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菜鳥雀雀（1）
【06】菜鳥雀雀（1）
雷蘇起身去開門。
那瞬間，戴汐狀似淡定朝衛生間走，在譚博文疑惑的眼神裏三步并兩步推開衛生間的門，迅速閉鎖了門，徹底将身後絮絮低語隔絕。
戴汐拍了拍胸口，忍不住将耳朵貼在門上聽聽外面的聲音，是熟悉的雷蘇噓寒問暖的聲音，只譚星淵恹恹的應着。
“這孩子，臉色怎麽這麽差？”
“沒事。”
“嗨，來的時候吹風了吧？額頭這麽燙？發燒了都。”
“……嗯。”
“快過來坐下，媽媽給你拿藥。”
“……”
淵淵生病了。
好在回家讓雷蘇照顧着，戴汐這般想着稍稍安心了些，撓了撓頭想着衛生間到門口的距離，定會路過客廳被逮到，顯然不是個好選擇。
環顧衛生間，四周明亮寬敞，因着是三樓的緣故，透過窗戶能瞧見外面籠罩在黑暗裏郁郁蔥蔥的香樟樹，葉片随着晚風微微搖曳。
戴汐爬上窗戶身手利落翻窗，攀着旁邊的水管管道，跟壁虎似的一點點朝下挪動。
這種爬牆翻窗的事情，于她而言家常便飯，手到擒來，更別說在兄弟幾個裏，身手算得上最好的了。
沒過兩分鐘，她就跳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出了草地，蹬蹬蹬朝小區外跑。
“嘟嘟嘟。”
一出小區大門，手機便響了起來，正是師母。
戴汐接過電話，編纂好理由道：“師母，我這裏有點急事就先走了。”
“有急事就先去吧，本來我還說你跟淵淵難得碰見，還想介紹你認識認識呢。”雷蘇頗為可惜道。
戴汐打了個哈哈道：“下次吧。”
要是她沒當上淵淵的小金絲雀，又恰逢淵淵失戀，當真恨不得跟淵淵正式見面交流。可現在淵淵喜歡乖巧懂事的女大學生，不喜歡聰慧過人的精英，她得維持好人設。
切斷通話後。
戴汐回宿舍度過了在學校的最後一晚，因為想着馬上就要跟淵淵同居而興奮得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裏閃過跟淵淵相處得點點滴滴，唇角忍不住上揚。
“師姐，找到工作那麽高興？”隔壁床鋪的那君君也沒睡着，問了聲。
雖說戴汐沒告訴過他們家世背景，但從她吃穿用度、舉手投足上看，身份背景絕不簡單，能讓戴師姐開心成這樣的，得是個什麽樣待遇奇高的工作？
戴汐眯着眼睛笑得滿是柔情蜜意道：“嗯，那可是我八年的夢想。”
“八年的夢想？”那君君咋舌，“那是什麽夢想？”
戴汐翻身睡覺，卻不願意再說了。
夢想這種東西，當然要等到實現後再說，否則夢想就是幻想。
那君君好奇再問，沒了回應只得恹恹作罷。
*
戴汐比譚星淵小兩歲。
初見時她十六歲，譚星淵十八歲。
被父母長輩嬌寵着長大的戴汐，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嚣張跋扈，無法無天，跟野了的獅子般沒人能管得了，從幼兒園開始她就是學校裏最不好惹的小霸王。進了初中學校老師都沒法管她，任由她上課睡覺，逃課曠課玩游戲，禍事也闖了不少，長輩們因她的事兒焦頭爛額。
進了高中。
她以為只是換了個逍遙窟，照例肆意妄為，就等着看學校老師被氣得七竅生煙。
哪知道，還沒被老師教訓，初次翻牆就被當時身為學生會會長的譚星淵給直接拽下了牆，她摔倒在地上就望見冷酷無情的紅袖标，一如往常沒将人放在眼裏，用舌尖抵了抵口腔爬起身來。
紅袖标長得挺好看，書卷味十足，乖乖牌模樣。
