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仁善的養子(六)
第6章 仁善的養子(六)
三皇子和七皇子一言不發,他們都知道皇帝忌憚鎮北侯,自是不會替鎮北侯說話,以免被皇帝懷疑他們私底下與鎮北侯勾結到一起。但也不願意出言訓斥鎮北侯,以免落下一個容不得功臣之名。至于殿中其他大臣大概皆是同樣想法,因而殿中針落可聞。
焦夜懷裝出惶惶不安道:“皇上,臣當真不敢有這個心思。這些年臣一直守衛邊關,征戰沙場,九死一生。
皇上可還記得傅少将,當年臣與北狄那決定勝負的慘烈一戰,若不是被傅少将所救,當時就死在戰場上了。
臣所言這些絕無邀功之意,只是想禀告陛下,臣之衷心,為國捐軀,死得其所,在所不惜,絕無二心,還望陛下明察。”
原主對皇帝,對這個大庸朝确實絕無二心,回朝述職都不曾防備過皇帝。原主不是沒有頭腦的莽夫,知道功高蓋主四個字。但是他以為怎麽也要等狄戎徹底平定,皇帝才會清算他,萬萬沒想到皇帝忌憚他到了如此地步,外患都可不顧,也要先殺了他。
焦夜懷一番話看似惶恐,實則處處為自己表功,他在告訴皇帝,也在告訴這殿中所有人,邊關不是京城,原主更不像他們這樣每日燈紅酒綠,安安穩穩,而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稍有不慎就會成了一具屍體。原主之戰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抹除。
“至于百姓間戰神之言,臣幾年難得回京一趟,實是不知。臣懷疑此言很可能是最近才甚嚣塵上,專門針對臣,目的在于離間臣與聖上君臣情誼,致使聖上與臣離心。若是聖上當真誤信謠言,處死臣,朝中難免有人疑心聖上猜忌有功之臣,到時候朝堂震蕩,邊關将士不穩,我大庸朝豈不陷入內憂外患之境,岌岌可危。
由此可見,使此毒計之人其心險惡,這是要颠覆我整個大庸朝,還望聖上徹查,處死此人,還臣清白,保大庸安定。”
這話說的好像大庸朝失去焦夜懷就會整個颠覆,不可謂不狂妄。可焦夜懷就是故意這麽說的,反正皇帝有殺他之心,不會因為他茍着就能保住性命,既然如此何不狂妄一些。反正皇帝現在不敢正面和他撕破臉皮,忌憚他手中的兵權,否則就不會暗戳戳搞這些不入流的陰謀詭計。
果然這番話令殿中剛才還裝作事不關已的衆人變了臉色,神色都不好看。
二皇子更是不過腦子直接道:“鎮北侯你這話是何意?仗着自己那點軍功威脅父皇,自覺自己比父皇對大庸還重要?覺得大庸沒你就會覆滅?”
就是這個意思,但焦夜懷卻道:“臣莽夫一個,沒讀過多少書,不若朝中大臣那般會說話,可能哪句話說的不對,但絕無此意,還請聖上莫要怪罪。”
“什麽沒有此意,我看你就是此意!”二皇子還在跳腳叫嚣。
三皇子瞥了眼二皇子,壓下眸中不屑,輕搖折扇,“二皇兄不要激動,鎮北侯武将出身性情直率,所言卻有不當,但吾相信鎮北侯并無此意。只是這話到底有些狂妄,鎮北侯以後說話還要三思,京城不比邊關,還望鎮北侯謹記。”
“謝殿下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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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眼神陰沉,雙目中的陰狠一閃而過,很快被壓制下去,他扯了扯嘴角道:“朕知道鎮北侯沒那個意思,只是以後說話還是小心點好,以免給鎮北侯招禍。”
“臣遵旨。”
被這麽一攪,皇帝沒了心思繼續試探,對鎮北侯道:“你退下吧,記得冬獵要來,可帶家中女眷一同前往。”
“是。”
待焦夜懷走出朝陽殿,皇帝再也忍不住,一把抄起禦卓前的茶盞就狠狠砸在地上。
上好的瓷器瞬間四分五裂,瓷片濺到衆人腳邊,無一人敢躲。
“你們瞧瞧,都瞧瞧,這就是朕的好臣子,仗着那麽一點軍功就敢出言威脅朕,不把朕放在眼中!”
