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缇绮會付出的代價
花缇绮會付出的代價
再這麽飛下去,就要到西荒之地了。
司翎蘿不安起來。
花缇绮的事已經足夠讓紹芒憂心,她不能在這時候出任何意外。
“若你想敘舊,回厭次城敘也一樣。”
周扶疏硬拽着她坐在雲上,語聲嬌氣:“我就喜歡看別人着急,你又不是不知道。”
司翎蘿太了解她了,深知此時不能硬來,不如想辦法問出花缇绮的事,“璇衡宗知道你在這裏胡作非為嗎?”
周扶疏不大滿意,拿食指戳她的臉,司翎蘿眉心狠狠一跳,偏頭躲開。
周扶疏輕哼:“人家都喊我仙姑,我也為了蒼生憂思難平,你怎麽能說我胡作非為呢,好傷我的心呢。”
信她就有鬼了。
一個熱衷于搞破壞的人,她的心能有多好。
一百多年前,周扶疏初有名氣時,行事乖張,時人說她好惡不詳,很難定論,但距今一百年過去,早已不存在什麽難以定論,這個人壞到沒邊了。
聶神芝說她離開璇衡宗去懲奸除惡,司翎蘿并未相信,更沒有一探真假的打算。
她不願再參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除了紹芒,她什麽都不想再管。
可聶神芝将紹芒騙到了萬妖客棧,暮荷與褚含英再次回到紹芒身邊,許多事避無可避,她總不能将紹芒囚起來。
不知周扶疏究竟意欲何為,她得問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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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由她解決,至少可以幫紹芒省去不少麻煩。
夜裏駕這麽高的雲容易被迷路的星星砸到,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但周扶疏與正常人不同,星星砸過來她就抓在手裏肆意玩弄,把幾顆星星揉圓捏扁,糟蹋地不成樣子,無法恢複原狀,平白給修星星的神官添活兒。
等她玩的滿意,就放那幾顆星星走了。
星星們走的時候哭哭啼啼。
司翎蘿适時出聲:“你為蒼生憂思難平?”
周扶疏面上一派純然,長發迎風輕動,興許是風吹得她不舒服了,她用力揉了揉臉,“當然啦。”
在司翎蘿懷疑的視線下,她輕輕開口:“讓他們萬劫不複,也是需要時間的。”
司翎蘿擰眉,錯開她的眼神。
此人已瘋。
周扶疏抓着她的胳膊晃了晃:“翎蘿,你不會不信我吧?我還想讓你來幫我呢。”
她道:“你想想,将來天地覆滅,人間陷落,死到連只螞蟻都不剩,我們豈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再也沒什麽能約束我。那時候該多美好啊?”
司翎蘿甚至不知她在說什麽,萬般忍耐,才沒把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撕掉。
慢慢道出兩個字:“美好?”
周扶疏鄭重其事:“是啊,你不覺得嗎?”
司翎蘿道:“你幫花缇绮也是為了這個?把你的手拿開,我不想跟你打架。”
周扶疏失落地松開了她,“她都不肯這麽跟你親近,我親近你,你還看不上。我跟花缇绮那是公平交易,事成之後,她要永生永世做我的屍仆,我已經決定了,到時為她裝上九頭十八臂,讓她為我沖鋒陷陣,你知道的,屍仆需要定契,如今契約已成,只等事成。”
司翎蘿心神微震:“九頭十八臂?”
周扶疏笑得眼睛潤亮:“是呀是呀,翎蘿,你主意多,跟我說說,該給花缇绮安幾個貓頭還是人頭,狗頭也行?”
司翎蘿這時才明白,“你瘋了。”
周扶疏歪頭思索:“有嗎,怎麽誰都這麽說我?”
司翎蘿沉聲:“水沫也是你搞的鬼?”
