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幼稚鬼
那天之後許飏和寧笙的關系就一下惡化到了極致,原本兩人閑下來還會聊幾句關于蘇筠的事,現在卻是直接當對方不存在。
對此蘇筠并沒有勸架的意思,反而樂得他們真得打起來。
大不了就當比武招親了,反正都是不死不罷休的性格,最後誰沒死給他一刀他就自由了。
可惜算盤打得響亮,打架的卻不打了。
次日清晨林程如約而至,蘇筠縮在被子裏聽着外面寧笙熟練的招待客人,迷迷糊糊的有了睡下去的沖動。
可他腦子還是漸漸清醒了,不得不說他終究還是沒能保護好這個小姑娘。原本一笨手笨腳的富貴家大小姐活生生讓生活磨煉成了個老練的奴仆,自然而然對生活俯首稱臣,在生活苦海中苦苦掙紮。
他輕嘆了口氣,順手把貼着他肚子趴着的兔子抱起來,說,“你為什麽要答應他?就算是跟他要冥幣他也不像是那種富有的。”
兔子垂着耳朵,把頭湊到蘇筠手邊蹭啊蹭的。他眼睛輕輕眯着,絨毛遮擋下黑寶石般美麗的眸子看着蘇筠,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對如今生活的滿足。
哪怕蘇筠什麽也不記得,哪怕蘇筠早已算不上是靖寧帝,但他還是愛着這個人。
他說,“聽說孟文儒住的城市環境不錯,空氣質量常年是優,冬天的雪景也很美…記得當年你主持祭祀的地方也在那裏。”
記憶中祭祀的地方确實很好看,但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現在環境污染的這麽厲害,誰知道又變成什麽樣子了呢?
蘇筠笑道,“你倒是極力說服我。”他艱難地從被窩裏爬出來換了衣服準備出去,手握在門把上,他轉身問,“對了,你和寧笙怎麽了?”
“沒什麽,不信任她而已。”兔子變回原身,許飏一邊整理着衣服一邊道,“之前和你說起你死後的疑點後來我又調查了一下,你在進入地獄前在凡間還停留了五十年。後來一想,當時我因為三十三重天事務衆多并未留在人間,但等我回來後原本還念及你的百姓全都在咒罵你,話中內容并非杜撰,當時我還不解你已死多年如何坑害百姓,現在想來,如果你是用另一種形式存活在凡間就說得通了。而我能想到的,沒有記憶卻與常人無異的,應該是喪屍。”
喪屍,煉制方法十分簡單,操控起來也十分順手,确實是種可能。
“五十年,以我戰鬥力在凡間游蕩五十年,能把凡人趕盡殺絕了吧。”蘇筠眉頭微皺,“死都不得安寧…齊襄王倒是舍得讓我做惡人。”
“當然這只是猜測。”許飏道,“但我可以肯定這五十年裏寧笙一定見過你,但我詢問她時她明顯有所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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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筠眉頭緊皺,喃喃道,“她究竟會隐瞞什麽?”沒想到之前許飏剛提起身邊人不可信,寧笙就莫名隐瞞了他的死因,雖然不能就此斷定寧笙的背叛,但也實在不能輕易忽視。
可是…
“我對她的記憶很少,但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她不會害我。”蘇筠輕聲說,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歡這個人,卻又忍不住想要保護她。
或許曾經的靖寧帝是把她當妹妹了吧。
“靖朝,靖平帝長樂年間叛軍寧嚴彪長女,少習琴術,父死從齊襄王,永安二年中秋,齊襄王獻寧笙于靖寧帝,爾後數十載,如相伴,必施百技以害之。永安三十一年,靖寧帝薨,寧笙下落不明。”許飏目光深邃,眼中寒意直逼人心,“我知道的這些不足以讓我懷疑她嗎?”
如果不是因為蘇筠,許飏絕不會讓這樣一個人活着。他追殺那個女人幾百年,如果不是齊襄王在關鍵時刻的幫助,寧笙早就不知死了多少遍了,但就是因此,他更加懷疑寧笙接近蘇筠的動機。
這麽一個危險的人蘇筠卻不自知,他搖搖頭,道,“那靖…我就當真一無所知嗎?那時畢竟是急需替罪羔羊的時候,如果不是我私自壓下了事端,寧笙根本不可能活着,…當然,我不是要替她說話,我只是…”
“你還是喜歡她。”許飏直視着他的雙眼,目光中暗含嫉妒。世人覺得靖寧帝變态,他卻覺得靖寧帝是個溫柔的人,不然他根本不需要獨守孤城,哪怕讓全城的人當踏腳石,他也一樣可以逃出來,安安穩穩地活一輩子。
蘇筠自然不知道許飏在想什麽。他想,一個嚴謹溫和的人突然偏執起來,強詞奪理無理取鬧,實在讓人無可奈何。
許飏繼續道,“同樣是在需要幫助的情況下,你只會選擇寧笙,為什麽?你明明什麽都不記得。”
“…你你…”蘇筠你了半天,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許飏這種人,表面看着溫文爾雅,實際上卻也不是什麽盛世白蓮。只是他喜歡自己,所以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許飏一般都不會生氣。
而寧笙,就是他的死穴。
誰會想一個一千多歲的老不死還這麽幼稚愛吃醋呢?
