗裏紗外,誰也看不清。”
“那你怎麽不告訴她,你大學她高中那會你就喜歡她呢?”
尤燼說:“心動的時候是初中。”
“她初中?”
“我。”
“什麽……”蘇沁溪愣住,“你初中?”
尤燼嗯了一聲,大家都很小那時候,剛剛萌生出喜歡……她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泛着苦。
“但是,那時她不喜歡我。”尤燼說,“她也不知道我……喜歡她,其實也是我骨子裏一直高傲,從以前到現在,我總覺得她不喜歡我,我卻喜歡她,這真的……讓我很難過,心髒很悶,比她離開我那幾年,更要難受。”
她停頓了許久,白色桌子上的紅酒杯空了,她呼着氣,鼻腔裏是濃郁的酒味,“我一直在回避一個問題,從現在情況來看,把一切精密計算下來,是我暗戀了她十三年。”
“可是我好高傲,讓她怕透了我。”
蘇沁溪沉默了,她撐着下颚,說:“那時候我倒是能看出來你喜歡她,只是沒想到你喜歡小你那麽多的。”
尤燼手指敲了敲玻璃杯,蘇沁溪又給她倒了一杯,她說:“你還記得……她要回來的那一夜,咱倆喝酒說的話嗎?”
“我想要她。”
“我想抓住她,不擇手段。”尤燼補充後面那段,捏着酒抿了一口,“如果她發現我沒那麽好,溫柔只是表現,她還會喜歡嗎,完美可以裝,但紗隔久就是沙。目前一直都是在按着我的路線走,我應該高興的,可是,我開始會害怕了。”
蘇沁溪安靜的聽着。
因為這是愛情,那是生意。
尤燼看着杯子,說:“我怕成散沙。”
蘇沁溪問,“怎麽突然這麽不自信。”
尤燼點頭,她以為好友會笑,畢竟度清亭回來那一夜蘇沁溪笑她笑得很大聲,還說:“尤燼你就等這麽個人,還等了這麽久,不戀愛不接受任何人,開玩笑吧。”
蘇沁溪說:“你當時聽完很生氣,反過來對我說的那句話,我記憶猶新,但是我并不生氣。”
因為她想着,好友這麽愛一個人,她早晚得轉告給那個人,如果好友沒得到那個人,不然就撕了那個人。
蘇沁溪從椅子上起來,她換到尤燼這邊人坐在桌子上拍拍尤燼的肩膀,想安慰她,她看到尤燼眼尾有光波動,像是杯中紅酒,波光閃動。
“沁溪。”尤燼喊好友的名字,“我突然,有一點沒信心了,也許,我比我想象中更喜歡她。”
“意識到自己的喜歡更多一點,似乎……很糟糕。”
蘇沁溪一直不明白尤燼的專情,她對感情看得開,她經歷了太多變故,親情的抛棄愛情的背叛,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根本來不及悲傷,本質就開始變得現實,她總覺得人和人總得散,可是好友不是,她能愛一個人愛到很久很久。
蘇沁溪說:“尤老板啊,你這麽好,她怎麽會不喜歡你,你很好,有錢,漂亮……她的世界不是只有你與衆不同嗎。”
“可是這個世界這麽大,她也就是去了兩個國家,還沒有逛過全世界,百分之一的人都沒見到,如果……她見到別人呢,如果出現另一個她也能一眼分辨的人呢。”
這可把蘇沁溪問到了。
“你怎麽突然這麽沒信心?”蘇沁溪覺得愛情已經把好友變得不像好友,也許這就是愛情的作用,讓人開心讓人憂愁,讓生來就自信的人也能自卑。
尤燼說:“我以為她小時候寫給我的情書,其實是別人寫她的,但我……珍藏了整整十三年。”
“在乎。”
“怎麽會不在乎?”
“那是我心動的初始啊。”
十五歲情窦初開,十八歲跟自己說這是可以戀愛的年紀,二十一二十二花開再花謝。
二十八歲不擇手段……這所有的年歲,這每一個年紀都離不開一個怦然心動的初始。
“我是真的怕。”
酸酸的。
也是去尤燼姐姐內心世界看了一眼。
蘇沁溪故事也要出來了,但是她算是副線并不多。
這章也随機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