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寧清,出列!”崔清芬不悅地看了她一眼。
寧清低着頭,在簡婕擔憂的表情與其他同學幸災樂禍的目光中,走出隊伍。
“你今天是怎麽回事?連續犯三個低級錯誤,這不應該是我教出的學生該有的狀态!”
“對不起,崔老師。”寧清微微鞠了一躬,有些艱澀。
“我不想再看到第四次,……行了,歸隊吧。”
寧清再次鞠了一躬,緩緩地站回自己的位置。
“清清,你怎麽了?”簡婕用口型問。
寧清勉強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接下來,寧清收起恍惚的心神,倒是沒有再犯錯,不過下課的時候,崔清芬還是讓她單獨留了下來,多增加了三十分鐘的訓練額度。
簡婕也沒走,一直等到訓練完才給滿頭大汗的她遞過去一張紙巾:“清清,你今天狀态不對,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沒有。”寧清搖搖頭,然後背起書包跟她一起出了訓練室。
這個時間,校園裏已經沒多少人在溜達了,所以寧清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十米開開外那個正倚在車前的人影。
“你表哥又來接你了哎。”簡婕看她神情木然,捅捅她的手臂提醒道。
鐘磊已經開始走近。
寧清還來不及攔住,簡婕已經迎了上去:“表哥好,以前總沒機會自我介紹,——我叫簡婕,是清清的同學兼室友。”她朝鐘磊伸出手。
“表哥?”鐘磊似笑非笑地看着寧清:“你是這麽跟你同學介紹我的?”
寧清好似沒看到他醞釀着怒意的臉龐,不開口,不解釋。
鐘磊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垂下眼睑,握住簡婕的手:“你好,我是清清的未婚夫。”
“……”簡婕張大了嘴巴,雙眼呈呆滞狀。
他這樣對着她最親密的朋友說出這個她曾經極力隐藏的秘密之後,寧清心裏竟然意外地輕松了起來,只有一種“終于來了”的解脫感。
寧清躲開了簡婕驚訝的求證的目光,除了有隐瞞事實的內疚感之外,更多的是真相被曝光之後的難堪。
“不好意思,我找清清有事,我們先失陪了。”鐘磊微微颔首。
“……再……見。”簡婕的思維仍舊沒恢複靈活。
“這下你滿意了。”坐上車,寧清雙眼放空,輕飄飄地問。
“滿意?”鐘磊咬牙切齒地重複,“滿意你跟別人介紹說我是你表哥麽?!寧清!我到底哪兒見不得人了,讓你這麽忌諱曝光咱們的關系?”
“……我不想跟你說話。”寧清偏過頭,雙眼無焦距地看着窗外的景物。
鐘磊氣極,心口再次湧上無力感。
車子竟然在青城第一人民醫院門口停下,寧清有些心慌,該不會是父親他……
“你爸沒事。”像是看穿了她的擔憂,鐘磊淡淡地道,“我新請了一位專家,三個月前,他成功的喚醒了一位重度昏迷五年的病人,所以我讓他來看看能不能提供什麽治療方法。”
那專家是英國人,說一口倫敦腔,寧清英文水平本就一般,對那些晦澀的醫學術語更是沒轍,連指帶比劃,兩人依舊交流無能。
鐘磊冷眼看着,直到寧清急了一頭的汗,才站出來,一出口,标準的美式英語。
寧清驚訝的同時,也忙不疊地将父親的情況說出來,再由他轉述給專家聽。
其實病歷卡上已經記載得清清楚楚,可寧清就是要自己再講述一遍,仿佛這樣才能安心一點兒。
那專家聽了之後,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叽裏呱啦的說了一大通。
寧清立刻看向鐘磊:“他說了什麽?”
鐘磊在她閃着熱切光芒的眼睛中稍微失神了一兩秒,輕咳一聲:“他要親自觀察幾天,記錄各方面數據,然後才能制定方案。”
“那他有沒有說能治好?”她的眼神更加急切。
“清清,”他無奈,“這個……誰都無法保證的。”
她失望地垂下頭,目光似痛似哀地看着病床上的父親。
以前醫生拿着病危通知書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只祈禱着能讓父親還活着、還有呼吸就行;後來檢測出他腦部活動微弱後,她又只期望父親能聽見她在病床前跟他講的話;現在有一絲曙光,她都能盼望着父親明天就能睜開眼睛。
人,真的是一種難以滿足的動物。
送走了專家,寧清對他的态度又冷了下來。鐘磊只能無奈地搖頭,頗有一種“被利用完就甩”的感覺。
最近青城的商業圈子,有一個名字正在被越傳越廣。
林蕭潇。
雖說她起點高,一開始就是走管理階層的路線,但如果沒有真才實學,也真的撐不起這麽大的架子來。
所以對于她這個大忙人能親自來學校接自己放學這件事,寧清還是很詫異的。
咖啡店裏,寧清用小勺輕輕攪拌着杯中褐色的液體,微苦的氣息透過嗅覺刺激着神經,耳邊是舒緩輕柔的音樂,這樣的氛圍,實在适合緊張忙碌的一天過後來放松心情。
林蕭潇微微笑着看她:“我在附近辦事,順道過來看看你。——最近怎麽樣?練舞很辛苦吧?”
“還行,”寧清小小地啜了一口咖啡,“路是我選的,再辛苦也得走下去。”
“上次你幫二叔卸任的事,他一直在家念叨呢,要不是他最近風濕病犯了,肯定要來謝你的。”
“不用,”寧清淡淡地道,“我爸公司的事我還是有義務管的。”
“清清,”林蕭潇欲言又止,“你爸公司的事你了解多少?”