衆人立刻跪倒在地,口稱有罪,皇帝眸色陰郁,氣急敗壞,九五至尊的威儀蕩然無存,倒生出幾分窮寇之意。
焦夜懷狂妄一番,神清氣爽,離開皇宮返回鎮北侯府,郭城忙迎上來問道:“将軍此行進宮可順利?”
焦夜懷譏諷而笑,“順利,怎會不順利,皇帝現在除了一些陰詭手段,還敢怎樣!無外乎是言語敲打敲打我,說些威脅之語,再用忠君愛國之言綁架我,以此逼我主動交出兵權。如此方是即可拿到兵權,又不用背上猜忌功臣的惡名。”
“将軍,兵權萬萬不可交出。”
“你放心,只要我還活着一日,兵權就不會交出一日。”
郭城問道:“将軍,屬下已經聽您命令将候府中人都換上咱們的人了,您現在可要先處理了傅奕和羅錦娘?”
将候府之人換成他們的人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別看郭城只是來了候府幾天,可是該安插進來的人手已經全部妥帖,不敢說現在的候府已經固若金湯,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但至少在這個候府裏發生的事情還逃脫不了他們的眼睛。不過相信要不了幾日,整個候府就會成真正的固若金湯,那時候任何人的,包括當今坐在朝堂上的那位都無法再往候府安插奸細,更無法傳遞他們不想讓其傳遞的消息。
說來這一切還得感謝羅氏,候府的老夫人,焦夜懷的親娘。
郭城只不過在羅氏耳邊挑撥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讓羅氏懷疑起這候府還有焦夜懷的眼線,和這候府的下人知道的太多了,會不會出現叛徒,就令羅氏心慌害怕,換了一批又一批的下人。現在候府內伺候的大部分下人都是新進府的,對于府上的龌蹉事不知情。
羅氏自認安心了,卻不知道此時候府的人才是真正都換了。
焦夜懷搖頭,“不急,留着他們還有用途,更何況他們不是有情人想要終成眷屬嗎?本侯向來是個成人之美的君子,怎會忍心拆散這對野鴛鴦呢?”
“這二人不急,秋後螞蚱,蹦噠不了幾天。倒是今日我見到了皇帝的三位皇子,二皇子确實無腦,如調查所言,可堪我大用。至于三皇子,雖然只說一句話,不過倒可看出調查之言那般長袖善舞,卻有幾分圓滑。七皇子雖然一言不發,卻也正符合咱們調查中他低調蟄伏的性格。”
七皇子母族不顯,甚至可以說卑微,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宮女,後來被醉酒的皇帝臨幸,産下一子,就是現在的七皇子。
七皇子平時為人低調,看似從不結黨營私,仿若只想一心當好一個王爺,為父皇為兄弟守衛好大庸朝。可其實有這個機會,誰又能做到真心不貪戀皇權,一切只不過是奪取皇權路上的手段罷了。
焦夜懷喝了口手中的茶水,淡雅清香的龍井茶在口舌間彌漫,味道清香迷人,雖不如修真界靈茶那般充滿靈氣,但是味道真不錯。
焦夜懷放下茶盞,就見對面郭城牛嚼牡丹一樣一口全悶了,完了還奇怪道:“侯爺,見笑了。其實咱們武人大多像我這樣,茶什麽的,咱們是真品不出來好壞,若是論起酒,那什麽酒最烈,那文人肯定比不過咱們。”
郭城嘿嘿笑道:“侯爺,你平時周身氣質跟咱武人沒差,可是品茶的時候就更像文人那樣雅氣了。”
這是郭城不跟在原主身邊不知道,原主本也是郭城這樣的武人,性情大咧咧,平日裏只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什麽文人墨客的風花雪月,還不如痛痛快快大醉一場,酣暢淋漓大打一架。
焦夜懷乃是故意改變的,他不想一輩子演原主,自己的愛好該慢慢展露,人的習慣永遠不是一成不變的,會随着身份改變而改變。特別是他的目标還是那天下最高之位,總不能永遠粗陋。
