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霧裏看花8
第五十八章 霧裏看花8
再次奪回世界的霸權
在埃隆登上臺, 聚光燈下風度翩翩自我介紹全名是「埃隆·哈瑞斯」時,宴會大廳的巨龍們有着不同的反應和表現,有些是驚訝, 有些是欣喜,還有不屑。
一牆之隔的後場, 有誰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眼淚忍不住嘩啦流下來。
哈瑞斯。
H,哈瑞斯。
埃隆·哈瑞斯,看起來年紀沒多大、頗為俊秀的青年人,就是幾個月前悄然潛入古堡內, 一場大火燒毀所有人的新年的那個罪魁禍首!
季越彭拿起剛才還在稱贊口味的茶杯,狠狠砸向監控,熒幕瞬間裂開傷口。向來玩世不恭的他破口大罵:“這個混蛋——”
季悅栀流着淚攔住他:“砸這個有用嗎!”
“放開, 我要去宰了那兔崽子!!”
女孩子不肯放手,在他背後嗚嗚地哭了起來。
他的姐姐,家裏唯一的姑娘,人前高嶺之花人後嬌氣的大小姐, 長這麽大,他幾乎從來沒見過她的眼淚。
卻在此刻, 因為這個渣滓心如刀絞。
“H, 哈瑞斯……就是他……就是他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季越彭越說越痛苦, 聲音喑啞, 也帶上了哭腔。
家破人亡四個字, 是何等的沉重。小小的房間裏或立坐, 只有幾個人, 每一個都陷入讓人疼痛的沉默。
兩個年輕的S級被帶到這裏來, 并不清楚安排, 還以為只是難得出現在一次同類的社交場合,在房間裏等待時從監控上看見某某夫人熟悉的面龐,還在互相打趣「你小時候她還抱過你呢」「你那時候鱗都沒長齊能記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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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悅栀和季越彭在人類世界中,都是最習慣出席晚宴的名流,正開心地比對人類和龍類招待的風格有什麽不同,就看見那張臉出現在鏡頭中央,笑着說出自己姓甚名誰。
原來一個名字,也可以等同最狠毒的咒語。
*
堂堂S級純血貴族家族,受萬人敬仰,受衆生崇拜,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平民害成這樣。叫他們怎麽能忍受得了?
誰能不恨?誰能不憎?
可現在沖上去,又有什麽用?
從其他龍的反應就能看出來,現在皈依和打算詭異哈瑞斯、或者叫埃隆的群衆數量,遠比他們想象中多得多。
也是,像巨龍這樣的群居遠古生物,就算想要向着民主制度改革,對強大的領導者和統治者的渴求是刻在骨血裏的。
三百年前,他們的母親離世,小舅宣布退隐,三百年來季家也遵循諾言沒有再出現在政壇上或者幹涉他們的重大決定,除了二十年前在雨夜中救了小辭以外,幾乎消失在公衆視野中。
就是這樣決絕急流勇退的态度,依然有許多子民等待着他們重新歸來。
當年的赫定家族暴力勇猛,而季家溫和寧靜,兩邊大家族吸引了不同态度的同胞;然而無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他們最終的目的都是相同的:複興巨龍,讓人類知道究竟誰才能永遠站在食物鏈頂端,重新奪回世界的霸權。
可季家離開太久,他們越來越失望,其他小團體又一直不成氣候,連一個能挑大梁的繼承人都找不出來。
直到這個名叫埃隆·哈瑞斯的男人,如同飓風忽至,不容置疑地卷走所有雜音,衆龍在迷茫的黑暗中看見了希望。
這些都是季悅栀和季越彭所不了解的。他們正如季淳當初的心願那樣,無憂無慮地長大,遠離權勢紛争的塵嚣,安心地做貴族家的少爺小姐。
只是,傾巢之下,豈有完卵?他們不想争,總有人想;而他們這個S級的名號,就是任何一個野心家面臨的最大障礙———只要S級們不點頭,再頂尖的人才也做不到支配整個龍族———當然會想着鏟除。
季淳不想要當萬人之上的王,只想和家人安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所以當年才會在姐姐死後放棄王座和複仇,解甲歸田。
原以為避世就能夠自保,卻發現仍不是長久之計。
這場火,也終究燒到了他們身上。
*
以埃隆現在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和位置,不需要發表什麽額外的演說。突然降臨、給大家的心來了個小震蕩以後,他笑着讓各位吃好喝好,就重新打開室內的燈光,下臺來融入衆人。
這一招還是挺妙的,先确立地位,再拉近距離,軟硬兼施。不少人都挺好奇,這麽有才的A級到底誕生在哪個家族?為什麽以前從來沒有誰發現過?連秘密武器都掖着藏着,太吝啬了吧。
埃隆答一切,唯獨不答出生,反而更添幾分神秘色彩,傳着傳着草根英雄的神話都出來了。
搞這一出,所有龍的談論話題都離不開埃隆·哈瑞斯,有贊同也有反對,不變的是,都對種族複興的未來充滿了期盼。
他們确信,埃隆·哈瑞斯就是那個在未來引領巨龍重新支配全世界的火種。
原本就已經很活躍的氣氛,被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推向高潮。
會場的後門忽然一陣騷動,之前圍在埃隆身邊的人紛紛探頭去看,印象中在高位的長老、夫人團、各家族的領袖都早就到場,還有誰的到來能再度引起轟動?
只見一個和埃隆差不多大年紀的男人在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穿一身素色的棉麻衣料,仿佛從水墨畫走下來。
清淡矜貴,嘴角帶着柔和的淺淺笑意,眉宇間卻有化不開的悵然,像一塊溫暖的冰。
他身後的兩個男人看起來更年輕些,一個一襲黑風衣,神色肅穆,另一個西裝革履,格外有威嚴。
左右護法倒是還有場合出席,但中間那位,有多少年沒見到了?一百年,還是兩百年?