但為了自己着想,蘇筠還是不得不讓步。
“我确實喜歡她,任何一個取向正常的男性都會為自己選擇漂亮合适的女性作為伴侶,但對于我而言,喜歡不一定是厮守,床榻之側也不必借女人來掩蓋我同性取向的事實。”蘇筠理性地說完便不再理許飏。
他打開了卧室的門,對外面的人道,“久等了,出發吧。”
許飏當着外面的人不好發火,一路上也沒什麽發作的機會,最終不得不作罷。其實蘇筠看似說得理直氣壯,一路上躲躲閃閃的舉措卻着實是怕他惱羞成怒化身禽獸。
許飏不知為何,想着想着便笑了。他不知道戀愛的人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會因為想起心愛的人一些不經意的小動作而發笑,發呆時腦中所有的思緒都會被那個人占有。那個人或許不完美,卻是他內心陷入荒蕪一人的海洋時唯一可以停靠的港灣。
等到他們到了預訂的旅店,許飏才把路上悄悄睡着的蘇筠叫醒。蘇筠昏昏沉沉地下了車,動作自然地拉過許飏蓋在他身上的衣服披在背後。
寧笙在前臺付款,許飏便先跟着蘇筠上了樓,放下東西,林程道,“什麽時候出發?那裏離這裏不遠,步行就可以到。”
林程并沒有虛弱到随時都會消失的地步,卻總給人一種急不可待的樣子。
“過了中午吧,如果你不想被光傷到死得更快的話。”蘇筠尋了處地方坐下,諷刺着說,“不過橫豎都是要死的,沒到地方死了我還省事呢。”
“…”蘇筠本意是怕他被光灼傷,但他也知道對方性格就是個狗嘴吐不出象牙來的性格,便也沒再說什麽。
“對了,你和孟文儒是什麽關系?”蘇筠随口問了一句,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麽好奇感。
“普通朋友…”林程有意回避,卻也說了些他們當年的事。
舊時代的老師一個月不過幾十塊錢的工資,沒有強行補課也鮮少出現師生問題,但在以前至少是個很多人都心神向往的職業。
孟文儒就是一名老師。
林程第一次見到孟文儒是他替父母給他那個不省心的弟弟開家長會,像他弟弟這樣上房揭瓦下河撈魚,建個小幫派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的自然不會讓他失望。
總之最後林程讓孟文儒給特意留下了。
他雖然表面笑嘻嘻地回應孟文儒,內心卻是化作一條長鞭子一下一下地抽他那個可愛弟弟的屁股。
盡管如此老師的教育是免不了的,孟文儒雖然帶了眼鏡瞎的是眼,但嘴卻沒有失去它應該有的功能。但慘就慘在有其弟必有其兄。林程自己也是個混混,和他弟弟半斤對八兩,又怎麽可能接的上孟文儒的話?
一通嗯嗯啊啊後,連孟文儒都笑了,“林先生,西洋有句話叫條條大路通羅馬,不知你聽說過沒有。在下才識淺薄,妄下言論覺得可以用在林棋身上。有人善習書,有人善武槍,天資不同,擅長的地方自然也不盡相同,但總還是有用的,所以你回去以後也別忙着打林棋。”
“嗯。”林程思索許久,“那孟老師的意思是想讓林棋退學幹別的?”
“……”這和退學有什麽關系?好在不是退學和他混。
孟文儒無力扶額,看他臉色越來越黑又擔心林程想得更歪,便改口道,“林棋…哎!我收回剛才的話,林先生,其實林棋還是很聰明的,如果把偷雞摸狗打掩護那點腦子用在學習上肯定錯不了…不…不對,其實我的意思是林棋不用退學…”看着林程臉上情緒快速變化,孟文儒想起了賭場裏的骰子。
林程想了半天,最後道,“謝謝老師。”
“…”誰來告訴他後面該說什麽?
後來林程想,那次的對話對孟文儒而言絕對是一場折磨,但對于他呢?如果沒有那次相遇,本就不會有交涉的人便注定會錯過。可事實上,他們的相遇就如同兩條隔着石子路的鐵軌,火車從上面同時經過,相遇便一定會車毀人亡,可哪怕如此他還是忍不住貼了上去…
日落西山,空氣轉冷,一行人離開旅館。
蘇筠換了件厚實的大衣,幾次想把脖子上圍着的圍巾摘下來都被許飏制止了。蘇筠低頭看着腳下的影子,無論行至何方,只要有陽光人就無法甩脫自己的影子,許飏就像那影子。
他們穿過兩個十字路口進了老城區,與新區城市的電梯樓相比,這裏的樓更像是一排七扭八歪的矮冬瓜。
林程一路上輕車熟路,着實不像個幾十年沒來過的人。寧笙雖然一路跟着沒說話,縮在兜裏的手卻是一直緊握着什麽。
蘇筠心中嘲諷,與其如此忌憚,如臨大敵為何還要出手相助?如果個個舍命陪君子,那下一個哭的一定是保險公司。
吐槽間他們走進了一處大院,一棟破財的舊式二層樓出現在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孩:哥哥,玩踩影子嗎?
蘇筠(歪頭看了眼許飏):我想想
許飏:……
小孩:哥哥?
蘇筠(走開):算了,會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