焦夜懷道:“這有什麽,武人也好,文人也罷,都是個人愛好而已,沒什麽好說的。”
“不說這些了,你附耳過來,我交代你一些事情。”焦夜懷對着郭城耳語一番,郭城越聽眼睛越亮,最後對焦夜懷豎起大拇指。
數日後,冬獵的那日到了,鎮北侯府天不亮就燈火通明,家裏主人仆從全部都起來忙碌。
如候府這種人家出門游玩需要準備太多的東西,況且又是冬日裏,只是冬衣就得帶一車,這自然是為了以防主人們不小心髒了衣服,好有随時替換的。
還有幹糧水,主人們的荷包釵環,這些都是萬一主人們需要換衣服的時候,頭飾荷包鞋子等物都是要跟着換的。
還有瓷器用具等用品。雖說到時候自有官家款待,但是真到了官宴上,就算為了禮儀也不會吃的太飽,這就需要回到帳篷後自家開火。萬一來個客人,不得上些茶水和糕點招待,到時候那些官家小姐還能不注意盛放物品的瓷器,萬一落了下乘,或者不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或者不值錢,那回去可要被整個勳貴圈子裏講究。
候府整整出動了八架馬車,駛向皇宮外,臣子的車架自然不能駛進皇宮,只能等在宮門口。待皇帝的禦駕出宮,再按照官職高低依次排在禦駕後頭,一起駛向皇家獵場。
焦夜懷到的時候,其他人都沒來,他是第一個。不過沒等多久,陸陸續續就有車架來了。這些大臣一個個都是十來架馬車,因此鎮北侯的車架混在其中并不顯得紮眼。
這恰恰符合焦夜懷的心思,他就算想反,也要站在大義那頭,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才是逼不得已的那個,而不能讓世人罵他反賊。
所以在聖上車架還未到的時候,焦夜懷就早早在街口等着。
此時正值寒冬,即便焦夜懷身披貂毛大氅,仍舊感覺到了寒冷。
羅錦娘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款步走到焦夜懷跟前,對着他盈盈俯身行禮,關切道:“侯爺,外頭天寒地凍,您大病初愈,實不适合在冰天雪地之中久待,就讓妾身扶您進馬車裏吧。外頭自有仆從守着,大不了遠點打發,待遠遠看見聖上的禦駕,您再出來迎接不遲。”
焦夜懷淡淡撩了眼羅錦娘,見對方一身粉色羅裙,外罩白色皮毛大氅,滿頭朱翠,兩頰因為寒冷微微發紅,确實美麗,難怪能惹得傅奕為她一個有夫之婦千般算計,手段盡出。
只是焦夜懷對這副美色并不心動,在他看來,美有兩分罷了,然而太過矯揉造作,若放在修真界,就是凡間小門小戶養出來的姑娘,怎能入得了向來高高在上的仙人眼底。
焦夜懷更是毫不客氣道:“你是看本侯這腦袋在脖子上待的太穩了不成,竟叫本侯回馬車裏等着,是想叫全天下人都知道本侯不将聖上放在眼裏,好叫聖上治本侯一個大不敬之罪!”
“妾,妾身也是一片好心。”羅錦娘被焦夜懷在衆人面前這般落了面子,立刻淚眼婆娑,滿面羞紅,“侯爺,妾身只是關心您,一時考慮不周,您何必要這般責罵妾身。若是因為之前的懷疑,姨母請來的大夫都說了,那是您高熱時産生的幻覺,當不得真。”
“呵,真假本侯心裏有數。至于你的關心,本侯還想多活幾日,可擔不起。”焦夜懷不耐道。
羅錦娘立刻用繡帕掩住嘴鼻,嗚嗚啜泣起來,跟在她身邊的丫鬟,是羅錦娘從羅家帶來的陪嫁丫鬟,是羅錦娘最得力的助手,她心疼自家主子,看不下去道:“侯爺,不管怎樣,我家小姐都是關心您,您就算不領情,也不應該這般傷我家小姐的心。”
