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仁善的養子(七)
第7章 仁善的養子(七)
福公公一句話都不敢答,縮着肩膀,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聖上氣了一路,到了皇家獵場才不得不收斂臉上的怒氣,重新換上一副笑顏。
皇家獵場很大,有專門的人員照料,每年都會投入大量財力人力和物力。好處也顯而易見,就是如冬日裏這般蕭瑟,樹木本該枯萎敗落的季節裏,皇家獵場還可看見綠意和星星點點的繁花。
一眼望去,焦夜懷甚至望不到頭,翻了翻原主的記憶,焦夜懷才想起皇家獵場面積之大,足有大庸朝轄下一個縣之大,三千多平方米的面積。
可以說是一個小型生态園,裏面小到兔子、雉雞、竹鼠,狐貍,大到豺狼虎豹,應有盡有。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皇家獵場很危險,被裏面的大型猛獸吃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只不過每次狩獵進來的人太多,又是人聲鼎沸,又是馬蹄震天,那些大型猛獸也會忌憚,遠遠就跑開躲藏起來。
因此,想在皇家獵場獵到猛獸其實也挺難的,誰要是能獵到一只狍子都算大收獲了,倘若獵到狼,那能被吹捧上好幾年,皇帝都得贊一句英勇無畏。至于老虎,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人獵到了,這皇家獵場裏有沒有老虎,看守皇家獵場的守衛都不知道。
這個朝代那些娛樂就那麽多,即便身為皇帝也是如此,所以基本上每年皇帝都會來皇家獵場狩獵。
下面的人自然重視,把皇家獵場的宮殿修建的很是巍峨奢靡,嫣然別宮派頭,盡管一年到頭皇帝可能就來個一兩次。
現在皇帝和皇後坐在大殿上首,旁側是皇帝貼身大太監福公公和禦林軍侍衛統領龐安徽,龐安徽一身金色铠甲,腰別寶劍,很是威風,是這殿中唯二可禦前帶刀的人。
另一個就是焦夜懷,當年元身大敗狄戎,皇帝為表示對有功之臣的嘉獎,顯示皇恩浩蕩,特賜焦夜懷進宮面聖可禦前帶刀。
正是這個昔日為表嘉獎的恩賜,現在卻讓皇帝夜不能寐,輾轉反側,忌憚如斯。生怕哪一日,焦夜懷有不臣之心時,刺殺于他,所以每次焦夜懷觐見時,皇帝從不單獨見他,身邊都有很多群臣。
皇帝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望着下面跪拜他的大臣,呼啦啦一大片,盡管這些大臣都是嚴格精挑細選過,全部都是朝中實權在握的重臣,可是殿內卻仍舊裝不下,很多官職不夠的,都排在了殿外。
皇帝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別樣滿足和自豪感,真真就是這天下都是我的。
Advertisement
“衆愛卿請起!”皇帝大手一揮,下面跪着的臣子立刻根據職位分裂兩排。
皇帝目光慈和,嘴角含笑,“今日衆位愛卿雖是随着朕來皇家獵場狩獵,但是大家都不要拘束,盡管拿出全部實力,痛快狩獵一場。誰若是能奪得今日頭名,朕重重有賞!”
群臣自然不會掃了皇帝的興致,都跟着群情激昂的應是,這個時候都忘記了他們自己平日裏只是一個拿筆杆子,殺雞都不行的文人。
二皇子跳出來笑嘻嘻道:“父皇,兒臣鬥膽,能不能向父皇讨個狩獵第一名的賞賜?”
皇帝樂呵呵地看着自己的二兒子笑道:“你這是把今日狩獵第一名當做你的囊中之物了?”