周扶疏道:“不要把功勞給我一人,花缇绮也有份呢,我只是捉住了水沫,打算把它賣給妖族吃肉,但花缇绮需要它,我就只好作罷,但我也不能白白放了水沫,就跟它做了一個交易。”
司翎蘿想到關鍵:“控水之力?”
周扶疏微笑貼近,“對呀。它向我獻上控水之力,但我也沒對它太絕情,還給它一個地盤,另贈一張捕魂網,城外那條河上來往的人它可以随便吃魂哦。”
司翎蘿無情躲開她的靠近:“既然八百具走屍早就煉成,已經游街擺陣了,為何水沫還在吃魂?”
周扶疏坐端正,道:“瞧瞧,你曾說衆生平等呢,花缇绮需要被水沫吃過魂的屍體煉走屍,別人就不需要了嗎?當然是越多越好啦,多多益善嘛。”
司翎蘿盡力語氣平和:“你這麽做,璇衡宗能放過你嗎?”
周扶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璇衡宗?”
她道:“璇衡宗?按照我原來的打算,明日做完花缇绮的事,我就會控水淹了厭次城,但是現在我做不到了。”
她竟有這樣的打算。
花缇绮絕對是昏了頭,才會找她幫忙。
還以為葑家滅門已經夠殘忍,未曾想花缇绮要付出的代價竟然如此之重。
司翎蘿無聲許久,才問:“為何做不到?”
周扶疏溫色:“上交璇衡宗啦。暮荷劍出現了,離她遭殃不遠了,翎蘿,我都覺得你好辛苦。你往後看看,她有來追你嗎?要我說,她寧願想辦法去救那些早已不可能生還的走屍,也不會來救你的。”
她說完,司翎蘿仍然沒有立刻就回。
就在一顆星星差點砸到她們時,司翎蘿道:“她來了。”
周扶疏将星星一掌拍飛,回身一看,距離她們不遠的後方,紹芒竟然……禦劍而來。
古今笑話,禦劍的能追上駕雲的。
周扶疏很确定,如今的紹芒才不過是‘道究竟’的境界,跟‘望仙’的她差了大半個聶神芝,可她竟追上了。
隔得遠,暮荷劍金光騰騰,如罕世金玉般的刀刃極其渴血,殺意已現。
周扶疏不緊不慢,側頭看了看司翎蘿。
司翎蘿專注看着劍上的紹芒,眉眼溫和,神态與方才大不同。
周扶疏笑意全褪。
眼看紹芒越來越近。
周扶疏已經能看清她臉上的急切擔憂。
她忽然道:“這樣不好。”
司翎蘿還不知她是什麽意思,周扶疏已經停了雲,唇角彎着,“我要送你一份禮物。”
司翎蘿警惕:“你要做什麽?”
周扶疏道:“放心,我肯定不會傷害你們的,我不是那種打打殺殺的人。”
紹芒心裏默念,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暮荷劍能感受到她的焦急,沒有絲毫怠惰,奮力直追。
終于,她清晰地看到了司翎蘿的面容,雲停了,劍也停在合适的位置。
紹芒臉色蒼白,額角緊繃,神情甚至有些猙獰,“師姐,她有沒有傷你?”
司翎蘿輕輕搖頭。
周扶疏不太喜歡看這樣的場面,出聲道:“你現在叫什麽名字?”
紹芒額角一跳:“紹芒。放了我師姐!”
周扶疏不滿意:“這個名字取得不好,還是之前的好聽。算了,我不為難你們,這樣吧,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親自把翎蘿送到你的暮荷劍上。”
紹芒不信她會這麽好心,可是又不敢上前。
這個高度,已經接近一重天,周扶疏要是推師姐一下,她真的沒把握救下師姐。
“什麽問題?”
周扶疏又笑開了,笑得像懵懂天真不谙世事的凡間女娘,“對你而言,翎蘿是什麽人?你又怎麽待她?”
