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景時(6)
景時(6)
“又病了?”
傅景時的聲音微冷。
小姑娘生得纖弱,但平日裏瞧着面色紅潤的,也不像動辄就會生病的樣子,怎麽好端端的又生了病,難道是那日酒醉在亭上吹了涼風受了寒氣?
晏集瞧了眼自家主子的臉色,稍稍斟酌了下才平靜地開口:“屬下探聽到消息,三姑娘是在聽聞謝小公爺出家的第二日病倒的,而且……”
一向直言直語的晏集忽然也踟蹰起來,不知如何繼續說下去。
傅景時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而且什麽?”
晏集道:“而且紀相爺和武敬侯請了不少有名的大夫,連宮裏的禦醫都驚動了,可三姑娘還是不見好。”頓了頓,他又繼續道,“屬下找那些大夫打聽過了,說是,三姑娘得的可能是心病。”
心病。
傅景時的臉色冷若冰霜,嘴角也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倒從不曾知,那丫頭竟然會因着那勞什子的表哥患上心病。
想到紀蘭漪曾經對婚事的推脫排斥,又想到她上元節和謝忱一處說話時語笑嫣然的模樣,一口氣就這樣硬生生地堵在了傅景時的胸口。
這種感覺很陌生,也很讨厭。
所以,傅二公子當即就起了身朝外面走去。
晏集看着他的背影,明白自家公子怕是要去尋紀三姑娘的麻煩了。
“公子!”晏集出聲把人喊住,提醒他,“小侯爺約了您一會兒在積香樓喝茶。”
“讓他等着罷。”
冷冷地抛下這一句,傅景時的身影轉瞬便消失在晏集的視野裏。
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日頭,晏集萬年不變的冰塊臉難得出現了一絲不一樣的神情。
公子難道要青天白日裏摸進相府裏去?
想到此,晏集有點兒擔心了。
任憑公子的武功再好,這樣未免也太過明目張膽了吧?
然而,事實上,晏集的擔心多餘了。
傅景時的确奔着相府去了,可是卻撲了一個空。
溯雪苑裏空蕩蕩的,他竟是連紀蘭漪的影子都沒有見着。
坐在高高的院牆上,傅景時微微攏起眉頭。
不是說病了好幾日,怎麽人卻不在府裏?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他丢掉手上把玩的石子,身形一閃,隐進假山叢中。
紀舒窕被紀舒窈從東院拽出來,一路朝着溯雪苑去,這會兒好容易擺脫了她的桎梏,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地看着她道:“紀舒窈你冷靜點。”
紀舒窈的臉上滿是憤憤不平之色,“你現在膽子小成這樣,也難怪謝忱瞧不上你。”瞧見紀舒窕垂下的眉眼,她又和緩了語氣,道:“謝忱出家這事兒指不定跟紀蘭漪那丫頭脫不了幹系,你看那丫頭現在不就心虛得病了。”
“呸,從前怎麽就沒發現她是這樣個狐媚人兒,勾搭了傅家公子不說,還和謝忱糾纏不清……”
紀舒窕一把捂住紀舒窈的嘴,“這話被人聽到,她的名聲不要了,你也不要了嗎?”
