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療愈
療愈
紹芒準确無誤找到肩膀處的傷。
綁了紗布,藥液深浸,聞不到血腥味。
司翎蘿側頭不看她,很難為情地道:“你忘了我不會受傷。”
紹芒抿唇,盯着瞧了會兒,衣服怎麽解的就怎麽穿回去了,末了系上腰扣,解了穴道。
司翎蘿緊繃着的身體還是無法放松,愣是躺着不動。
紹芒猶疑不決,不知該不該說。
被傷到時會驚恐,利器刺入身體時會痛,并非只有流血留疤的受傷才作數。
那樣一個充滿善意的神願,好像讓司翎蘿刀槍不入了,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香爐裏的香燃盡,香煙絲絲縷縷,半死不活地盤旋在半空,最終散去。
紹芒道:“一定是傷的極重,你才會敷藥。”若是小傷,眨巴眼睛的時候就愈合了。
司翎蘿這時候才明白她對那個神願的看法。
若是她知道那個神願的前因後果,必定自責深重。
無言之間,紹芒在想,若換成現在的她,會給師姐什麽神願?
但想來想去,并無答案。
司翎蘿半支起身,黑發散在枕上,道:“你認為這個神願不好?”
紹芒扶着她坐在床邊,替她攏發,“并非不好,只是,神魂不損,發膚不傷,不該是刀槍不入、銅牆鐵壁那樣?你現在這樣,到底是傷了的,可見這個神願不合格。”
司翎蘿微微一笑,寬慰她:“神人尚且不能刀槍不入,即便成神,那也有天道的規矩壓着,怎會有真正刀槍不入之人?那豈非悖逆天理,是要遭天譴的。天妒英才也不是一句白話了。”
紹芒搖頭,并不認可:“天道不公,那就不尊它,為尊者不賢,那便退位讓賢,才是美事。”
司翎蘿雙目微睜,稍稍失神。聽到這句話,駭然之餘又在意料之中。
她一直都是如此,若遇阻礙,一概誅滅,毫不留情。
當她是荊夜玉時,面對不公從不指責,她只會殺了制造不公的人。
而當她成為紹芒,依舊未變。
紹芒遲遲不見她答話,輕聲問道:“師姐,你累了嗎?也是,你早該歇着,我守着你,你快些歇下。”
當下局勢迷霧重重,明裏暗裏不知多少人盯着她們,恐怕也只能安穩這麽一會兒。
司翎蘿看她的眼神很是複雜,說不上是無奈還是難過。就如同在看一個霜摧雪蓋的夜歸人。
紹芒見狀,神色微滞,道:“怎麽了?”
司翎蘿道:“沒事。一同歇吧,你去找草藥也沒午睡,卻還惦記我。”
她的眼色恢複如常,紹芒眉間疑雲散去一大半,拉過被褥,“你在榻上睡着,不必憂心我。”
拗不過紹芒,司翎蘿便自己睡下,但今日發生的事太多,她隔一會兒就要睜眼看看床邊的紹芒。
不知第幾次後,她終于睡着了。
紹芒不放心,又查看了她的傷處,發現她肩頭有一道很奇怪的血痕,此刻已經變得暗淡,但那凸起的猙獰之狀,也能聯想到出招之人的狠辣。
并非劍傷,亦非齒痕,太奇怪了。
她試着用靈力療愈,起先沒有絲毫效果,但就在她停下時,那道血痕竟然……愈合了。
這是紹芒第一次看到血肉恢複的過程,就像看一朵花綻放那樣新奇。
司翎蘿依舊沉沉睡着,沒有任何反應。
紹芒仔細幫她擦拭肩頭殘餘的藥膏,替她穿好衣裳,順便收拾了一下房間。
擦桌子時她一直在想,師姐到底是被什麽東西所傷,竟然會被她的靈力療愈。
收拾完畢,她坐下來喝了口茶。
杯面上一片嫩綠的茶葉浮來浮去,紹芒盯着這片孱弱又狡猾的茶葉,不知不覺将這半年發生的所有事都回憶了一遍。
荊晚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四小天災,而四小天災中,生靈神為首。
世間能抗衡生靈神的神願但又臣服于生靈神的,也就剩下三個小天災。
所以……在禁地傷人的就是它們。
但師姐博學多知,又見過它們,不可能認不出。
除非這三個小天災已經被煉化成什麽怪物。
若真是這樣,荊晚沐的計劃距離成功也只剩一步,那就是……得到生靈神。
紹芒扪心自問,她充其量是個外熱內冷的半吊子,從不博愛,野心勃勃,絲毫沒有神仙具備的品質。
荊晚沐也不至于找她充數。
她既已将三個小天災處理了,那必然對生靈神志在必得。
難道她有辦法讓她再次飛升?
紹芒又懷疑起飛升法度。
難道神界真的不看人品嗎?
若她成為生靈神,天上的神君做的不如她意,她真的會把神君踢開自己登上寶座。
神界連她這樣的人都要嗎?
就真的不挑嗎?
不能吧。
紹芒又暗暗疑心,既然飛升之人必然心性純良,會不會、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就是人裏面最善良的那個,只不過平日大家都藏得深,因此才襯的她有些冷漠。
這麽推測好像有些道理,可還有一處不通。
她既已經是荊夜玉的轉世,因何還能用今世修出的靈力壓制三個小天災?
一直到晚膳時分,殷彩和雲寶鳶在外面敲門,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
此事只能按下不提。
飯堂發現修真學院的學員都不來了,立馬将此事報給臨時掌事的趙厘。
趙厘耀武揚威,在寝院四處斥責,将衆人全都拘到飯堂去了。
一頓晚膳吃的令人作嘔。
這還不算完,當晚學院安排表發下來,衆人得知卯時便要去演武場晨練,一整日課滿不說,一節課動辄兩個時辰,課前預習少說得三本書。
別人還能堅持,雲寶鳶是一點罪都遭不了,到第五天時,她整個人已經面無光彩,癱在床上起不來。
紹芒喊她時,她拿被子悶頭,道:“要是想要我這條破命,那就拿去吧,反正我不可能起床的。”
璇衡宗的仙府鳥語花香,璇衡宗的人髒心爛肺。
因着沒去晨練,雲寶鳶被趙厘告上宗府,罰跪罰抄寫。
幸好紹芒能模仿她的筆跡,幫她抄完了十遍《度萬物經》。
雲寶鳶的膝蓋剛上完藥,看上去紫中帶紅,好不可憐。
她面帶戚色,道:“這種經文看着都讓人暴躁,你怎麽抄下來的?”
紹芒正在晾墨,聽到後回答:“那是你心不靜,《度萬物經》博大精深,我第一喜歡聽師姐講話,第二就愛讀《度萬物經》。”
雲寶鳶甘拜下風:“要說自虐,我真比不上你。”
紹芒開始整理手抄的經文,正準備告辭時,外頭有人敲門,聲音細弱,帶着八分的讨好:“寶鳶仙子?紹芒師妹,你們在嗎?”
紹芒聞聲,立即皺起眉頭。
雲寶鳶聽着這聲音頗為熟悉,煩悶地回了聲:“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