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間接接吻)
第十五章(間接接吻)
似還帶着筆墨香的字體平鋪邵翊眼前。
筆鋒遒勁,落紙雲煙,與主人相似又獨一無二的風骨躍然紙上,無可挑剔的一手好字,吸引邵翊眼球的卻不是不知何時開始變得熟悉的字跡。
“我們都是陰溝裏的蟲子,但總還是得有人仰望星空。”
“給歲月以文明,而不是給文明以歲月。”
“在這個宇宙裏,每一個生存過的人,都相應有一顆星星在天空閃耀。”[注]
每一段,每一行,每一句手寫的內容都摘自他曾經看過的科幻小說。
邵翊有一瞬恍惚。
想起那次邢硯問他有沒有喜歡的書,他敷衍地說沒有,對方聽到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許那時就已經計劃着如何讓他練字。
邵翊說不上來此刻自己是什麽樣的感受。
感動?自然不可能,倆人如今早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無論做什麽也都是為了維持彼此以往的形象。
他只是,第一次覺得這人好像沒那麽讨厭了,之前一直最反感的bking氣質和邢硯總高高在上的傲慢,在倆人真實相處的過程中,并沒有展露過分毫。
不管邢硯是僞裝的還是真實性格的确如此,起碼此刻,他願意因為邢硯這一點點周到的小舉動暫時摒棄對他的讨厭。
不過也只是暫時。
時效至多一天。
邵翊若無其事地低頭翻着字帖,內心對即将開始練字的排斥無聲消融了點:“看不出來你還挺會設計方法的,上學時老師要是同意我拿小說練字,估計我現在就是真正的字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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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字不符人的帥哥,邵翊常被粉絲調侃字跡是拿盛世美顏換的,聽過最紮心的評價就是“只要鯉魚不動筆,我心中最完美的男神形象就非他莫屬,但只要鯉魚一寫字,我頓時覺得我好像粉了頭豬。”
熊碩當時幸災樂禍地拿着這句話給他看,他還不以為然地還擊,“豬會寫字嗎?要是豬寫了一手好字,你是不是就會去粉它啊?”
但現在,有了邢硯做對比,邵翊将心比心地想,如果他是粉絲,面前站着倆業務水平不相上下的男明星,其中一個性子冷不愛營業、但學歷家世都優秀到非人的地步,而另一個除了努力毫無其他拿出手的優點,還學渣還市井,他也願意喜歡前者。
草!
好像找到自己這麽多年都沒大爆,混到現在才和出道比他晚得多的邢硯一個咖位的原因了......
邵翊心酸地為自己默默流下了兩行淚。
正自怨自艾,忽然聽到一道溫柔的嗓音,“嚴嵩秦桧都寫得一手好字,人品卻有目共睹,字寫得好與壞和一個人品行如何沒有必然關系。”
邵翊猛然擡頭,欣喜:“真的?”
邢硯點點頭。
邵翊頓時覺得心裏好受了許多。
原來歷史上有名的大奸臣光看字也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啊,字如其人果然不太準确。
找回自信的邵翊高高興興地開始練字,自己都沒發覺心情體現到了臉上,眉眼不自覺地彎起,哼着一首跑調的歌,直到察覺一側定格在他身上的目光,繃了繃嘴:“這麽會忽悠,你可以改行去當老師了。”
邢硯看着男生極力裝出嘲諷的樣子,眼底笑意愈濃,低下頭,收斂了下:“我以前做過一段時間的老師。”
邵翊本來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瞎貓碰上死耗子,驚奇地看向邢硯:“真的假的?你不是一回國就演戲了嗎?”
“在國外的時候,做過兼職。”邢硯輕描淡寫地帶過,眸光專注地看着邵翊,“你很關注我。”
邵翊:“......我什麽時候關注你了?少自戀。”
“你剛才說我回國後就開始演戲。”邢硯語調微微上揚,難得地輕快,“如果沒看過我的資料,不會知道這個細節。”
邵翊詞窮,嘴硬道:“你家粉絲到處吹你常青藤畢業碩士高材生優秀得百年一遇,我想不知道都難。”
邢硯挑眉,依然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眸光深而微微含笑,似藏着捉摸不透的情緒,沒說話。
邵翊在心裏罵了句自己就不該嘴快。
掩飾了這麽久的自己一直很在意這個死對頭風吹草動的真相差點兒當場翻車,邵翊摸摸鼻子,岔開話題:“邢少爺這麽有錢,居然還會做兼職,該不會是編出來的吧?”
邢硯動作一頓。
準備添水的手收了回來,眸光透過清澈見底的杯面對上他眼:“有個小男孩,和你一樣不太喜歡學習,但如果把上課內容融進他喜歡的電影或游戲片段,告訴他他崇拜的偶像也是一步步通關才成為英雄,他就會搶着來上課。”
沒有解釋,卻比所有解釋都有用。
邵翊無暇去想邢硯一個出生在羅馬的大少爺怎麽會幹家庭老師這種活,被還能有這種學習方法驚到了。
他上學時要能碰到這麽會玩的老師,告訴他擎天柱變形前是先用數學公式計算了哪種角度威力最大,奧特曼眼裏的光是經過了物理方程式的作用,他何至于一上課就昏昏欲睡,一翻開書就想躺平。
“你不繼續當老師真可惜了。”邵翊難得發自肺腑地說了句真心話,“賣拐的大叔都沒你會忽悠——诶,你有沒有考慮過轉行,給你的競争對手留點活路?”
邢硯挑眉:“你是說,你?”