不比紀舒窈糊塗,紀舒窕如今越發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下人們捕風捉影的閑言碎語也值得你緊抓着不放?”紀舒窕的眉目黯淡下來,道,“謝忱的事兒不是這樣的。”
紀舒窈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紀舒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謝忱出家的消息傳出,她偷偷地尋過他,情真意切地質問,換來一句“與人無關”。
她永遠也忘不了謝忱一臉淡漠的模樣,那和記憶裏的溫潤公子判若兩人。
她也曾懷疑過紀蘭漪,但細細地追憶舊事,竟半點兒痕跡也沒有。她的确不喜歡紀蘭漪,但随随便便就壞人名聲的事情如今卻有些做不來了。
因為謝忱在轉身踏入禪房前給她留下了一句話。
他說:“舒窕,貪嗔癡可怖,沾之則面目可憎。”
輕飄飄的一句話,仿佛把她過去醜陋的心揭得沒有半點兒遮掩。
曾幾何時,她也屢次戲弄紀蘭漪,明嘲暗諷更是不計其數。
恰如謝忱所言,面目可憎。
紀舒窕靜靜迎上那落在自己身上的不滿的目光,“姐姐,我想安安分分地過自己的日子。”
說罷,轉身便走。
紀舒窈卻在她身後冷笑出聲:“你不敢這會兒去找紀蘭漪,是不是知道她今天跑去了歸元寺找你的心上人了。”
“不可理喻。”紀舒窕腳步不停,很快就走遠了。
留在原地的紀舒窈緊緊攥住手,指尖幾乎要掐進自己的手心裏。
嫉恨如野草一般在她的心裏瘋狂滋生、蔓長。
“紀蘭漪,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紀舒窈暗咒一句,捏着帕子轉身,不期然就看到立在假山邊的颀長身影。
驚喜從她的眼底劃過,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傅景時冷若冰霜的面色,也沒有多想他為何會出現在自家的院子裏。收斂好面上的嫉恨之色,紀舒窈理了理鬓發,露出一抹自以為姣好妩媚的笑容,擺着腰就走了過去,盈盈福禮,聲音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舒窈見過傅公子。”
一說話俏臉緋紅,也算得豔色無邊。然而傅景時眸色不變,眼底依舊冷靜得可怕,他看着前後判若兩人的紀舒窈,譏诮道:“你剛剛是要誰別想好過?”
聽到這話,紀舒窈的臉一下子就白了。她慌張擡頭,迎上男人冰冷淩厲的目光,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他剛剛一直都在?
那他都聽到了什麽?
還有……他果真是看了紀蘭漪那個傻子了不成?
勉強維持鎮定,紀舒窈彎彎唇,裝出懵懂的模樣來,“舒窈不明白公子在說什麽呢?”
傅景時輕呵一聲,倒也沒興致跟她糾纏,轉身便準備提步離開。
然而他才走出一步,身後就傳來紀舒窈陰陽怪氣的聲音。
她說:“傅公子私入相府是為了三妹妹來的吧,可惜她人不在家呢。”
“傅公子着急走做什麽,你難道不想知道我三妹妹去了哪兒嗎?”眼見傅景時腳下步子不停,紀舒窈緊追了兩步,見四下裏沒有人走動,便不管不顧地道,“她追着謝忱去了歸元寺,傅公子當真就要娶這麽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明明該跟傅家定親的人是她,這個男人該是她的!
面前已是院牆,傅景時腳下的步子頓住,轉過身,冷冷地看向紀舒窈,“不想死就滾遠點兒。”
當初遠春齋驚鴻一瞥,紀舒窈便為他出衆的樣貌所吸引,更因為将他誤認為傅家三公子,那個即将跟她定親的男子而心動,後來雖然因為傅三另有其人而黯然,但也曾按下那份悸動。可後來,她的婚事黃了,輪到紀蘭漪跟傅家公子定了親事不提,更有甚者,對方竟然還是叫她念念不忘的男子。
紀舒窈嫉而恨之,心裏汲汲營營,只想從紀蘭漪手裏奪回婚事。然而這會兒對上傅景時冰冷的目光,她竟然生出了退意。
她不敢相信,生得那樣霁月光風的翩翩公子會露出這樣陰狠的神情,那目光竟仿佛在看一個死人般。
紀舒窈覺出自己若再繼續糾纏,很有可能會吃不了兜着走,于是飛快地轉身,腳步踉跄地逃走了。
晏集一直守在相府外的牆下,瞧見自家主子冷着張臉越牆而出,他走上前,遲疑地問道:“公子是跟三姑娘起争執了嗎?”
紀三姑娘他見過,生得纖弱溫柔,瞧着性情也好,怎麽會和公子起争執呢?
晏集難得生出點兒好奇心,直直地盯着自家主子。
然而傅景時卻抿唇不言,徑直邁步出了巷口,一路朝着城門的方向走去。
直到到了歸元寺,和自家主子隐蔽在高處的晏集看向正朝禪院外走的纖細身影,原先心裏頭的疑惑似乎要找到答案了。
紀三姑娘人居然在這兒!
那方才公子去相府豈不是撲了個空?
只是,公子是如何知道三姑娘在寺中的呢?
晏集想着,下意識地朝自家主子看了一眼,卻發現身旁早已沒了傅景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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