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心翼翼
“我…我想找一個人…”水鬼小聲道,“那個人是我的弟弟,我不記得他叫什麽名字,也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裏,我很…想他。”她擡頭小心翼翼地看着蘇筠,細若蚊蟲的聲音讓人聽得心煩意亂。
“你能幫我找到他嗎?”蘇筠聽後嘴角一揚露出一絲邪魅的笑容,“我不能,我只負責殺人,如果你需要的話…寧姐,帶小姑娘進屋算算她命格,看看能不能把他弟弟出生的時間推出來。”
寧笙依言,扶着水鬼的肩膀往裏走。水鬼懷裏緊緊抱着的頭抿了抿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我叫莊琴,如果你可以幫我找到弟弟…我可以你告訴你有關你前世的事。”
蘇筠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抱着兔子的手還是微微顫了一下。一直埋着頭裝睡的兔子擡頭瞥了她一眼,寧笙從那眼神中讀出些許諷刺與狠毒,他根本不會讓這只水鬼說出任何有用的東西,哪怕對方是将要魂飛魄散的人。
如果說寧笙和許飏還可以在一件事上達到統一,那一定是出于蘇筠的安全。
寧笙含笑将門關上,心中卻早已想好如何處置水鬼。“小姑娘,我們開始吧。”
曾經宮中喜喪祭祀大部分由皇後主持,寧笙雖然出身低賤但并不愚鈍,在位幾年确實也學到不少。像算命格尋人的法子,她自然也是信手拈來。
但麻煩的是,水鬼身上沒有新鮮的血液,而開啓命格的天問符卻必須讓符紙飲血,寧笙未做多餘考慮,沖着水鬼本就不整的魂魄就來了一刀,血液噴射而出。幾乎在瞬間水鬼便只剩身軀和雙腿,斷裂的雙臂在地上摔個粉碎。她靜靜地看着自己殘損的身體,慘白的頭顱在地上不停滾動,血液從脖頸上流出,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可怖又凄慘。
時間好像停滞了一般,伫立的人手中拿着刀,血液一滴一滴落下,在地板上綻開鮮紅的花。還未反應過來的水鬼身子晃了晃,走到頭邊上像是想要蹲下身将之撿起。那頭眨着眼,努力向上仰,卻怎麽也無法觸及到肩膀的高度。她開始顫抖,頭顱在地上不聽滾動,用血液在地面上胡亂繪畫。
她終于意識到寧笙要做什麽,她知道自己要付出代價,但她沒有想到代價會如此慘烈。耳邊傳來身體破碎的聲音,她的身體在瓦解。她開始尖叫,死死瞪着的眼球從眼眶裏掉出來,浸在血中。
殘缺的身體随之傾倒,雙腳還在地上下意識地亂蹬着,她在向寧笙的方向移動,浮腫的身體好像一條白色的肉蟲,拖着血痕在地上扭動。
寧笙帶着手套把眼珠撿起來按會眼眶,水鬼仍在尖叫,不甘地看着她,眼中只有怨恨。
“想想你的弟弟,你最好安靜點。”寧笙沖她微微一笑,鬼魅般的笑容竟比水鬼還要可怕。她用手指抹去臉頰上濺到的血,魅人的桃花眼中只剩一片冰冷。
寧笙不再多言,将刀尖筆直刺破符紙的中端,血液順着刀刃垂直流下,在順着符紙上朱砂繪成的符文重新勾勒。
符紙無風而起,在空中被熊熊火焰包圍。風,自符紙中沖出,将桌子上的東西齊齊吹倒,厚重的窗簾如被野獸撕扯着,筆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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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笙将刀上幾盡幹涸的血甩在地上,血液自顧自重新組合,浮現出水鬼的生平。
寧笙大致看過,轉身抱起水鬼的頭放在字跡的邊上,“你要不要也看看?人這一輩子雖然短暫但看看好歹也是一種緬懷。”水鬼止了尖叫後便異常的安靜,像是徹底失去了靈魂的擺設,任由寧笙随意安置。
