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心作死
院子不大,北東南三面有房,西面是牆。站在院子中央看,兩側的房子都是平房,看上去像是倉庫,中間的屋子是上個世紀仿西式的二層樓小洋房,可能是因為有錢看上去做得也氣派,可如今再看卻活給人一種地方腐敗財主的錯覺。
院子靠牆那邊開了塊地,黑乎乎的也不知種了點啥。主屋的燈滅着,電視一閃一閃的,走進了才發現電視屏幕是無信號的雪花片。這時,一張煞白的臉突然出現在門口。
蘇筠身子一抖,險些從門口的石階上閃下去。
“這個是他們家的少爺,莊琴的弟弟,莊誠。”寧笙從兜裏拿出裝着莊琴的玻璃瓶,“我進來的時候看了一眼裏面,莊琴不見了…但奇怪的是瓶子并沒有損壞。”
蘇筠接過瓶子看了一眼,這原本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瓶子,如果有什麽生靈執意要出來總是有辦法的,但要想瓶子毫發無損總還是需要點本事。
寧笙苦笑道,“所以我才決定留下來看看…阿筠,你說會不會是他帶走了莊琴?”說着,屋門從離開被人拉開,莊誠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個熱水杯。
他不過十來歲模樣,卻給人一種已到暮年的錯覺。
“進來吧。”他語氣死板的很,雖說是讓人進來,卻活給人一種進棺材的錯覺。
蘇筠剛要進去便被許飏拉住,寧笙先一步進了屋。
這間屋子比想象中要小很多,一道隔斷當不當正不正地放在屋子最中央,隔斷的後面他們看不到,前面厚重的地毯上放着沙發,茶幾和電視櫃。
莊誠開了門便回沙發上坐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電視,好像下一刻就會有一只貞子從裏面鑽出來。
電視從單一的雪花片開始變得多了些橫道,從電視一頭滑到另一頭。電視不停閃爍,晃得屋子時明時暗。
“你說,這種屋子裏有老鼠嗎?”不知誰幽幽地說了一句,随之便傳來快速的咀嚼聲。蘇筠擡起頭,一抹白花花的東西從天花板上一閃而過,留下一道深紅的痕跡,橫貫整個天花板。
蘇筠收回目光,冰冷的手微微握成拳,輕輕顫抖。三人又陪着莊誠幹站了一會兒,之前給他們開門的老爺子從樓上慢悠悠地走下來。那樓梯也不知用了多久,踩在上面一陣亂響,隐約還能聽到踩進水坑的聲音。
“三位,客房已經收拾好了,請随我來。”不知是不是那老頭換了盞燈,原本上面的荷花竟然開始凋謝。
“他不睡嗎?”蘇筠看向莊誠,不知為何餘光掃到老爺子身上,竟是說不出的幽怨來。他将目光落在莊誠身上,只見他手中拿着的杯子不知何時變成了一顆浮腫的頭,一雙充血的眼睛大睜着,正對着他們。蘇筠認出那顆頭是莊琴的,對方裂開血盆大口咯咯的笑了起來。這時,電視啪得一聲,自己關了。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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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筠頓了片刻,确定身邊的人随着黑暗一同消失後便向門口移去。不知走了幾步,腳下踢到了東西,他彎下身去将踢到的東西撿起來,借着月光看竟是一塊染血的布。
這塊布很小,看起來像是用來包裹什麽東西的,厚實又整齊。
他把東西扔下,起身握住了門把手,突然孩子尖銳凄厲的哭聲響起,直入他的耳膜。蘇筠眼前黑了一下,神一樣下意識把重力壓在門把手上,門被推開了一道縫,一道黑影撲了過來,被他用門擋住。玻璃上,五道血痕分外明顯。
他看不到人,只能聽到指甲抓撓玻璃發出刺耳的響聲。頭頂上蠕動的聲音越來越大,還響亮地打了個飽嗝。
血,筆直地落下淋在了他的額頭上。蘇筠面無表情地擡頭擦了下,突然向後退去,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生生砸在地上。
那肉團落了地并未湊到蘇筠身邊,只是原地扭了幾下便消失不見了。
蘇筠卻産生了幻聽…
“我和你說過這個孩子不能要,不然他們誰都保不住!”
“我舍不得!這是我的孩子,我懷胎六個月快要生的孩子,你有沒有人性?”
“你忘了老李家的孩子了?他還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那都不行,兩個孩子全讓人按水裏溺死了!你難道也想讓小琴和小誠死?”
