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音癡與歌神)
第十六章(音癡與歌神)
王普難以置信地反應了兩秒,在想這會兒假裝什麽都沒看見地退出去不知道還來及來不及,正糾結,男人漫不經心地看他一眼:“關上門。”
極其自然的命令恍若他已是這裏的主人。
王普下意識服從,進去後,才發現事情詭異得已經完全超出他認知。
男人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袖口卷起,露着一截白皙清瘦的腕骨,兩邊衣袖如卡尺測量般保持同一個長度——如果他沒記錯,那是老板最喜歡穿的睡衣,高奢定制款,衣領上還有老板的名字刺繡縮寫。
王普用他戴上眼鏡後勉強可達5.0的視力努力瞄了一眼,看清上面的字母,心裏一驚。
果然是老板的!連睡衣都能互穿,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秘密!
王普瞬間不受控地腦補出了好幾個版本,什麽因為粉絲不和和市場強加的競争關系兩個明明挺要好的男神不得不裝出水火不容的樣子,再或者倆人是不是有什麽世仇恩怨,類似于羅密歐和朱麗葉,只能偷偷摸摸地私下往來。
他越想越動容,再看到“邵翊”面前熟悉的擺盤方式,已經忍不住要掉眼淚。
嗚,真愛啊,連老板的強迫症也學了去,簡直一模一樣......太心酸了,身處娛樂圈連交朋友都跟做賊似的......
王普盯着邢硯的時間有點過長,加上眼圈泛紅,邢硯終于忍不下去地擡起眼,拿紙巾擦過嘴,淡淡道:“缺錢了直接說,不必哭窮。”
王普一愣。
沒想到鬧了個大誤會,連忙搖頭:“不缺不缺,老板待我很好,剛給我漲了工資。”
邢硯頓了頓,記起這個助理似乎已經幹滿了三個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站起身:“好好照顧你老板,錢不夠了随時提。”
王普受寵若驚,連忙表衷心說“我一定好好幹”,目送這個和傳言裏性格率真社交牛逼症的形象略有一些差異的男明星離去,心裏想難道是近冰者冷麽?他好像從“邵翊”身上看到了老板的影子诶。
這是不是再次實錘,倆人關系真的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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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翊睡醒後,王普已經做好飯在拖地,見他出來,跑上前彙報:“邵老師讓我轉告您,他把小五開走了。”
邵翊揉着昏沉沉的太陽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哪個邵老師?什麽小五?”
“就,邵翊老師。”王普抓抓頭,在想倆人是不是私下有什麽專屬的昵稱,老板聽到他提邵翊的名字時感覺好茫然,“小五就是您那輛黑色的賓利。”
邵翊意識清醒過來,皺眉:“你見到他了?”
他邊說邊往邢硯的房間走,這會兒才發現起床後就沒聽到對方動靜,王普一頭霧水地跟在他旁邊,實話實說,“見到了,我來的時候邵老師正在吃早飯,吃完就走了。”
邵翊腳步一頓。
已經看到空無一人的卧室,收拾得幹幹淨淨,纖塵不染得仿佛人沒有來過。
“硯哥,邵老師怎麽會——”王普小心翼翼地問出憋了許久的疑問,見老板心不在焉,把要到嘴邊的“怎麽會在這”咽回去,迂回地滿足自己好奇心,“我剛才只買了你一個人的菜,倆人恐怕不夠吃,我下午再出去買點?”
邵翊回過神。
來之前氣勢洶洶要找邢硯算賬的火氣偃旗息鼓,舒舒服服地伸個懶腰,因着邢硯又去幫他賺錢的好心情整個人都神采飛揚,“不用,他這幾天都不會回來了。”
王普懵逼,看到老板完全不在他腦補範圍內的反應,絲毫不關心“邵翊”甚至還很滿意他的離開,徹底茫然。
這倆人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啊,怎麽和他想象的故事都不一樣!
邵翊再見到邢硯時,是在幾天後的一場晚會。
不是什麽官方活動,業內某財大氣粗的金主爸爸舉辦的,頒發一些不入流的自評獎項,中間穿插到場的一些明星表演節目。
邢硯因為有部劇即将在該視頻網站播出,受邀出席,需要在晚會中間表演一個歌曲solo。
邵翊提前抵達,去錄音室錄制晚上要表演的歌曲,剛開口,老師和他同時驚住。
這是被無數網友催着出唱片的人發出的聲音?
老師看邵翊的眼神透着懷疑人生。
邵翊心裏抓狂。
為什麽倆人靈魂都換了他唱歌還跑調!能不能給他個感受音樂人世界的機會啊!