地上的血液漸漸凝固,一點水就可以模糊她的一生。她好像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是真得死了,她不會痛,不會流血,很少有感情的變化,甚至不像個人。可當她沒有吓到人的時候,那些人并不像故事裏那樣一定要把她趕盡殺絕,甚至有時還會憐憫地看着她…
她以為這就是她的餘生。
“你就這麽怕他知道嗎?”水鬼突然問道,她可以看到寧笙眼中不加掩飾的殺意,為了能掩蓋住那一段秘密,寧笙幾乎費盡了心思。可她又何嘗不是,為了可以請蘇筠幫忙,她又費了多大力氣才搜刮到這麽一點信息。
“人,我們會幫你去找,但你這個因素實在在不穩定了,我決定帶着你的殘魂去。”寧笙沒有回答水鬼的問題,轉身将桌上的東西恢複原樣。她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玻璃瓶,水鬼被迫化作一抹殘影飛入,被她蓋好被子鎖死。
她下意識地松了口氣,也不知是因為真得擔心水鬼能說出來什麽有用的信息,還是因為到現在還沒有人出來阻止。
“明明早知道進來就是死,還千裏送人頭,真夠蠢的。”寧笙拿着玻璃瓶的手抖了一下,沒敢轉身。
蘇筠看着地上的血,平靜的臉上看讀不懂他現在在想什麽,“損毀靈魂來求血,寧姐你用的陣可真精貴。”人死後靈魂化鬼,雖能用血吓人,自身卻根本沒有血産出。而寧笙所用的問天符開啓方法千萬種,哪一種也好過切割靈魂來求血。
寧笙一邊抑制內心的不安,一邊将玻璃瓶收好,“是她自己的魂魄受損才會身形不保,和我傷不傷她靈魂有什麽關系,何況她不是還活着嗎?”
兔子撞開門進來,也感受到了屋中的氣氛。他若無其事地走過去,“阿筠,這裏很髒,先出去吧…”
蘇筠沒有理會他,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點血,腦中突然浮現出一片異常清晰的畫面-他被人綁着,手腳血管被割破鮮血直流。
他身子一顫,目光漸漸混沌…“那你們呢,處處提防,是怕我想起來什麽然後宰了你們嗎?”蘇筠冷笑着轉身出去,兔子連忙去追,被蘇筠抓住耳朵甩到了牆上,雪白的牆壁上立刻綻開一朵血花,兔子軟着身體順着牆滑下來,顯然一下子磕得不輕。
“…”蘇筠怔愣地站在原地,眼中突然清明。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一切,像是不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什麽。那只倒黴的兔子快速變回人形,一手盡力遮掩頭上的傷,一手扶住他的肩膀,“阿筠!”
蘇筠費力地眨了眨,那雙平日裏淡漠清冷的眸卻在此時多了一層朦胧的霧。“對…不起…”他眼前一黑,身體向前倒去,被許飏扶住。
這段意外的插曲無巧不巧地緩和了原本緊張的氣氛,許飏快速愈合了傷口,再看向蘇筠時那邊已經有了轉醒的跡象。
許飏把人抱在懷裏,不再遮掩眼中的心疼。平日裏雖然蘇筠總是板着臉,卻依舊不能抹去一個二十來歲年輕人該有的氣息,他也會恐懼,也會疲憊,也會不知所錯乃至在做錯事後悔恨不已,可他又有什麽資本來彌補他自己犯下的錯誤?
他的身體裏住着一只虛弱的惡魔,無法除去,卻也不會強行占據他思緒而存在。
看着蘇筠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的眼無害又脆弱。許飏溫聲道,“醒了?寧笙找到了莊琴弟弟現在的住處已經先動身去了,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說着,許飏拿了杯溫水遞給蘇筠,看他小口喝着。
“謝謝。”蘇筠頭有些疼,“願意給我解釋一下我怎麽了嗎?”