寧清擡眼看她,不明其意。
“清清,你不要過分的寄希望于你爸,就算他醒了,難道你願意看着他拖着還沒完全恢複的病體,再像以前一樣整天為公事忙碌麽?”
“……”寧清攪拌咖啡的動作停了下來。
“更不要說到時候會有多少交接的信息要讓他處理,你不要忘了當初他突發腦溢血的原因就是因為操勞過度、心力交瘁!”
寧清的臉色已經隐隐蒼白起來。
“我知道你把錢財看得很輕,可公司畢竟是姑父一生的心血……我是在這個圈子裏看得多了,才跑來跟你說這番話,你好好想想吧。”
“那我該怎麽辦?”寧清只感覺越來越無助。
“我也不知道。”林蕭潇緩緩搖頭,“總之你多長個心眼吧。”說罷,又感覺太悲觀,于是安慰道:“也有可能是杞人憂天,我看鐘少不是不講理的霸道主兒。”
寧清沒有接話,但嘴角的弧度卻異常的嘲諷。
圖書館一向是學校最受歡迎的地盤之一,但寧清并不經常去,好在各式書籍分門別列擺放得極為明确,她并沒有耗費多少時間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書。
登記的時候卻遇到了問題,輪到寧清的時候,她搜遍了書包也不見自己的借書證,登記人員态度不怎麽好,已經有些不耐煩:“沒有證的把書放回去,不要擋了後面同學的道兒。”
寧清有些尴尬,正準備從隊伍裏退出來,就看見面前多出一只手,指縫裏夾了一張借書證,遞向登記人員:“她用我的。”
寧清沒有擡頭,低聲道了“謝謝”,然後抱着書本快步離去。直到走出大門,才自嘲地停住腳步。
不管做多少心理建設,似乎到了他面前,總沒辦法潇灑。該記的記不住,該忘的又忘不了,自己當真沒用的很。
腦子裏紛亂地想着,腳下沒留神,下樓梯時一個不穩摔坐在地上,手裏的課本都飛了出去。
又是那雙手扶她站起來。
賀楠看了看她蹭破了皮的手背,淡淡地道:“這兒離我們畫室很近,過去處理一下吧。”
“不用了,小傷而已。”寧清微微慌亂地整了整劉海,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書本。
賀楠皺了皺眉,理智告訴自他不能再放任自己插手她的事情,但是看到她明顯紅腫了一大塊的手背,還有那緩緩滲出的血珠,還是頓住了想要離開的腳步:“書是用我的名義借的,變成這樣我至少有責任拿去修補一下。”
寧清看了看手中封面裂了一道口子的其中一本書,頓時覺得臉頰如同火燒般難堪。
畫室環境很幽靜,裏面錯落地擺放着十餘個畫架,最前面的展臺上擱置着造型各異的石膏模特,空氣中彌漫的是獨特的顏料的氣息。
顯然,美術班的同學們還把這間不小的畫室當成半個私人空間使用,靠牆的一排桌子上,放着飯盒刀叉課本等物。
賀楠走到屬于自己的那張桌前,找到膠帶和裁紙刀,又順手拖出一個白色的小箱子:“這兒有藥,你順便處理一下手吧。”
寧清傷的是右手,用左手處理極不方便。賀楠已經重新将書的封面粘黏好的時候,她還在跟怎麽也剪不斷的紗布僵持着。
賀楠接過她手中的剪刀,認真地幫她完成剩餘的步驟。
寧清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專注的眉眼,看他捧着自己的手,眼神像……不,眼神終究是變了,以前的他會像看珍寶一樣,現在,恐怕跟展臺上那些靜物沒什麽兩樣了罷。
鐘淼推門進來的時候,正看見賀楠低頭凝視寧清的手,兩人之間的氣氛不算特別和諧,但畫面卻有着說不出的故事感。
“你們……”她聽過鐘磊在激憤的情況下講過眼前兩人的糾葛,也知道寧清對她弟弟的不待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賀楠,她把寧清當成是妹妹來心疼,把賀楠當成是人才來培養,但這不代表她就不會考慮自己弟弟。畫室地方偏僻,此時又沒有別人,再加上目前的場景,實在讓她不得不産生別的聯想。
聽到鐘淼的聲音,寧清心底竟油然升起負罪感,她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拉開同賀楠的距離。
賀楠卻很自若:“她傷了手,我幫她包紮。”
鐘淼看了看寧清纏了紗布的手,關切地問:“傷的重麽?怎麽這麽不小心?”
賀楠一時沒注意她話語中表現出來的熟稔,自然無比地接口:“她一向粗心。”
話一出口,不僅另外兩人反應各不相同,連他自己都愣住了,表情漸漸轉為迷茫,然後就被一片冷漠所覆蓋:“我想起來還有事要忙,鐘老師,這位同學就麻煩你了。”說罷,徑直走向門口。
就在他剛才那句帶着熟悉的寵溺和包容的話出口之後,寧清差點以為時光又回到兩年前,可是,此時他冷冰冰的背影卻再次将她的幻想打回原形。
有些東西,到底是回不去了。
鐘淼凝視着悵然若失的寧清,算是理解了弟弟一直以來壓抑不得釋放的危機感。
兩人一起走出畫室,寧清回想起剛才的場景,有些疑惑:“他……”
“他還不知道我是石頭的姐姐。”鐘淼接口苦笑,“他很有天分,我想栽培他,但是不想他因為私人恩怨影響他的學習進度,所以……幫我保密吧。”
寧清緩緩地,點了點頭。
稍晚一些還能趕出一章,反正明天不用上班,表示沒再怕熬夜的,恩哼~~不過童鞋們還是要早睡早起~~端午節快樂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