邵翊五音不全,堪稱音癡,音色雖好聽但完完全全不能開唱,一開口就形象幻滅,常被粉絲調侃“唱得很好下次不許再唱了”。
而與他正相反,邢硯嗓音條件極優越,一把如講故事般令人如癡如醉的好嗓子,唱起歌比平日說話還要蠱惑,被無數網友嗷嗷叫着稱為“被演戲耽誤的好歌手”。
邵翊來之前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更低估了自己音癡的細胞對原本有着歌神條件的邢硯身體的影響,本以為自己不說達到邢硯的正常水平起碼也能讓人聽得過去,結果——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咳嗽一聲:“抱歉,感冒了,狀态不好,您等我一會兒,我找找感覺。”
老師貼心地點點頭,點燃根煙,出去等他。
邵翊飛快找出手機,戴上耳機放原唱,開始找感覺。
奈何感覺這玩意兒就是水裏撈月,本來就不存在,怎麽可能找得到。
邵翊生無可戀地癱在椅子上,拿歌詞頁擋住臉,懷疑音癡對音準有來自血脈上的絕對壓制。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
邵翊睜開眼,被遮擋的目光下落,看到面前一雙幹淨的限量款球鞋和若隐若現的筆挺褲腳,暗嘆了句老師還挺潮的,咳嗽兩聲,啞着嗓子道:“老師,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您再等一會兒。”
說完,邵翊重新閉上眼,腦海中在想是直接讓邢硯崩人設呢,還是自己好人做到底再編個瞎話。
耳邊卻遲遲沒動靜。
邵翊游離的思緒被拽回,搭在臉上的手指動了動,正要拿開,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哪兒不舒服?”
邵翊手一抖,猛然拿開的紙頁帶起一陣破風聲。
擡眸,看着不該出現在這的邢硯,蹙眉道:“你怎麽在這?”
他不記得自己有收到這場活動的邀約。
“主辦方被一個明星臨時鴿了,所以找了圈裏口碑出名的勞模邵先生來救場。”邢硯俯身看着他,手掌探上他額頭,在他本能抗拒之前,收了回去,“沒發燒,所以你是心裏不舒服?”
邵翊沒好氣地睨他:“知道就行,還自取其辱。”
邢硯直起身,沒和他争辯,拿走他手裏的歌詞,坐到一旁,變戲法似的從熨燙妥帖的西裝內側拿出一支鋼筆,在上面開始寫劃。
邵翊被他行雲流水的動作驚到了。
想起上次倆人在影棚見面,這人也是悶不吭聲地從口袋變出了一支筆,忍不住吐槽——筆筒成精嗎?怎麽到哪兒都帶着裝備。
邵翊将此歸結于學霸裝逼的毛病。
無所事事地等在一旁,餘光瞥見單調的歌詞在邢硯手下仿佛有了靈氣,停頓高音留白低回都标記得一清二楚,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別費功夫了,我五音不全。”
邢硯看他一眼,動作沒停,嗓音似藏着不易察覺的溫柔:“不試試怎麽知道。”
邵翊嘆氣,想說要試試就能好,他早在自己家的浴室練成麥霸了。
但看到邢硯專注的神情,不知怎的,煞風景的刻薄就咽了回去。
片刻,邢硯做好标記,站起身,将歌詞放倆人面前,擡眸看他:“跟着我唱。”
邵翊微愣,下意識想提醒他自己是音調都找不到的大音癡,邢硯怎麽可能用他聲帶唱好歌,還沒來得及說,倏然怔住。
緩緩流淌的歌聲響起,恍若空谷與溪流共鳴發出的嗓音,低沉缱绻,情歌的氛圍被男人骨子裏透出的沁涼微微壓制,邵翊音色自帶的輕薄顆粒感又渲染了歌詞意境裏的悵惘,兩種矛盾的風格在男人使用真假音混唱後達到微妙的平衡,誘人癡醉。
邵翊從沒想過自己可以發出這麽好聽的聲音。
有一瞬間,幾乎要自戀地愛上自己,想拿手機錄下來,聽它個十幾二十遍,對上邢硯朝他望來的目光,自信心達到前所未有的膨脹,滿懷信心地開口,然後——
被現實狠狠打回了原形。
依然走調的歌就像一只灰撲撲的醜小鴨混進天鵝群,驚天地泣鬼神的格格不入繞梁不絕,完美破壞了邢硯剛用他嗓音營造的空靈意境。
邵翊沮喪地撓頭:“別費力氣了,我就說了沒用。”
他停頓一瞬,因着剛才邢硯給他編織的短暫歌神夢難得地沒刻薄,低頭若無其事地翻着歌詞,“我盡力了,網友到時候罵你崩人設你可別怪我。”
“不怪。”邢硯溫柔地笑了一下,注視着邵翊的目光依然充滿毫無保留的相信,比起可能被嘲的下場,似乎更在意他的感受,将手貼上他小腹,尋找丹田位置,“你唱成什麽樣都行,是我教得不夠好。”
邵翊第一次見不責怪學生笨反而先自我檢讨的老師,心裏不争氣地淪陷了一瞬,不過很快,這點小到幾乎忽略不計的暖意在意識到倆人此刻有些暧昧的姿勢時,瞬間煙消雲散,身子往後閃躲,炸毛地打掉他的手:“別亂摸,癢。”
邢硯手一滞,挑眉,輕輕含笑的眼揚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抱歉,以前沒發現我身子這麽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