此話一出,司翎蘿眼中那點柔情立即呆滞。
紹芒并未發覺,她不知這個問題是何用意,但還是道出真心話:“師姐與我,是知己,是好友,我自然尊她敬她,親她顧她。”
周扶疏聽完,笑意更深,終于滿意了,“好,念在你們,是知己,是好友,我不忍看你們分離,就将翎蘿還你。”
她得意地看着司翎蘿,驅雲而動,遵守承諾,将她送到暮荷劍上,紹芒立即扶住司翎蘿,讓她在劍上坐穩,心裏翻騰的情緒終于平靜些許。
周扶疏再次驅雲,離暮荷劍遠了一些。
紹芒也發現,暮荷劍好像……想殺周扶疏,劍鳴陣陣。
可此時決不能動手。
她道:“敢問前輩出自哪座仙府?”
周扶疏道:“怎麽?問清楚了以後好報仇是嗎?”
紹芒并未否認。
周扶疏笑道:“璇衡宗宗主之徒,周扶疏。”
紹芒點頭,“晚輩記下了。”
語畢,她調轉方向,往來時路上走。
周扶疏看着她們的背影,突然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以後做了壞事,她就自報家門,讓仇人全打到璇衡宗去,給她的好師尊一點事情做也好。
紹芒還是後怕,懷疑周扶疏傷了司翎蘿,便用靈力檢查了一遍,這才放心。
而這期間,司翎蘿一直神情低落,等她收了靈力,莫名說了句:“給你添麻煩了。”
她為此感到抱歉。
紹芒因為救回她而生出的欣喜也沒了,她語氣緊張,問道:“師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周扶疏跟你說了什麽,你告訴我,我們一起……”
司翎蘿沒等她說完,就道:“沒什麽,真的。”
紹芒看到她眼中的幾分疏離,心猛然一刺。
她想,師姐與周扶疏是舊識,或許是周扶疏讓她想起了舊事,她不開心,需要冷靜。
于是她安靜地禦劍,不再出聲。
半個時辰後,兩人落地。
描妝店的內院已經煥然一新,燭臺供桌都收起來了。
林雁聲和陸灼先一步跑過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有沒有出事啊?”
紹芒勉力微笑:“沒事。”
溫了道:“既然如此,你們先在這裏休息,我與柳蘇蘇再去花府一探。”
紹芒道:“也好。”
司翎蘿叫住溫了,道:“花缇绮和周扶疏定了契,單命陣和要壽之術一畢,花缇绮就會成為周扶疏的屍仆,到那時,周扶疏……也許會屠城。”
紹芒驚道:“屍仆?”
溫了亦驚:“屠城?”
司翎蘿道:“若是可以,你們将這個消息告訴暗室裏的那個人,恐怕只有她能阻止花缇绮。”
她們這些人裏,柳蘇蘇溜門撬鎖是最精的,她道:“行吧,溫了妹妹和芒芒後輩都對我有恩,我們盜賊也是知恩圖報的,帶個話罷了,小事情,不過我還得找花缇绮的寶貝,要是耽擱了你們的事,也別怪我。”
紹芒默聲片息,提醒道:“蘇蘇前輩,您有沒有想過,傳聞中花缇绮府裏的至寶,就是暗室中的那個女娘?”
柳蘇蘇怔了怔,突然拍掌:“對啊,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好,那我就要将那女娘偷回來。”
紹芒道:“蘇蘇前輩,暗室必定機關重重,只需帶話即可,若把人帶出來,花缇绮可能……”
柳蘇蘇道:“哎呀,放心吧,我沒有那麽魯莽,否則偷盜這麽多年,早死了。你們修仙的厲害不錯,但卻沒我們盜賊會來事兒。”
紹芒看了看溫了,遲疑片刻,道:“好,有溫師姐在,我放心。”
摩芸聽了半天,很是不爽,若是柳蘇蘇真的把人帶出來了,而陪着她的是溫了,那回去記功時,大頭肯定在溫了這兒了。
她道:“二師姐,你為何不跟去?”