“應該是因為你短期內頻繁催動靈力刺激了體內的惡魔。我說過那不是個好東西。”
“那他是什麽?”蘇筠并未休息太久就準備動身,許飏回屋替他拿了件稍微厚些的衣服挂在臂間,下樓去開車。
“是你前世的一縷殘魂,因為怨念極深才未散去,但他也不會強大到幹涉你的生活。”蘇筠瞥了眼認真駕駛的許飏,接話道,“但他好像很讨厭你。”
“因為是我殺了他。”
…
水鬼名叫莊琴,過世于二十年前,父母是縣城裏數一數二的人物,做官多年剛正不阿,為人清廉,獲得贊譽無數。如今家中只剩下一子,名叫莊誠。
關于當年莊琴的死因新聞歸為意外,寧笙用特殊手段進到內網查了一下,也沒有什麽值得深挖的地方。好在還有一件事值得他們關注。莊琴的父母曾經極力響應國家獨生子女號召,将自己快要出生的孩子打掉,還獲得了上級領導的表揚。
只是如果真得如信息顯示,莊琴父母如此遵法守法,那又哪裏來的莊誠?要知道,莊琴和莊誠可不是同胞姐弟。
眼下疑點重重,可唯一的知情人卻讓寧笙弄得半死不活不可能替他們解釋,蘇筠也只能去看過再做打算。
待到汽車緩緩駛入目的地,蘇筠微微一愣,沒想到莊誠會住在一個小村子裏。
村子不大,周圍還可以看到小面積荒廢的莊稼地,随着這些年經濟的發展,村中的小平房都漸漸續起了二層,一派與城市接軌奔赴小康的氣象。可惜人窮的不只是外表。
不知第幾次汽車避無可避的開上了垃圾堆,他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那裏幾乎是村子的最北端,鄰近的人家都鎖着鐵門,一副人去樓空的破敗景象。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幾百米才有一處的路燈根本無法觸及這裏,蘇筠摸黑下了車,一道黑影撲來,在他的肩上狠狠地撓了一爪子。
蘇筠連忙後退,後背撞在了車門上,一聲凄厲的貓叫在耳邊響起,許飏不知手裏拿着什麽,生生刺入黑貓的身體。
血液蔓延到腳邊,竟是滾燙。“受傷了?”來不及躲避,許飏在黑暗中已準确握住他的手臂,熟練地挽起他的衣袖。就着手機光線看去,白皙的手臂上三道血痕格外明顯。
蘇筠并不關心自己傷勢,反而借着光亮看地上的黑貓屍體。黑貓死得很透,卻看不出是被什麽所傷。他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終于還是決定放棄。
“先進去找寧姐。”他說着,從許飏手中掙脫出來走到門前敲了敲。來應門的人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手裏拿着一盞繪着并蒂蓮花圖案的宮燈。
“是我朋友。”老人身後傳來寧笙的聲音,鐵門這才又拉開些将兩人放進去。蘇筠與老人擦肩而過,聽到他小聲驅趕着什麽,回頭一看卻什麽也沒有。
蘇筠皺了皺眉頭,停下腳步順着老人腳下看過去,只見那宮燈下本該完整的一個圓正被陰影侵蝕,老人半蹲下身,地上的光便更強了些,黑影終于向外溜去,老人手腳麻利地關了門,阻了黑影的路。
蘇筠不知道那黑影是什麽,但他确定絕對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因為體質特殊所以他決定速戰速決,他低頭習慣性地看了眼時間,二十點整。
作者有話要說:
兔子(哼唧):疼疼…
蘇筠(垂眸):對不起
兔子:要安慰
蘇筠:…好
兔子:要親親
蘇筠:…好
兔子:要抱抱
蘇筠(不耐煩):好
許飏:要上上
蘇筠:好…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