“哪來的不懂規矩的丫鬟,來人,帶她下去好好教教她規矩。”焦夜懷把'教教'二字咬的特別重,顯然不止是口頭教那麽簡單,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立刻有兩個身強體壯的小厮上來拉人,冬梅吓得臉色煞白,驚恐之中還有些不可置信,顯然沒想到一句話就給自己招來這麽大災禍。
羅錦娘顧不得哭泣,撲上去想從小厮手中把人搶下來,同時氣惱道:“侯爺,你若是有什麽不滿沖着妾身來就是了,何苦拿一個無辜的丫鬟出氣。”
無辜,羅錦娘身邊之人真有哪個是無辜的,她們哪個不知道羅錦娘和傅奕之間的事情,又有哪個沒在其中幫着出謀劃策。鎮北侯之死,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無辜,全都叛主。
焦夜懷冷聲道:“本侯這一生征戰沙場,自認為坦坦蕩蕩,從來做不出拿無辜之人出氣之事,萬萬不敢背上這昏庸的污名,今個就好好給你講講這丫鬟犯了什麽事,好教你以後知道怎麽教底下的人,別各個被你教得這般不懂規矩。”
“其一,你這丫鬟不知尊卑,目無規矩,她是仆,你我二人是主,在你我說話的時候,斷然沒有她插嘴的道理。更何況,本侯有官職在身,這天底下除了皇上外,只有父母可訓斥本侯。這丫鬟公然教訓本侯,是想當皇室之人,還是想爬到本侯頭上做本侯的長輩?這是不義。”
哪一樣,小丫鬟都不敢承認,此刻冬梅吓得渾身哆嗦,不停哭求着羅錦娘救命。
羅錦娘既着急,又不敢替丫鬟承擔這樣的罪責,只是道:“何至如此,她斷然沒有這樣的想法,只不過是一時替妾身鳴不平罷了。”
焦夜懷不理羅錦娘,又道:“其二,她沒有盡到身為丫鬟該有的勸谏之責。
明明知道你這個主人提出的要求不合理,甚至會陷我于不義,甚至被皇帝責難的境地,卻不知道規勸你這個主人,反而慫恿你,責備本侯,這是意圖謀害我鎮北侯府,想讓其傾覆,身為丫鬟這是不忠。”
“至于其三,你已嫁到我候府多少年了,她卻仍叫你小姐,而非夫人,這是不把我這個鎮北侯放在眼中,還是當我死了,你恢複自由身,故而叫你小姐!”
一連串帽子扣下來,羅錦娘都懵了,想求情卻不知道如何反駁,但她也不肯放棄冬梅,就是哭,雙手卻拉着冬梅不放開。礙于她的身份,小厮們也不敢真使用暴力。
鎮北侯冷冷道:“今個這個丫鬟我是處置定了,如果你不放手,那就跟這個丫鬟一起回候府禁足,到時候本侯可不會替你隐瞞,若有人問起,本侯定會如實相告,直言不諱。”
羅錦娘一下白了臉,若是叫整個京城的貴女知道她被自己丈夫嫌棄教導下人無方,那以後她還怎麽出去交際,如何還能在衆多名門貴婦中擡起頭。
她看着自己的心腹,咬緊嘴唇,最後狠下心道:“冬梅,這次就算是我這個當主子的對不住你,你放心,你回來後,我會用最好的藥物給你治療,你之前同我說家裏母親生病,沒有銀子花用,我也會借你。”
冬梅眼中的光漸漸熄滅,她明白這是羅錦娘不信任她,怕她承受不住責罰,為了脫罪,把過去羅錦娘做的事招認出來,故意提起家中老母,用來威脅她,敢說一個字不該說的,她家中老母就危險了。
初于羅錦娘的考慮,她的秘密太重要,重要到一旦洩露就能要了她的命,經不起半點風險,誰知道鎮北侯是不是故意逮個由頭就為了有機會逼問她的心腹丫鬟,萬一要是丫鬟受不住重刑說出點什麽,羅錦娘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因而羅錦娘不得不這麽隐晦的威脅,與羅錦娘而言無可厚非。
可是對于跟了她十幾年的丫鬟來說難免心寒,他們為了主子做了那麽多見不得光的事情,到最後卻不得主子信任。
焦夜懷冷眼看着這一切,他倒沒有撬開丫鬟嘴的意思,一切都是羅錦娘做賊心虛,他想對付羅錦娘有一百種手段,只不過現在不到時候,留着羅錦娘還有用。
