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生靈神
“生靈神。”
縱然靳複谙派人殺廖冰绮一事惹惱了靳羽只,但她們始終是相依為命、一同長大的姐妹,難道還能因這點事就生分至此?
紹芒斷定,一定還有內情。
她盡力勸說,試圖讓廖冰绮放下心結,徹底結束這場夢。
廖冰绮聽了她的話,卻有半天沒再出聲。
這些話,她聽過。
對了,靳羽只也說過類似的話。
紹芒的言外之意就是,靳羽只的死是寫定的。
廖冰绮試着想了半天。
不是。
如果靳羽只沒有在琢光海救她,便不會和靳複谙争執,更不會負氣嫁到廖府。
也不是。
記憶在妙樂鄉中丢失了一部分,想不起來了。
她是為了什麽出島的?
除了已知的,還有什麽原因?
就在這時,床帏被粗暴地掀起,裂帛聲極其刺耳。
Advertisement
廖冰绮啞然去看,只見蘇目湘行雲流水地下地,站到她身側,定了一息,就開始在房內四處走動,像是在尋什麽去處。
她的動作越來越急切,蒼白冷然的面容被迫切的動作襯得陰狠森冷。
紹芒瞧了一會兒,下了定論:“她在妙樂鄉中的身份消失了,又要變回魂體的狀态,要是此刻出不去,恐有魂飛魄散之險。”
廖冰绮驚恐又眷戀地望着靳羽只。
靳羽只的身體已經逐漸開始變得透明。
此刻,在妙樂鄉中,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
暖融的霞光與冷峻的風茍且在一起,讓整個天地都為之迷亂了。
廖冰绮聲音艱澀:“……我會,送她回去。”
紹芒暗自長舒一口氣,悄悄握了握司翎蘿的手,觸感似乎較以往更涼,側頭去看,見司翎蘿凝眉抿唇,無聲勾住她的手指。
紹芒不知她怎麽突然如此低落,但此刻不是最好的時機,待出了這裏,她得在膚施城找個上等客樓,細細問來。
但奇怪的是,她一想到要在客樓和師姐談話,眼前就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難道師姐這兩日看多了谷岚蹊,覺得君上比師妹好嗎?”紹芒心道。
昨晚谷岚蹊與師姐夜話,師姐要吻她。
紹芒的心登時七上八下。
她倒不至于懷疑師姐對她的情意,只是尚不明白,在成為谷岚蹊的那幾日,她做了什麽,師姐才想那樣的?
正想到此處,廖冰绮已經攔在亂跑的靳羽只身前。
她使了法術,靳羽只就如行屍走肉,全然聽她的話,又躺回榻上去了。
摩芸低聲問:“她這是要放我們走嗎?”
話音才落,廖冰绮已經扭頭看了過來,眼神像疾發之箭,把摩芸看得心跳狂亂。
旱妖既為四小天災之一,必然有過人之處,法術也比她們還未飛升的仙修要高明不少。
毫不誇張,三人眨眼之間,廖冰绮的法術已經一閃而過,轉瞬而已,她們就已經原路返回。
當旱妖夢醒,妙樂鄉不複存在,她們無需像進來時那樣各走各路,而是一同出去。
仙術閃爍迷眼時,紹芒不禁想,她還要修多少年才能有這樣的能力?
在妙樂鄉中好幾日,外界才過了幾個時辰,此時天蒙蒙亮。
周扶疏使了法術,水鏡中又是廖府的景象,
看到紹芒幾人順利出現在靳羽只那間狗都不住的房裏,周扶疏适時出聲:“師尊,眼下夜黑風高的,正是相認的好時機啊。”
荊晚沐袖口的金線若隐若現,如同眼底那一分可有可無的柔色。
“看來你此生是學不會閉嘴了。”
周扶疏扮做嬌俏又不谙世事的乖徒弟,“若是師尊再肯教我一次,我必能學會。”
荊晚沐道:“我沒那個閑心。把旱妖請到璇衡宗來,為了她的事忙了三年,也該結束了。”
周扶疏嬉皮笑臉:“師尊說得對,徒兒也是這麽想的,除了荊夜玉,師尊還為什麽人這樣費過心力呢。”
她不依不饒重提荊夜玉,荊晚沐少不得要往水鏡中多看兩眼。
察覺她的動作,周扶疏笑道:“這可真是不妙,紹芒此行不像有所感悟呢,師尊的大業能如期完成嗎?”