邵翊一噎。
這才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竟暴露了真實想法,傲嬌地嗤笑一聲,“我怎麽可能需要你留活路,有你在才能更好地激勵我上進好麽,我最喜歡看別人在我上面又被我狠狠超過甩在身後的樣子,說起來,你還真是符合。”
邢硯輕輕笑了下,意味深長道:“我會一直在你上面。”
邵翊:“???”
草!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腰!
“邢少爺可真是臉皮又厚又自戀,到時候被我甩在身後可別哭鼻子。”邵翊挑釁地看他一眼,懶得和他繼續鬥嘴,拿起字帖,起身回房。
等走遠,回想起邢硯剛才舉例的那個小男孩,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被邢硯一同當成了小朋友。
邵翊:“......”
就知道變着法地占他便宜。
邵翊磨着牙,幼稚地在邢硯的簽名旁邊畫了只小狗。
倆人同居的第一天,勉強算得上相安無事,對飲食各自有嚴格要求且午飯吃太晚的倆人默契地同沒有吃晚飯,只是練字到很晚的邵翊半夜沒能扛住,偷偷從冰箱拿了份沙拉。
回到房間,剛要吃,手機亮了下。
【邢狗】:?
又是言簡意赅到需要人猜測的畫風。
邵翊心虛地慌忙把房間燈調暗,一邊攪拌沙拉一邊默算時間,過了兩分鐘,才裝作被吵到的樣子回複。
【Y】:你半夜不睡覺抽什麽風?
【邢狗】:剛聽見一只倉鼠從門口跑了過去,偷了冰箱的東西吃。
【邢狗】:怕你吓到,似乎往你房間去了。
邵翊:“......”
你才倉鼠,你全家都倉鼠。
他面無表情地打字。
【Y】:你聽錯了。
【Y】:你家這麽好的環境怎麽可能有倉鼠。
【Y】:我房間除了我就只有你的簽名照,該不會是你半夜現原形變成了倉鼠吧?
邵翊發完,将手機丢到一邊,輕手輕腳地無聲往嘴裏塞蔬菜,透過一側的穿衣鏡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臉頰鼓起,真有點兒像偷食的小倉鼠。
正吃着,門外忽然響起一道叩門聲。
動作很輕,有節奏而短促地刺破安靜,像是考慮到已經後半夜,“咚咚”兩下,戛然而止的回音就消失在走廊。
邵翊警惕地朝門口看去,猜到大概是邢硯,咽下嘴裏的東西,佯裝困倦道:“有事兒?我睡了,明天再說。”
剛說完,一聲“咔噠”,門從外打開。
邵翊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回生二回熟愈發放肆完全把門當裝飾堂而皇之進來的男人,抓狂:“你怎麽進來的?!”
他明明反鎖了!
緊接就看到邢硯晃了晃手裏的鑰匙。
邵翊暗罵了句髒話,突然想起什麽,眼疾手快地把還沒吃完的沙拉往裏面一推,站起身,把“罪證”擋身後:“你還知道禮貌倆字怎麽寫嗎?動不動就私闖別人卧室,小心我明天就搬走,刷你卡住酒店。”
邢硯卻恍若沒有聽到。
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跟前,挑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而傾身,一只手按在他身後的桌沿,另只手擡起,指腹貼上他唇角——
剩下的動作仿佛加了慢放。
男人指尖沿着他唇輕輕擦過,卷走他嘴邊忘擦幹淨的沙拉醬,也将邵翊瞬間僵滞的神魂一并攪亂。
昏蒙的光給邢硯周身平添了一層格外魅惑的氣質,像懲罰罪者的神明,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收回手,指尖輕慢地含進嘴裏。
“偷吃的小倉鼠,找到了。”
低沉而略帶沙啞的嗓音響起。
如驚蟄春雷,在萬籁俱寂的深夜擊穿人心髒,與克制不住起伏的胸腔微微共鳴。
邵翊被邢硯第一次危險又逾越的動作弄得渾身僵硬,晃了片刻神。
等反應過來,捉住邢硯竟然膽大妄為擅自和他間接接吻的手,狠狠地咬了一下,擡眸桀骜地看他,“下次再不經允許進我房間,我就把你推掉的內衣代言給接了,讓全國網友都看看你的尺寸。”
邢硯眯了眯眸。
指腹摩挲着食指上一個淺淺的牙印,輕輕笑了下,而後不緊不慢地俯身,迎上邵翊挑釁的目光,握住他手放在自己腰間,低頭,呼吸逼近——
“你知道嗎?你恥骨上有一顆痣,很美。”
如遭雷擊。
邵翊徹底僵住。
這天晚上,邵翊睡得極不踏實,翻來覆去地躺在床上,被邢硯撫過的唇角似還在灼燒,下午因為這人手寫制作的字帖暫時摒棄的讨厭此刻變本加厲地全還了回來,時效連半天都沒撐過,感覺自己真變成了一只小倉鼠,被邢硯放在滾輪上跑個不停。
一邊跑,還要一邊經受語言上的折磨,“你看這兩只鳥,哪個比較大?是長小黑點的那一個,還是不愛叫只喜歡動手的那一個?”
邵翊在夢裏抓狂,咆哮道:“我管你哪個比較大!”
啊啊啊!誰趕緊把他救出去,他要被這個僞君子的流氓玩瘋了......
第二天,一晚上都沒睡好腦袋沉沉的邵翊還在夢鄉,拿着五萬月薪幹着五千塊錢工作的打工人王普已經開開心心地來上班,拎着菜,剛推開門,和餐桌上慢條斯理吃着早飯的邢硯對上視線,整個人懵逼。
他是不是走錯門了,老板的死對頭怎麽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