譚星淵細細打量着她，眉頭都要擰成“川”字，眼神裏氤氲着股風雨欲來。
那是一種規則被揉碎打破，令人無所适從的眼神。
那會兒譚星淵身量比她高些，微微俯瞰着她時籠罩着股壓迫感。
可戴汐肆意妄為慣了，不過把他看成個書呆子，不小心撞到槍口上來。
“少管我。”她撂下狠話，轉頭又要去翻牆。
還沒等她手腳并用翻牆，就被譚星淵扣住肩膀，硬生生扳正對着他，頭頂傳來陰沉壓抑的聲音，“別動。”
戴汐生性桀骜，哪兒是他讓不動就不動的，在考慮給他點教訓，擡眼冷哼道：“你再說一遍！”
讓人始料未及的是，譚星淵垂着眼伸手朝她的校服襯衫而去，将紐扣一顆一顆扣好。
戴汐嗅到股淺淡的奶糖味，愕然瞥了眼胸口那雙認真工作的手，哪裏跟Omega這般靠近過，只覺得胸腔撲通撲通直跳，臉頰倏而泛上了些微的紅，她有些慌張後退，卻被學長揪住衣領朝前一帶。
“不準動。”譚星淵冷酷無情盯着松松垮垮毫不規則的衣服，繼續給她扣紐扣。
毫無疑問，那眼神裏蘊含着絲絲縷縷的殺氣。
若是反抗，恐怕會血濺當場。
那瞬間譚星淵仿似君王般，殺伐果斷的下令，震懾住了戴汐。
她僵硬着不敢動彈，也不敢說話。
“不準衣衫不整。”譚星淵給她扣好最後一顆紐扣，眼神凜冽道。
戴汐堪堪回神，覺得當真鬼迷心竅，丢下一句“你管我”還要翻牆曠課。
譚星淵重新把她拽回，冷冷命令性道：“不準翻牆曠課。”
那氣勢頗有些像戴正義對手下下令模樣，不容置疑，不容辯駁。
戴汐短暫征愣後掙脫他，就要翻牆曠課。
她從來是別人不讓她幹嘛，偏偏要幹嘛的性子。
誰料迎面左臉挨了一拳，右臉又挨了一拳，這兩拳直接把她給揍懵了，呆呆傻傻望着他，一臉不敢置信。
因着被家裏嬌寵着，誰都沒對她說過半句不是，即便父母因她闖禍而焦頭爛額，說話也都輕聲細語，打架也時常是她占據上風，被揍臉絕對是初次。
然後，她聽到譚星淵冷冷淡淡又命令性的話：“不準違反各項中學生守則。”
戴汐不服，要跟他對着幹。
于是那日演變成她被鐵血教育了一通，譚星淵親自押着她回高一教室上課，讓她初次真正意義上被人管教，丢臉得恨不得鑽進地縫。
往後的日子水深火熱。
跟幼兒園、小學和初中天壤之別，這位學生會會長簡直嚴格得不像樣，眼睛一點兒沙子都揉不得，中學生守則上的每一項規定在校內被清掃得一幹二淨，誰要是敢忤逆，譚星淵能教訓個夠。
戴汐衣衫不整，會被路過的譚星淵勒令穿戴整齊。
戴汐打架鬥毆，會遭紀檢部清掃，被譚星淵直接教訓。
戴汐翻牆曠課，次次挨抓，因屢教不改強制關禁閉面壁思過，最兇殘的是還不給中午飯吃。
起初她還膩煩高中學校裏會長多管閑事，可漸漸的她像找到小主人的狗狗似的，一天看不到他就不對勁，被譚星淵強勢管制約束時隐秘的生出些喜悅，近距離嗅到那股淺淡的奶糖味又覺得美滋滋的，甚至在校時偷偷朝高三部那邊觀望。
從她教室的後面窗臺，隔着樓下空曠的活動區域，擡眼就能望見學生會活動室，經常能望見他從室內跟一群人出來，一群紅袖标在學校裏走動格外顯眼。
戴汐從沒被管教過。
其實他很羨慕柳峻和郁嘉佑，從小就被高要求高規格完成任務，可她明明也不比她們差，長輩們對她也沒什麽期待，她便對自己也沒什麽期待，好像她就是這樣，肆無忌憚，肆意妄為。
誰也沒強制管束過她，也沒人真的敢得罪她，更別說狠狠教訓她一頓了。
她其實是想過被長輩們教訓的，可卻沒想到真正強勢管教她的會是個學生會會長。
一個……長得很好看很冷峻的Omega，比alpha還Alpha的Omega。
