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沉默小樓
休息了一段時間,蘇筠起身走進左邊的樓裏,裏面的構造和中間的樓沒有什麽區別,他在裏面轉了一圈,因為光線太暗沒有注意到死角的老頭。
那老頭見他進來,渾濁的雙眼一直跟着他移動。看到他突然向門口走去,腳下生風幾步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向他手臂抓去。“客人,該休息了。”
蘇筠原本已經察覺到了身後的異動準備躲開,誰知一個燈籠突然伸到他眼前。燈籠裏跳動的火焰是青藍色的,将燈籠上腐爛的蓮花圖照得一清二楚。
那火焰向從燈籠裏沖出來,直接撲向蘇筠的眼睛。蘇筠急忙将眼閉上,卻還是感到一陣刺痛。
蘇筠連連後退依舊沒能躲過老頭重重一腳,腹部一陣劇痛,他摔倒在地。
他睜不開眼,只聽老頭離開了一段時間,再回來時便被老頭綁了手腳拖上樓,扔進某個房間裏。聽着房門落鎖的聲音他在地上掙了掙,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別動!”
蘇筠皺了皺眉,有人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那只手冰冷無比,完全不似活人的手。
“你叫蘇筠?”
那聲音清清涼涼的很好聽,讓人想起富貴家的公子哥。蘇筠思索着這人身份,卻被肩上刺痛激起一頭冷汗。那只手冷若寒冰,哪怕隔着衣服依舊能感到刺痛感。
确定他不是活人後蘇筠掙紮的更加厲害,只是因為手腳都被綁着才讓對方輕松搞定。
“呵…果然和以前一樣是頭倔驢。”那人将放在蘇筠肩上的手放在他眼上,那只手竟不像剛才那樣冰冷,反而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那人将他抱在懷裏,一只手遮住他的雙眼,一只手整理着他的亂發。身上的傷被人小心上過藥貼上創可貼,那動作異常溫柔,像是早已幻想過無數遍,唯獨這一次可以實現。
蘇筠意識恍惚了一下,清醒過來時那個人已經不見了。他坐起身,看着身邊散落的繩子,好像這就是那人唯一來過的痕跡。
不再猜測剛才來者的身份,蘇筠站起身打量着關押他的房間。
雖然因為年代已久牆皮已經脫落,但隐約還能看出以前是粉色的。各色可愛的玩偶被主人放在最醒目的地方,連同書桌也不放過。書桌上的書籍由大到小一字排開,看上去十分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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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女生的房間。
蘇筠拿起一個小熊布偶,濕噠噠的熊身上散發着河水的臭味。他掂量着布偶的重量,總覺得有點太重了。用小刀沿着縫線的地方把布偶剖開,裏面水藻類的水生物一湧而出,撲面而來的臭味嗆得他險些背過氣去。
蘇筠把裏面抖幹淨了,并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他幹嘔着将熊扔開跑到涼臺上換氣。
從他這個方向看去,不知為何自己仍站在中間的那棟樓裏,左邊的樓裏一片漆黑,右邊的樓卻隐約傳來光亮,看起來像是老頭拿得燈籠。但實際上他左邊的樓應該是牆。
蘇筠猜不出設陣人的目的,看着口中的微光漸漸暗淡,收回了目光。
他轉身進屋,随意拿起一本書翻看,裏面的內容被水淋濕完全模糊,只能從封面上推測這是一本教材。
不知設陣人出于何種目的,這個房間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像是在水裏泡過很久,只是有的早已腐爛變質,有的卻完好無缺。
他又拆了幾個玩偶,雖然都是濕噠噠的,卻沒有水草之類惡心的東西。
蘇筠将目光重新落在那只被開膛破肚的小熊身上,想:它究竟有什麽不同呢?
小熊身上的顏色因為時間推移有些發黃,但不難看出這原本是一只純白色的熊。熊的身上套着一條白紗裙,因為并不合身所以蘇筠猜測這并不是熊身上原本的衣服。而且小熊的頭上還有一頂男士帽子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
這只熊是公的,但不知設陣人出于何種目的把它打扮成了母的。
熊身上的氣味依舊難聞,蘇筠歪頭看着它,淺色系的瞳眸也因為身處黑暗而愈發幽深。
如果是常人或許不會從現在僅有的零星幾個線索中領會到設陣人的寓意。但蘇筠天生敏感。他回憶着剛才的卧室的樣子和這間屋子默默對比,輕聲說,“這間是莊琴的房間,那只熊是她生前最喜歡的?你用她生前最喜歡的東西演示她的死因是想告訴我什麽?”