“沒錯。”二皇子痛快地承認了,還昂着腦袋一副自信滿滿道:“去年兒臣就獵到了狍子,成為狩獵場第一名,而三弟不過獵到一只野豬,七皇弟甚至不過只是一些兔子、狐貍等兒臣看不上眼的小玩意。
兒臣相信,憑借兒臣的實力,今年獵到猛獸也未可知,兒臣仍舊會是這場狩獵的第一名。”
二皇子慷慨激昂陳詞着,全然忘記去年狩獵他獵到的那只狍子是怎麽回事。
其實二皇子武力不低,倒不是他武功多好,而是他天生神力。雖然平日裏練武的時候不怎麽用功,武術平平,但是有神力加持,就顯得他武功很厲害的樣子。近身搏鬥,很少有敵手。故此,二皇子平日裏沒少拿武功說事,周圍人又都捧着他,他更是驕傲自滿了。
在去年冬獵時,就野心勃勃想要進更深處的叢林裏狩獵大型猛獸。
二皇子的母親皇後知道後,擔心自己兒子會受傷,可是勸了兒子後,發現兒子對自己的實力盲目自信,似徒手能打死一只猛虎,更加不安了。也怕同二皇子争奪皇位的敵對勢力利用兒子這個驕傲自滿的性格設套,傷害兒子。就吩咐手下偷偷跟着二皇子,并在別的地方找來一只狍子設法投進皇家獵場,然後引二皇子發現并射殺。
剛開始,二皇子确實不知道此事,不過後來無意中還是被二皇子發現了。當時二皇子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惱怒母親不相信他的實力。還是皇後賞賜了二皇子許多好東西,又說了很多好話,才讓二皇子安撫下來。
不過二皇子向來不是什麽有腦子之人,更加不懂得吸收教訓。
也不想去年獵殺狍子那麽簡單是有皇後暗中相助,況且狍子本身也不是什麽危險的猛獸,便覺得那些大型猛獸到他手裏一樣回跟小綿羊般老老實實給他射殺。
今日便野心勃□□來,想要獵到一只大型猛獸,好大大出一把風頭,叫群臣和皇帝都知道他多麽英勇,值得托付江山,更值得被追随。
“好,很好,吾兒有這樣的豪情壯志,朕甚是欣慰。”皇帝轉頭對皇後道:“皇後,你給朕養了一個好兒子,如果邊關将士都能有吾兒這等志氣,何愁狄戎不滅!”
焦夜懷站在下首眼觀鼻鼻觀心,暗中唾棄,邊關将士若都如大皇子這般無腦,早就被殺的丢盔卸甲,退地三千裏了。
不過想來皇帝還不至于真昏庸至此,真以為他的二皇子多麽英勇神武,八成就是借着二皇子的名頭敲打他呢。
不說二皇子頭腦簡單成什麽樣子,皇帝一代代美人娶下來,兒子們基因被改善的不錯,最起碼外表都是過關的。
皇後看着自己高大威猛的兒子,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自豪,就笑道:“皇上,兒子難得張口向你讨賞,你就滿足他一次吧。”
皇上哈哈大笑,十分豪爽,“行吧,說說看,你想要什麽賞賜?”
“兒臣若是能拿第一名,想求父皇滿足兒臣一個願望。”二皇子道。
皇帝在興頭上,就一口答應,“好,只要你能拿第一名,無論什麽願望,朕都滿足了。”
說是無論什麽願望,但其實皇帝和衆臣都知道,二皇子并不會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
二皇子雖然愚蠢,但還不至于蠢到就拿這個第一名求皇帝立他為太子之類絕不能實現,甚至還十分有可能惹惱皇帝的請求。
皇後溫文爾雅,對皇帝嬌嗔道:“聖上萬不可這樣寵着他,這般不知進退的要求他都敢提。”
皇帝道:“這有什麽,父子之間有什麽話不能說的,沒那麽多忌諱。”
皇後對二皇子使個眼色道:“還不快快謝謝你父皇。”
二皇子拱手道:“謝父皇,謝母後。”
“父皇,你可不能偏心,若是兒臣和七皇弟拿了第一名,你也要滿足兒臣和七皇弟一個願望。”三皇子這時候方插話道,同時輕輕搖動兩下他手中并未展開的折扇。
折扇是三皇子的特色,他喜歡各種扇子,一年四季手中都離不開折扇,有名士大儒所繪,也有興致所起,自己所繪。