龍們都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誠惶誠恐,并且下意識離埃隆遠些。
“是「那位」……”
“是先生,怎麽會是他?他怎麽來了!”
“我的神,我的神明……”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能和元老在同一屋檐下,這是何等的榮幸!”
随着元老走進會場,每條龍都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壓迫,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摁在後頸上,讓他們不得不低下頭去。
血統壓制。
宴會場沒有B級以下,以至于人人都以像那幾位夫人的超A級已經是頂端,竟然忘了誰才是真正的萬人之上。
方才還無比熱鬧的大廳,驟然陷入死寂。
*
事實上,在季悅栀和季越彭無知無覺的這三百年裏,想對季家做小動作的存在,從來沒有斷缺過。包括現在已經被視作家人的許游,當初也是通過讨好季辭的方法想要另辟蹊徑接近純血家。
身處高位,就不可能有純然的安穩。季淳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不過,近來這些年,有些「小」動作實在搞得太大,讓他難以忽視。而且,對別人就算了,對崽崽出手,不在他能容忍的範圍之內。通過加西亞、許游和其他一些途徑,季淳也開始主動出擊,去了解潛在的威脅。
大約四年前,季淳放出去打探的消息得回來「埃隆」這個名字,他一直記挂在心上。然而這個埃隆神出鬼沒,四年後,祥和的夜晚被沖天火光所打斷,縱火犯哈瑞斯成了首要追查目标。
今晚,埃隆·哈瑞斯,正式浮出水面。
季淳沒料到,在斯科特·赫定死後的三百年,出現了第二個讓他憎惡終生的名字。
他做了個手勢,讓加西亞和季霖澤在原地等待,只身穿過擠了滿滿當當的客人、卻格外冷清的廳堂,走向埃隆。
人人都好奇,無人敢擡頭看。
後者仿佛絲毫沒有受到純血的震懾,悠然地撩了下額發,調整了下手表的位置:“初次見面,先生,久仰大名。”
若是加上姓氏,先生可以是對任何人的敬稱。
但在巨龍中約定俗成的規矩,若只有「先生」二字,便是代指唯一,是對最強大的S級純血的避諱和尊稱。
這位純血笑起來總是春風拂面,眼角攀上點慈憫的紋路,像個鄰居家的好哥哥、好叔叔,哪裏有半點整個族群元老的架子。
也許真正的神明本身,正是最親和之人。
季淳擺出手勢:“哈瑞斯先生,請。”
*
那是條非常安靜的走廊,鋪着厚厚的地毯,完全聽不見隔壁的聲響。宴會正廳也許恢複了喧鬧,也許沒有,他們一前一後走到轉角,停了下來。
埃隆并不忌憚是否有埋伏,他相信貴族的榮耀做不出那種事;他低頭用腳尖蹭了蹭軟乎乎的地毯:“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你家那位小少爺,就是這樣的轉角。”
十一年前,在某個人類舉辦的聚會上,他第一次看見了傳聞中貴族收養的那個孩子。盡管還小,眉眼卻已經很精致,像是畫上的娃娃。
上來談到小辭的問題,倒是足夠開門見山,也省得自己彎彎繞。季淳看着他,沒說話。
埃隆笑了笑,接着說下去:“那年他多大?九歲?十歲?抱歉,我有點兒搞不清楚人類的年齡。而且小孩子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小小軟軟的蛋糕,一捏就碎。”
季淳不喜歡聽到這種形容,蹙起眉:“你想要龍族的,盡管拿去就是了,我不在乎。為什麽要碰我的孩子?”
“為什麽?”埃隆像是聽到某個很有趣的笑話,大聲笑了起來,“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玩兒嘛。你們季家用了二十年時間精心呵護他長大,就不值得讓我花幾分心思研究研究嗎?區區人類,究竟有什麽值得純血在乎的?”
“人類多得是,人類的孩子也總在誕生。你好奇,自然可以去領養。”
“不是季家的,還有什麽意思?”埃隆聳了聳肩,“小家夥這次讓你帶回去。下次,可就沒那麽好運了……「先生」。”
他嗓音輕柔,同樣的稱呼是完全不同的譏諷,卻帶着莫名的蠱惑,上前一步,捏住季淳的下巴,靠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唇齒間的吐息:“今日終于有幸見到先生,還真是……漂亮極了。”
這樣極親昵、暗示性極強的動作,就連加西亞和季霖澤,都從來不敢肖想。能對季淳做出如此輕佻之舉的,埃隆還是史上頭一個。
季淳反手握住他的胳膊,并不氣惱,聲音甚至十分溫柔,如同在給幼兒念睡前故事:“孩子,你不會想嘗試僭越的代價。”
埃隆神色一變,後退回安全距離,舉起雙手,故作輕松:“抱歉抱歉。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燒灼痕跡,不同尋常的,痛得鑽心,不僅是人類的肌膚在疼,連其下覆蓋的龍筋都有剜痛。
然而埃隆面上風平浪靜,丁點沒有表現出來:“如果您沒什麽別的要吩咐,我就先回去了。美麗的雌性們還等着我赴約。”
在擦肩而過的剎那,季淳嗅到不同尋常的危險。那是剛才埃隆離他那麽近的時候都沒有感到的,是埃隆·哈瑞斯全副武裝後,與挑釁無異、又與恐吓不同的某種意圖。
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單純想要向上爬的野心家所能擁有的。他将季家視為眼中釘,也不僅因為是稱霸路上的障礙。
像是……複仇。
季淳陡然警覺:“埃隆·哈瑞斯,你究竟是什麽人?”
被稱呼者并未停頓,繼續向前走去,輕輕一笑,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以後……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