沒有人回應他,屋門從外面被緩緩推開,他走了出去,沒有遇到提燈的老頭。他在主卧裏轉了一圈,一塵不變的擺設很難從中找到線索。
蘇筠轉了幾圈都沒有頭緒,準備出門時突然想起剛才那棟樓主卧的床頭櫃上也有一個相框,裏面的照片卻和這張不一樣。
他折回去拿起相框,裏面的照片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和一個笑得甜美的女孩,那女孩與剛才的幻影很像,如果說剛才來不及看清女孩的容顏,那現在借着照片仔細觀摩,便可以從她的眉眼間看出莊琴的影子,從而不難猜出這是她小時候的照片。
而剛才那棟樓裏的照片則是夫妻兩個人手牽着手,妻子小心撫摸着自己肚子。如果單看那張照片,并不會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現在兩張照片對比,就會發現剛才那張好像少了什麽東西。照片裏的人并不是均勻的集中在中間,而是向一側偏斜,好像另一側還有人一般。
蘇筠将照片抽出來,準備折回去拿另一張。随着抽拉的動作卻帶出了一樣他意想不到的東西。
那張紙被人仔細折疊後塞在相框和照片的縫隙裏,一般情況下根本發現不了。蘇筠将紙展開,這是一張懷孕的信息報告,上面明确寫着因為過度食用打胎藥女主人無法再正常懷孕。
只是不知放紙人出于各種目的,那張紙背面空無一物,正面印字的空白地方卻寫滿了三個字,對不起。
蘇筠拿着照片,身後漸漸響起女子的哭聲。他轉過身看見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煙,通紅的雙眼如同身處牢籠的困獸。
痛哭不止的女子抱着床上女孩冰冷的身子,身體不住顫抖幾盡昏厥,“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要去河邊?他們等着要殺你啊…”
窗外的天不再是一片漆黑,黑壓壓的天空陰雨不止,連帶着人也像是墜入河流深處,僅剩窒息。
男子抱着哭到昏厥的女子出去了,雨聲突然變大,蓋過了哭聲。蘇筠走到女孩身邊,垂首打量着她,看得出女主人已經重新打理過這具屍體,原本河中特有的臭味這裏一點都沒有,幹淨爽利的衣服都是嶄新的,小心包裹着一具再也不會有絲毫熱度的屍體。
他站了許久,屋外的雨停了,重新暗淡下的天寂靜無聲。
蘇筠準備回剛才的樓裏拿照片,出來時發現自己是從左邊的樓裏走出來的,他稍稍遲疑,依舊向中間的樓走去。
樓中沒有人,蘇筠快速上到二樓發現照片沒有變終于松了口氣,他快步下樓,卻又遇到了那個提燈老頭。
那老頭拿燈的手裏拿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刀,見他下樓直接撲了上來。蘇筠早有準備,提刀便戰,不見絲毫猶豫。
兩人在黑暗中交戰,蘇筠卻遠不像對待莊琴時那樣無措。他手持利刃,披荊斬棘,越戰越勇。哪怕不召喚所謂的惡魔,他依舊可以憑着自己的直覺壓制對方。
天空轉晴,月光無聲撒下落了滿屋,那老頭滿身鮮血早已凝固,破爛的衣服隐約可以分辨出一件道袍,半腐爛的手指間滅着一張符紙,甩了出來。
那符紙離蘇筠還有半步遠時無聲燃燒。沒有傷到蘇筠一絲一毫。老頭沾滿血污的臉上露出些許詫異。“你…”
“老道士,這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玩道法,安心投胎去吧。”說罷,他提刀将老頭腦袋和身體分了家,看着那人身體分解消散在風中。
他推開了屋門,一人昂首站在屋檐下手裏捏着兩張照片。
他還是不太明白莊琴的死在整件事中起了怎樣的影響,就如一條斷裂的手鏈,他嘗試将珠子一一穿起,卻不知道其中得先後順序。
如果那個未能出生的孩子是因,莊琴的死是果,那設陣人又想讓他知道些什麽。還有莊琴散魂的那段話,那個人不是她的弟弟,又會是誰?
蘇筠疑惑地思索着,身後的樓裏隐約還能聽到人的哭聲,有女子的,有女孩的還有嬰兒的,喑啞低沉,卻無休止。
這裏就好像一個巨大無比的輪回漩渦,每個人都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看着指針指向十二點,無聲嘆息,不知在虛幻的世界裏,他會不會遇到那些被他陰氣招來的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許飏(期待):想我嗎?
蘇筠:你覺得可能嗎?
許飏(委屈):…
某鳥連上十一天課,周日都不休息,哼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