聲音突然出現又戛然而止,蘇筠滿頭冷汗站在原地晃了晃。一滴血落在常人身上或許毫無影響,對他而言卻很有可能會被強制共情。
他在屋中轉了一圈确定這裏真得只剩下他一個人,透過玻璃看着院子,心中苦笑不已。
原本漆黑一片的院子,唯獨牆壁一側的土地上露出火紅的光芒。如果居高臨下去看,應該不難看出這是一個陣。而他,就在全然無知無覺的情況下入了陣。
他想了想,并未急于破陣,反而扶着扶手向二樓走去。
樓梯扶手有點黏,氣味像是剛出生的小孩身上的奶味。蘇筠在樓梯上滑了一下,腳下踩着的樓梯從中間裂開,一根成年人的手指骨從下面筆直地伸出來,尖銳的尖端絕對能刺破人的腳底。
蘇筠不再停留快步上到二樓。
二樓有三個房間,主卧,書房和一個小孩住的房間。房頂上蠕動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棟樓因為坐東朝西,裏面幾乎見不到光。蘇筠用手機照亮,推開了小孩卧室的門。
“媽媽…”他看見一個梳着雙馬尾辮的小姑娘跑了過來,穿過他的身體便消失了。
蘇筠身體有些不适,扶着門框微微喘息。有人在招他的魂,看來他是真得魂魄離體了。
他捂着暈眩的頭立了片刻,如果在這裏死了…
這麽想着,蘇筠心中竟升起一絲快意。他定了定神,看着屋中一縷光不知從何處照來散落在靠近涼臺的嬰兒車上。一個血肉模糊的肉體孤零零地躺在裏面,殘缺的五指大張着伸向空中。他可以看見孩子大張着嘴卻聽不到哭聲。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這個孩子還很小,頭頂沒有頭發。蘇筠走過去正迎上一雙黑洞洞的眼,那雙眼中什麽都沒有,卻因為他的靠近彎成了月牙,像是在高興。下一刻卻瞬間發出刺耳的哭聲。
蘇筠被吵得頭疼欲裂,他看着嬰兒車被血漸漸浸濕,有什麽東西正在蠶食孩子的身體,直到車中只剩下一捧白骨。
書桌上的八音盒不知為誰響起了生日賀歌,比正常旋律慢了許多的曲子如同拉鋸人神經的鋸子,一下下,凄厲又刺耳。它一直再響,像是怨靈的不甘。
蘇筠聽到了女子和嬰兒的哭聲。女子的哭聲悲痛,嬰兒的哭聲哀怨,像是在訴說着一段無人知曉的故事。
模糊中,他好像看清了女子的輪廓,那人靠在書桌邊上,垂眸含淚,一手輕撫奏樂的八音盒。
曲子又奏了一遍,聲音止了,人也消失了。一張因水腫五官擠在一起的臉出現在面前。莊琴冷漠地看着他,白色的連衣裙濕噠噠的,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
“你再幫我一個忙好不好?”她的聲音嘶啞,血淋淋的雙手伸向蘇筠,鋒利的指甲斬下蘇筠一縷碎發。
蘇筠匆忙躲避,道,“一點也不好,你弟弟已經找到了,為什麽還不走?”
“走?”莊琴歪着頭遲疑了一下,原本粉碎的身體再次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蘇筠趁機向門口跑去,用力拉了幾下把手門都紋絲不動。身後地上的肉塊開始重組,兩行血淚從莊琴眼眶中流出來。
“我走不了了!再也走不了了!”莊琴嘶吼着沖過來,鋒利的指甲直刺蘇筠的心口。
蘇筠手中幻化出一把銀白色的長鐮,淩亂的紋路像是被人強行粉碎後重新拼湊起來的。
他并不準備回應莊琴的攻擊,在屋子裏且戰且退。
用長鐮再次剝開致命的攻擊後蘇筠移到了陽臺邊上。這棟樓和常規樓層間距不同,卻也不會查出太多,只是如果想要從這裏跳下去還是有個大前提-這棟樓必須還是之前那棟普通的樓,如果是幻境,那他跳下去必死無疑。
蘇筠靠着涼臺的護欄上,借着月光向外看,原本兩側矮小的平方不知何時與這棟樓高度平齊,外表一模一樣的樓裏漆黑一片。
“你為什麽走不了了?”蘇筠輕生問。有人想把他留下,在他眼前從現曾經是想讓他知道什麽?
莊琴攻擊的東西一滞,“弟弟…這裏沒有弟弟,你們騙我,你們騙我!”說着,莊琴再次撲了過來。
蘇筠之前腳傷未愈,之後又讓貓來了一爪子,先下東西慢了許多。
用長鐮抵住直擊要害的指甲,蘇筠看着這只失去神智的鬼,如果這裏是幻境…
“我沒有騙你,你弟弟的身體确實在這裏,但裏面的靈魂是不是他我就不知道了。”說罷,蘇筠握着長鐮的手用力将莊琴推開,刀影劃過,莊琴的身體再次粉碎。只是這次屍塊一落地便消失了。
蘇筠握着的刀身上沒有血,他垂首看着屍塊消失的地方,眼中神色漸漸暗淡。他想起寧笙砍傷莊琴靈魂取血,如果不是這些人早已死去,他們都是殺人犯。
老舊的木門一邊響着一邊緩緩打開。蘇筠又分別去了另外兩個兩個房間,可惜并沒有收獲。
走進院子的那一刻,蘇筠依舊沒有見到其他人。他找了個臺階坐下休息,有些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如果不是因為他體質特殊,他早就應該像個正常人那樣安穩入睡。可長這麽大,除卻有許飏陪在身邊,他幾乎沒有一晚是安穩度過的。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二十二點整。不知在幻境的世界他會不會遇到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許飏(生氣):為什麽不回來?
蘇筠:…
許飏(生氣+1):如果沒有人管你,你是不是就準備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死去?
蘇筠:…
許飏(氣笑):好啊,那從今以後你的命是我的,你作一次死我就讓你徹底後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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