很快有新的丫鬟扶着羅錦娘回到後頭的車架,這裏發生的一切都被傅奕看在眼中,他死死握着拳頭,手指甲都扣到肉裏,出了血也毫不在意。
終究沒忍住,傅奕還是鑽進羅錦娘的馬車中。
看他進來,羅錦娘也不說話,就是哭,眼淚一顆接着一顆落下,委屈得不得了。
傅奕心疼得都揪在一起,一拳狠狠砸在馬車裏,直把車廂都砸得晃悠起來。
“好個鎮北侯,你這樣好的一個女子嫁與他,他還有什麽可不知足的,不說把你捧在手心,疼你,愛你就罷了,竟還如此折辱你,這個仇,我傅奕記下了,早晚有一日,我要他跪在你腳邊求你!”傅奕雙目都是怒火,惡狠狠地發誓道。
羅錦娘淚眼朦胧,被感動的無以複加,“奕兒,這世上就只有你對我最好了。”
傅奕剛鑽進馬車,就有人偷偷過來禀告郭城,郭城又來禀告焦夜懷,“侯爺,傅奕進了羅錦娘的車子,二人說……”
焦夜懷聽後冷嗤聲,“口氣倒是不小,但願他到了事發之日,還能有這樣大的口氣。不用管他們,記得你我的計劃,那才是最重要的。”
“是。”
另一邊車馬中,丞相左懷玉同樣站在馬車外等着,他手中捧着一個熱乎乎的手爐,披着厚厚的大氅,可還是抵不住冬日裏凜冽的寒風,凍得直哆嗦。
管家韓忠勸道:“丞相,冷得厲害就回馬車中歇歇,這頭有奴才看着,遠遠看見禦駕禀告你再出來不遲,切莫凍壞了身體。”
左懷玉搖了搖頭,看了看鎮北侯馬車所在的方向道:“鎮北侯都等在外頭,我亦不能進馬車裏等着了。”
韓忠道:“丞相,您什麽身份,他什麽身份,你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鎮北侯不過是仗着現在邊關不寧,朝中需要他鎮守才得皇上幾分顏面。若是有朝一日,邊關安定,區區一個侯爺,手裏有沒有實權還兩說,哪裏能到得了你跟前,怎麽跟您比!”
“慎言,如此狂妄之言萬不可再說。”左懷玉嚴厲道,随後又深深嘆口氣,“你也說了如今朝廷正是用他的時候,他都這般謹小慎微,等在車架外頭,我又如何能托大,等在馬車中,若讓聖上知道,惹了猜忌,只怕我立刻就會成了第二個鎮北侯了。”
韓忠心有戚戚,“丞相,聖上不會那麽小心眼吧。”
“說了,慎言,你還記不住,下次再口出狂言決不輕饒。”左懷玉告誡道:“娘娘既在宮中,咱們這些做臣子的更加謹言慎行,斷不能給娘娘招惹禍事。”
左懷玉的胞姐乃是當朝皇後,二皇子親母。
大約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聖上的禦駕遠遠可看見,焦夜懷做戲做全套,早早就跪在地上相迎。
禦駕到了跟前,本來不需要皇帝出來,只要坐在馬車裏吩咐一聲就行。可是這次福公公卻撩開車簾,扶着聖上走出來。皇帝甚至沒管那些朝中重臣,包括丞相,只直直來到到焦夜懷跟前,親自扶起焦夜懷。
“愛卿快快請起,外頭天寒地凍,怎地不在車裏等。”皇帝笑眯眯的,一副與焦夜懷從未發生過不愉快,君臣相得益彰的樣子。
“臣不冷,這都是臣該遵守的禮節。”說着,焦夜懷似冷得受不了打了一個哆嗦。
皇帝笑眯眯道:“愛卿等了很久吧,瞧凍的,朕就不拉着你多說了,快進馬車裏暖暖,大病初愈的身體可經不得再凍到了。”
“多謝聖上體恤。”焦夜懷沒客氣,反正一會兒禦駕起行,他跟在後頭也可以回馬車中暖和。至于保護皇帝的事情,自然有禦林軍,還輪不到他。恐怕若是換成他保護,最先不安的就是皇帝。
皇帝扶起焦夜懷,吩咐衆人起身,再不管其他人,就坐回禦駕上,神色冷凝,隔着窗簾同外面的福公公道:“你說鎮北侯這是什麽意思,當着衆卿的面一直等在外頭,連回馬車中暖暖都不曾,這等謹小慎微的行徑豈不是在暗示衆卿朕乃是個小肚雞腸,容不得有功之臣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