她喜歡被他管教，別人指摘一句她都不樂意。
每次被譚星淵管教，她就像主人揉揉她的頭似的，開心得不得了。這确實是奇怪有病的，但是她遏制不住喜歡這感覺。
像譚星淵這般優秀的人，身側不缺女友。
從她初見譚星淵開始，到他畢業，就交往過三任女友，一個比一個斯文優秀，跟桀骜不馴的戴汐俨然是兩個極端。他不喜歡又野又狂的Alpha，更偏向聰明絕頂，有眼界有談吐，也不怎麽喜歡有錢的富家子弟。
就算她再喜歡譚星淵，她也不是譚星淵喜歡那類Alpha，怎麽也輪不着她，所以她只能維持暗戀。
後來。
淵淵考入聲樂系，沒兩年簽雅致唱片出道，歌出了一曲又一曲，在樂壇站穩腳跟，成為了頂流。
與此同時，他身邊還有秘密女友顏昭，是大學研究生時期同系的學姐，也是那種斯文優秀的。他們志同道合，順理成章交往。
戴汐不甘是不甘，可想着淵淵跟顏昭也算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擱淺的亂糟糟的心思。
哪知顏昭那混蛋出軌，氣得她恨不得把人千刀萬剮。
要是她，她才舍不得淵淵傷心！
*
次日。
戴汐利落将行李收拾好，處理了下離校事宜，中午時請數學系幾位同門在高階餐廳吃了一頓飯，受了那君君、陸宙等人恭喜，結束後按照葉辛定好的時間準備驅車朝北區而去。
可轉念一想，她是貧困女學生，不應該有這限量款的車，幹脆回了一趟北區的別墅，把車給別墅裏，這才打車前往譚星淵所住的小區。
下午四點。
她掐點敲響了譚星淵的公寓，心尖活像抹上蜜糖似的。
開門的是葉辛，笑意盈盈迎了她進去，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拉到門背後道：“別拘束，先把行李放這兒吧。”
公寓面積适中，以黑白灰裝潢為主，似主人般疏離冷淡，讓人難以靠近。
此刻，譚星淵芝蘭玉樹般坐在沙發上，見人來了，淡淡道：“坐。”
戴汐深深吸了口氣，乖巧走到他對面坐下，旁邊葉辛給她倒了杯白開水，道謝之餘又偷偷看了看譚星淵，見他一如既往疏冷着臉，臉色稍稍紅潤，不似生病模樣，不禁松快了些。
發燒……應該是好了。
譚星淵拿出厚厚的一沓合約，食指和中指按壓推到了茶幾對面，開門見山道：“工作內容，和戴小姐想象或許會有些許出入。”
戴汐拿過合約一頁一頁翻看了起來，可心思卻沒真正在這上面，只掠過些重要內容。
“甲方将定期給與工資，期間雙方關系定性為助理與雇主關系。甲方有生理需求，乙方得滿足。乙方需要遵從甲方提出的一切要求，工作期間24小時不得關機……”葉辛幹咳了聲解釋道。
合同上也寫着相似條款，戴汐連連點頭，在望見【甲方有生理需求，乙方得滿足】時胸腔微微洶湧。
這不就是……金絲雀合約麽？
原來，金絲雀合約竟寫得這般隐晦麽？不過助理和雇主，好像更不容易被人察覺。
戴汐輕輕“嗯”了一聲，坦坦蕩蕩表示理解。
怕她誤會，葉辛深入解釋道：“譬如淵淵發熱期時，你需要給淵淵進行臨時标記，在活動時出現特殊狀況，你需要迅速做出反應。”
其實整個協議裏，他們需要戴汐做的就只有這條。
保證譚星淵在接下來一年裏不因發熱期出任何事故和意外，順利完成一年的工作。
“嗯。”戴汐颔首，再次篤定這金絲雀條款的隐晦。
Omega到了成年後會出現幾次發熱期，每次發熱期要麽打抑制劑，要麽alpha撫慰。就連淵淵臨時标記都千叮咛萬囑咐，她自然得做到最好。