紹芒正要回,溫了冷聲道:“人多不便。”
語畢,她帶着柳蘇蘇消失了。
摩芸恨恨地道:“心機!”
林雁聲拉住她,道:“少說兩句,大師姐和二師姐都累了,讓她們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事情還多着呢。”
摩芸萬般不願,還是聽了。
因為,紹芒的臉色當真很難看,嘴唇也發白,約莫是情緒太激動,又禦劍多時,過分疲累了。
描妝店的內院有五間房,柏嫣決定将那間早晨能曬到太陽的分給紹芒和司翎蘿,但從剛才開始,這兩人好像并沒有直接對話過,氣氛有些微妙,她将二人領進房內,多餘又問了一句:“你們住一起,沒事吧?”
紹芒道:“無事,多謝。”
柏嫣離開後,房內又靜默。
良久,紹芒才出聲,“師姐,你在這裏睡,我回百福樓看看。”
說完,她走出房間,關好門,繞到淨室。
不一會兒,淨室充滿血腥味。
紹芒看着自己吐出來的血,皺了皺眉,連忙找到布子擦幹淨,又開窗散了散味。
她吃了師姐給的聚靈丹,以自身修為注入暮荷劍,才勉勉強強追上周扶疏。
到底還是太弱。
不過也沒什麽,救回師姐就好了。
剛才摩芸還質問她為何不去花府,她這個樣子去了只會壞事。
等淨室的味道散去,她關上窗,又擦了一遍地。
這次,她邊擦地邊思考。
師姐為何不對勁?
她好像在難過。
可她在難過什麽?
難道說周扶疏曾經真的是個光風霁月的仙女,只是誤入歧途,師姐在為她難過。
不對,師姐除了難過,還有點生氣。
她在生誰的氣?
紹芒怎麽也想不通,擦完最後一遍,輕手輕腳出了淨室,去門口守着。
若是師姐需要,喊一聲,她就在。
今夜的月亮還算好,只是天邊好像有幾顆奇形怪狀的星星。
她看着看着,眼前不由浮現出司翎蘿生疏的眼色,心中又開始難受。
也是此刻,她意識到,師姐在氣她。
不一會兒,身後出現一絲響動,門開了。
司翎蘿出來,垂眼看着坐在臺階上的紹芒。
她衣衫單薄,臉色蒼白,眼睛有些發紅。
司翎蘿走過去,朝她伸手:“随我進去。”
紹芒很快伸手握住她,借力起身,眼中出現一絲神采:“師姐,你不生我氣了?”
司翎蘿牽着她進屋,關上了門,讓她坐在床邊,拿出早就想給她的丹藥,“下次不能這樣了,很危險。”
紹芒看着手心裏那顆丹藥,仰頸看着司翎蘿:“你為什麽生我的氣?”
司翎蘿道:“我沒有。”
紹芒道:“你有。”
司翎蘿坐在她身側:“把丹藥吃了,我就告訴你。”
紹芒聽話地吃了。沒一會兒,她只覺得損耗的靈力都補回來了,先前的疲累也一掃而空。
她讓司翎蘿看她,“已經吃了,你告訴我。”
司翎蘿一本正經:“騙你的。”
紹芒:“……什麽?”
司翎蘿認真看着她,道:“沒有對你生氣,我怎麽會對你生氣,我是在想,事在人為。”
紹芒仍然不明白。
司翎蘿再度握住她的手,“我有點冷,今晚,想抱你睡。”
紹芒微怔,手心裏冰涼的觸感證明,司翎蘿确實很冷。
她想了想,點頭,“我倒沒什麽,只是師姐不喜歡別人碰。”
司翎蘿道:“你都說是別人了。”
紹芒一臉疑惑。
上榻後,紹芒以為就如往常一樣,不過是抱一抱師姐,讓她取暖,可在她擡眼時,卻看到司翎蘿在解外衣。
她詫異不已:“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