皇帝看着自己這個最寵愛的淑妃給他所出的孩子,眼神慈愛,“你呀,明明是自己想要,還偏要拖你七皇弟下水。行了,朕就答應你這個小促狹鬼,無論是你們兄弟誰得了第一名,朕都會滿足他一個願望。”
三皇子和七皇子同時叩謝皇帝,起身後,三皇子打趣着對七皇子道:“七皇弟,你可要感謝三皇兄我,若不是我觍着臉皮跟父皇請封,你可得不到這個恩典。”
七皇子老老實實對着三皇子謝道:“多謝三皇兄,是七弟沾了三皇兄的光了。”
三皇子見他這副老實的樣子,收回折扇敲了一下手心,“七皇弟,你怎地這般無趣。”
七皇子面無表情看着三皇子,似是不明白三皇子為何會這般說他。
皇帝自然也瞧見這幕,笑着道:“你七皇弟性格老實,你不要總打趣他。”
皇帝對福公公道:“去,把朕的弓箭拿出來,今個高興,朕一同下場。”
“遵旨。”
就算只是皇帝玩不了幾下的弓箭,同樣奢靡不凡,不說做工精細,弓箭精良,弓身上就鑲嵌着各色寶石,還有一圈金線。
就這麽一把弓箭,就價值萬金。
三位皇子看着弓箭神色熾熱,同時許多大臣也羨慕的看着,焦夜懷卻沒什麽感覺。
修真界各種舉世珍寶數不勝數,這把弓箭連最末流的寶物都比不上,只能說是徒有其表。
皇帝下場,不過就是圖一時樂呵,不會真的參與,待狩獵到第一只獵物,一頭鹿子後就收手了。鹿雖然算不得什麽出衆的獵物,但是難得的是開弓第一箭就射殺到,因而很是滿意,群臣吹捧。
皇後臨時休息的宮殿裏,皇後的娘家人,也就是當朝丞相左懷玉的夫人帶着家中女眷正陪着皇後說話。
皇後對着站在丞相夫人跟前文雅恬靜的小姑娘招手道:“皖皖,過來,到皇姑母這裏來。”
叫做皖皖的小姑娘乃是左懷玉和夫人的第四個孩子,因三個都是小子,好不容易盼來這麽個嫡女,夫妻二人很是寵愛。
小姑娘今年十五歲,出落的亭亭玉立,很是漂亮,再加上她良好的家世教養,更為她增添了一股溫婉典雅的氣質。
她偷偷瞅了母親一眼,見母親對着她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左皖皖才蓮步輕移,不快不慢走到皇後跟前,期間姿态端莊,走動的過程中,裙擺甚至都沒有抖動,可見姿态之好,在一衆貴女中也是頂尖的,心裏就更加滿意了。
“皖皖拜見皇姑母。”少女清脆悅耳的嗓音在殿中響起,宛若百靈鳥空靈的叫聲,更加令人喜愛。
皇後滿意點頭,親密拉着左皖皖的手,“擡頭,讓皇姑母好好看看你。”
左皖皖依言擡頭,一雙美眸盈盈秋水般望着皇後,雖有羞澀,但卻并不膽怯。
這反應讓皇後更加滿意了。
皇後把手腕上她最喜歡的紅色翡翠玉镯褪下來,不待小姑娘反應過來就往她手腕套。
“想當年這枚玉镯還是我當年嫁給還是皇子的聖上時,聖上在我們成親的第二日送給我的。”皇後慈愛道:“這樣品質的镯子咱們大庸朝也難尋,聖上能得到,還是當時為太上皇辦了一件極漂亮的差事得到的賞賜。”
镯子顏色很漂亮,通體剔透,如同琉璃一般,在陽光下褶褶生輝,晶瑩剔透。
這樣水頭好的镯子,不用皇後說,出生在官宦世家的左皖皖也能看出其貴重。更讓左皖皖惶恐的是镯子背後的意思,這可是皇帝和皇後新婚時,皇帝送給皇後的,意義非凡。
左皖皖推脫道:“皇姑母,這手镯太貴重了,皖皖不能收。”
“你這傻孩子,和皇姑還客氣什麽。”皇後神情笑呵呵的,然而使勁按住左皖皖褪镯子的手,力道卻不容拒絕。
左皖皖不知所措,轉頭看向她母親。
左夫人面上的笑容很僵硬,有些急道:“娘娘,她一個小姑娘,實在當不得這麽貴重的賞賜。況且這手镯對娘娘而言意義不同,乃是皇上對娘娘的一片愛意,皖皖就更要不得了。”
皇後道:“怎麽要不得,本宮很喜歡皖皖這孩子,沅兒也很喜歡,以後都是一家人。”
左夫人都傻了,磕巴道:“娘娘,相公不是都和您說好了,皖皖不進宮的嗎?”