葉辛瞥了眼神色淡淡的譚星淵，笑道：“合約結束後，将按照甲方意願進行續約，如果不續約雙方将徹底中止協議，停止任何關系。結束合約後，乙方不得對任何人提起這段關系。合約期間內，甲方有權随時解約。”
合約一頁一頁粗略看完，戴汐拿過茶幾上準備的筆“沙沙沙”在末尾簽上了名字。
葉辛還想再說幾句，甚至認為Alpha在這件事情上可能還要讨價還價，誰知話說到一半字都簽了。
“好了。”戴汐将合同遞給葉辛。
真……真變成淵淵的金絲雀了？那什麽時候工作啊？
然後，她就見譚星淵沉吟了下，語調疏淡道：“給你半天時間，整理好住處。”
說完他擡腳就朝音樂室而去，似乎并不因家裏多個人有什麽特殊情緒。
譚星淵住主卧，戴汐住次卧。
這會兒戴汐就像剛入宮的妃子，在整理卧室時還在思考雇主什麽時候臨幸。不過她思緒沒飄多遠就被葉辛給拉了回來，葉辛語重心長交代好貼身助理的諸多事務，全是淵淵的喜歡和厭惡。
譬如：
淵淵不喜歡吃豆類，對蝦過敏；
淵淵強迫症，必須保持室內對稱；
淵淵在作詞作曲時，就算餓了也不能叫他，不然會發火；
淵淵睡覺前喝一杯蜂蜜水，會比較容易入睡；
……
戴汐一一記着，不過她也瞧見室內物品都是成雙成對的。
別不是淵淵還對顏昭念念不忘，淵淵舍不得扔掉吧。
她又不禁問：“那個，這裏以前有住過別人麽？”
“沒有，”葉辛大咧咧笑了下，靠着門扉打趣道：“這是淵淵初次招貼身助理，如果不是因為合同上的事情，淵淵其實更喜歡獨居。別看屋子裏東西一對一對的，那是因為淵淵強迫症，喜歡一雙一對的東西，覺得這樣才完整。”
“完整？”
“是啊，他覺得世界上的東西都應該是一對一對的，不然就是殘缺的，就好像缺掉一個角。”
又聊了幾句，葉辛見她拾掇得差不多，臨走時叮囑了下：“記得，給淵淵做飯，一些家常菜就好。”
戴汐懵住了，窒息道：“做、做飯？”
混世魔王什麽都會，可哪兒會做飯？炸廚房還差不多！
“你是貼身助理，當然你做飯，難不成淵淵做？”葉辛拍了拍她肩膀打趣了下，只當初次入職傻乎乎的，轉身穿好鞋子就離開了。
戴汐天塌地陷：救命！
這是初入職場菜鳥金絲雀遭遇的第一個難題，如何做好一頓飯讨金主開心？
做飯是不可能做飯了，炸掉廚房也不可能做飯的。
戴汐趁着譚星淵還在音樂室作詞作曲，點了附近五星主廚烹饪的餐點，避開了淵淵不喜歡的，期望能給淵淵留下好印象。
可是五星主廚做飯跟蝸牛似的，還得等三個小時才能送來。
這讓她在廚房只得硬着頭皮上，看着視頻教程一步步現場學習洗菜，炒菜，甚至連煮米都是跟着視頻學的。
譚星淵從音樂室出來，就嗅到廚房門縫裏鑽出一絲絲燒焦的味道。
他微微蹙眉，推開廚房門就瞧見女學生站在鍋子前努力翻炒着菜葉，不少碎的菜葉撒到了廚房四周，像遇到世紀難題般皺眉，而她手邊還有被燒壞掉的肉，整個廚房可謂一片狼藉。
唔。
忘記廚藝測試了。
“譚先生！”戴汐一聽動靜被吓了一跳，忙又翻炒了下菜葉，可就是沒能瞧見菜葉熟，反而越來越幹，一見譚星淵慌道：“一會兒就吃飯了。”
“轟”的一下，跟前的鍋裏竄起火焰，吓得她後退兩步。
譚星淵擰眉，走上前去抓起旁邊鍋蓋朝一鍋子火蓋去。
利落把煤氣關掉，又開窗通風，打開了抽油煙機。
“譚先生。”戴汐一臉愧疚懊惱，跟做錯事的小孩般道：“我……不是故意的……”
完了完了！淵淵不會嫌棄她不會做飯，當小金絲雀不合格吧！
合約期間內，甲方有權随時解約。也就意味着，要是淵淵一不高興，現在立馬能FIRE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