荊晚沐捋了捋袖口,淡色道:“不用你操心了。明日雲霄派要公布歷練大比的排名,連帶着厭次城的起承轉合都得昭告天下,有些愛行正義之事的修士一定要追殺你了,先管好你自己。”
周扶疏嬌聲嬌氣:“師尊還是擔心我的,我好感動。唉,師尊人這麽好,怎麽荊夜玉卻還不理解呢,若她有點良心,應該在妙樂鄉中便清醒過來,記起一些前塵往事,好讓師尊少些負擔,才不辜負師尊的三年謀劃。”
荊晚沐望着水鏡,冷然回着她的話:“三年前往旱妖的夢中設這一段情節時,我也沒指望她能這麽快恢複記憶。”
周扶疏一雙眼睛笑成月牙,“這次恢複不了沒關系。生靈神那可是四小天災之首,哪有這麽容易為我們所用?既然百姓的背叛傷不了她的心,那就換個法子嘛,師尊比我通透,一定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荊晚沐贊嘆道:“涼茵啊,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周扶疏笑容收斂了一些,“師尊,我拜您為師的時候就不喜歡這個名字,指望您給我起個好聽的,但您卻不願意,轉過頭給一個劈柴的賜了‘扶疏’兩個字,那我肯定心裏不高興嘛,我家裏人教我,想要的東西得自己去搶,可我現在把名字搶來了,您怎麽還喊舊名呢。”
荊晚沐終于皺眉。
“你想要這個名字,和我說了,我難道會不給嗎?砍柴的小丫頭會不給嗎?怎麽非要殺人呢?”
周扶疏的笑容變得辛酸:“您德高望重,不知我這種人活的苦啊,我讓怕了,再不想讓任何東西,我想要的我一定要得到。您不也是因此才挑中我為您的左膀右臂嘛?”
荊晚沐莫名用過來人的語氣說道:“涼茵啊,你會後悔的。”
周扶疏和聲和氣:“師尊就不要憂心我啦,曲子沒奏到尾聲,人還不到散的時候嘛。”
荊晚沐靜默。
所謂醫人者不自醫,人一生的冷靜清明全都用不到自己身上。
不過,要是能看到周扶疏悔不當初的模樣,也很有趣。
室內彌漫着屍冷之氣。
靳羽只的魂魄沒有片刻逗留,一出妙樂鄉便離開此地,榻上的屍體被魂魄遺棄,才真正變成一具死屍。
可能是在妙樂鄉中有了谷岚蹊的經歷,對生死之事有了另外的感悟,才驚覺一條性命的消失是這麽荒涼。
一切都生機勃勃才好。
胸口被摩芸刺殺的地方又疼了一下。
她問司翎蘿:“師姐,廖冰绮還回來嗎?”
司翎蘿臉色還未恢複,精神不濟的模樣,“應該,回不來了。”
她說‘回不來’。
紹芒面露愁色,“周扶疏一定知道廖冰绮在何處。”
“她讓我們進妙樂鄉,其實是配合走完妙樂鄉中的劇情,讓蘇目湘死掉,這樣的話,廖冰绮的夢也做不下去。”
雖說早就有預料,但現在想想,還是無奈又憤然。
又讓周扶疏當槍使了。
恐怕旱妖現在已經被周扶疏送去璇衡宗了。
如此一想,紹芒又有些後怕。
周扶疏這樣的人,若是沒有弱點,那也太可怕了。
她壞成這樣,荊晚沐到底用什麽辦法制住了她?
摩芸一出妙樂鄉,就忘記自己在裏面反省過的事,冷嗤道:“周扶疏在厭次城就把我們耍的團團轉,這回你們竟然還敢信她?”
紹芒是個謙和的人。至少表面如此。
她可以聽許多人的指責與不滿,但摩芸除外。
“那是,你定力最強,被人家從鏡姝城騙到膚施,還沾沾自喜。”
摩芸又心虛又生氣,道:“那現在怎麽辦,我們就這麽回去嗎?”
紹芒也不說話了。
能這麽回去嗎?
被周扶疏坑下山來,敢情是特地敢來幫忙的。
她盡量心平氣和。
太過憤怒,只會忽視很重要的細節。
這件事真的這麽簡單嗎?
璇衡宗要的是旱妖,但不止是旱妖。
一些早該連成一線的情節慢慢清晰起來。
四小天災。
虐祟、控水、旱妖……還剩下的是——
“生靈神。”
她忽然念出來,驚得司翎蘿驀然睜大了眼,呆愣地望着她不動了。
紹芒緩緩将目光移到她臉上,四目相視,紹芒皺緊了眉頭。
天将亮起,外頭隐約響起腳步聲,在冷清的早晨裏格外詭異。
司翎蘿壓下心中翻湧的念頭,輕聲道:“你……說什麽?”
紹芒的語氣還飄着似的,不确定地道:“生靈神。師姐,《小天災記錄》中寫了,四天災記錄中,除去我們知道的三個,剩下的是生靈神沒錯吧?”
司翎蘿的心也落不到實處了,遲了片刻才道:“……是。”
摩芸插嘴:“你們打什麽啞謎?”
紹芒話音一轉:“雲寶鳶呢?”
此言一出,司翎蘿和摩芸都驚住了。
雲寶鳶去哪裏了?
紹芒道:“應該就在廖府,她不會走遠的。”
周扶疏早已達成了目的,也不可能在她身上打什麽主意,雲寶鳶應該是自己走的。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外頭的腳步聲忽然加重,雲寶鳶的聲音穿透那扇搖搖欲墜的門。
“快走啊,等着別人來拘你呢?”
瞬時,室內三人都屏息靜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