皇後慈和的神情瞬間一斂,雙目微眯,上位者的威亞立刻傾瀉出來,左夫人被皇後這股氣勢壓得喘上氣來。
就在這時候,殿門被推開,二皇子大踏步走進來,二皇子似笑非笑道:“呦,伯娘和表妹們都在啊!皇額娘這是和表妹玩什麽呢,拉拉扯扯的。”
二皇子的出現不但沒令屋內的氣氛緩和,反而更加冷凝。在場衆人都知道二皇子有勇無謀,且暴躁易怒,若是被他知道家裏竟想拒了他的婚事,恐怕會當場就鬧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沒人敢吱聲。皇後看着這幕,心裏閃過不屑。
“沒事,是你表妹看本宮的镯子太貴重,不敢收呢。”皇後又恢複慈愛的神色,“正好皇兒你回來了,快帶你表妹出去玩吧,我們這些老家夥說話,你們年輕人都不愛聽,還是你們小年輕有共同話題。”
“表妹,走吧,表哥帶你去玩。”二皇子笑吟吟看着左皖皖,可是被這樣注視着的左皖皖并沒有感覺到親近,反而瘆得慌。
左皖皖不想去,但她不敢直接拒絕二皇子,求助地看向她母親。
左夫人扯了扯嘴角想扯出一個微笑,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反而面部像是抽了筋般跳,“二皇子,皖皖膽子小,她就不去獵場了,你快去吧,你不是還在聖上跟前許諾要得第一,別讓你表妹拖累了你。”
“伯母說的哪裏話,我還沒那麽無能,多帶一個人就能拖累到自己,還是伯母不看好我?”
左夫人哪裏敢說不看好皇子的話,只能尬笑。二皇子懶得糾纏,一把抓住左皖皖的手腕,拖着人就往外走。
“表妹,表哥帶你去玩。”
二人消失在殿中,皇後才收回目光,莞爾道:“嫂子,你看兩個孩子多相配。”
左夫人卻不肯應,依舊執拗道:“娘娘,上次您都和相爺說好了,不讓皖皖進宮,咱們兩家婚事作罷。”
皇後冷了臉色,“那是大哥他想岔了,咱家兩個孩子多配,親上加親豈不更好,這天下除了皇上還有哪家男兒比得過我兒?再者皖皖是我的侄女,嫁過來,本宮這個做姑母的還能虧待她不成!”
左夫人不敢同皇後頂撞,卻謹記丞相說過絕對不讓自家女兒進宮裏的話。況且他本身也覺得二皇子并非良配。
左夫人實在沒法,就道:“娘娘,皖皖的事情,臣妾做不了主,相爺早有吩咐,皖皖的婚事得他點頭,這事您還是自己同相爺商量吧。”
“實話不怕告訴你,沅兒這次打算向皇帝讨的封賞就是迎娶皖皖。至于第一,有本宮在,沅兒不會拿不到。”皇後見左夫人冥頑不靈,怎樣都講不通,也怒了,将茶盞重重砸在桌子上,“這件事情,本宮自會同大哥講,就不勞煩嫂子挂心了。”
二皇子将左皖皖一路拽出來,也不管左皖皖願不願意,把人往馬上一抱,自己轉頭跳上馬,帶着人就向獵場深處疾馳而去。跟在後面保護二皇子的人,也不得不夾緊馬肚,揮鞭催促馬緊跟上去。
這個時候,焦夜懷已經在皇家獵場裏狩獵了。
原主的弓箭騎術都非常厲害,并不是花架子,都是久經沙場用命練出來的。焦夜懷有原主的記憶,他本身又是很聰慧的人,射了幾箭,在獵場跑了幾圈就找到了感覺。甚至又練一會兒竟超越了原主。
郭城從後面打馬過來,“将軍,計劃順利進行。”
焦夜懷可有可無點點頭,手中弓箭一放,一只隐藏在暗處,暗中觀察這邊的獨狼在叢林中應聲而倒。
郭城追上去查看,發現一劍封喉,頓時眼神大亮。“将軍,您這箭術在咱們大庸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