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名字，下
名字，還給你下
“一個手勢嗎？就一個發牌的手勢？”
白秋遠聽出對方語氣裏的戲谑，也不知是說他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老鼠，還是自嘲自己百密一疏居然栽在這種莫名的地方。
“當然不只是這個，”白秋遠平靜地敘述，“只是細碎的巧合太多了，顧醒自那次電子廠火災後，從R城消失了那麽久，這幾年來可以算是一直了無音訊，卻在今年年初又突然出現在了R市，這中間的幾段經歷我特意去實地調查過，雖然不能完全證實不是真的，但奇怪的是，那些實際存在過的痕跡可謂是虛無缥缈，活像一個只活在文字檔案裏的幽靈。”
“那就恭喜你猜對了，那些經歷确實是我編的。不過，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确定這個的，究竟是哪一步？哪一環？”
白秋遠看着對方慢慢蹲下去，用手撫上石碑上的姓名——顧醒，他的話緩慢，不是什麽質問，輕輕地，目光沉沉，像是悼念。
“我不确定，猜的。”和所說的話不同，語氣裏倒是沒有很不确定，“電子廠燒死的那些人，基本都被燒得面目全非，再加上那天半夜值班的有很大一部分屬于廠裏的臨時工，手續證件都不怎麽全，所以，認屍在當時非常困難，直到警察局保留的時間到了，送往殡儀場處理時都還有五具屍體無人認領。”
“然後你就覺得顧醒已經死了？在那些無名屍之中？”
對方蠻不在乎，也不知道有沒有後悔自己在看到墓碑時就承認得那麽輕易，如果死咬不松口，白秋遠可能會為此動搖些許。
“五具屍體，最小的那個，男性，牙齡大約二十，但骨齡正好在青少年時期，我從之前認識他的人那裏無意了解到他挺愛吃甜食的，所以猜測，那也許就是顧醒。”
“猜的挺對。”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到了殡儀館的保存時間，殡儀場的負責人沒有立即扔掉那些骨灰，白秋遠去領的時候不經意聊過，可能因為工作性質吧，對方固執覺得，即使無名無姓，随意處理它們，依舊是對死者的不尊重，而且，雖然被人領走的概率很小，但還是發生了不是嗎？
“殡儀館快要搬走了，裏面無人認領的骨灰很快也會被一同處理掉，所以，不管有意無意，還是那麽急切地路過了兩次，對嗎？”
面對白秋遠的提問，他不置可否，反正都不重要了，“總之，謝謝你。”他道謝，看着墓碑，心裏喃喃，名字，還給你；晚安，顧醒。
“我也不算欠你人情啦，陪你玩了一個多月的過家家，”他咂咂嘴，表情很是可惜，“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如果這麽說的話，你可是還倒欠我呢。”他從夾克內側翻出一個U盤，抛給白秋遠，“你要的東西。”
白秋遠接住，一時愣怔地望着手中泛着金屬光澤的小型U盤，“我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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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了一大圈，你想要的不就是賬本嗎？”他漫不經心，卻也篤定，“守望之城工作室，投入資金和實際使用資金存在着不小的缺口，特別是最開始的混亂階段，會計比保潔換的還快，整個糊塗賬可謂是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再加上心跳計劃不停的系統更新，一些核心的信息幾乎在更新中删改掉了。感謝你那些無關痛癢的小提示，”他頓了一下，話語中帶着些許不怠，“以及更多的吸引我誤入歧途的小伎倆，也讓我猜一下，你是打算拖時間是吧，好查一查我到底是誰？”
他嗤笑一聲，“怎麽樣？有答案了嗎？這麽長時間，只猜出來我不是顧醒嗎？”不過，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已經是很寥寥無幾的了，畢竟他這精彩的人生裏有太多打算把他抽皮剝骨的，但基本上都只是前赴後繼地成為一只只無頭蒼蠅，在沒有方向地亂轉。
白秋遠無言以對，面前的人說的不錯，他的核心目的确實是守望之城工作室的資金往來，起初，策劃這個局是因為他覺得對方那時扮作馬修，出現在那個LA賭場，他們倆個有很大的可能在查同樣一件事情，而且對方大概率有他不知道的信息，所以，在邀請他入夥的同時還想試探他一下。
不過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了，白秋遠最開始只是認為顧醒就是馬修，還未特別疑心真實的顧醒其實早就死了。如果不是那次團建出的意外，他以為對方只是想坐實自己的身份——他是顧醒，他與馬修無關，以逃避那群人的追捕，但後來那位放貸人的離奇死亡，讓白秋遠不得不重新審視對方的身份。
原本以為疑惑能随着調查的深入越來越清晰，沒想到路的盡頭只是一個更大的困惑，既不是馬修，也不是顧醒，謊言編織的人生。
“我确實知道的很少，”白秋遠神色淡然，面前的人遠比他想的要複雜，那他還是坦誠點好了，“所以，該怎麽稱呼你呢，騙子先生？”
對方歪了歪頭，裝聽不懂白秋遠話裏的探究意味，嬉皮笑臉道，“許焱怎麽樣？這個名字不錯。”
白秋遠看他完全沒有一絲透露身份的意思，想了想，從身側的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型U盤，和對方剛剛扔過來的一模一樣，緩緩開口，“修理大師，房間頂上的燈那麽暗，為什麽不修一下呢？”有些明知故問，也算是回敬對方的裝傻。
對方聽到白秋遠說的話只微微愣了一瞬，接着便笑了笑，也很快從身上又掏出來一個U盤，食指套着尾部的圓環繞圈，“PaperPack（品牌名），它們家很常規也是最暢銷的一款，便宜實惠，方便攜帶，只要你在地球，基本上哪裏都能買得到。”
不理會他的敷衍，白秋遠繼續道，“Ghost11，一個六年前ID在加拿大的黑客，最擅長通過鏈式病毒黑入電腦，也許是天才的自傲，他自己設計的病毒程序，總會打上專屬的标簽。不過四年前，他就消失在公衆視野了，最後一次作案，是在歐洲的蘇黎世機場，黑掉了所有機場的大屏，宣布了自己的隐退。”
“這個U盤裏，是一個病毒程序，”白秋遠打開來過，還好他比較小心，提前做了些反制手段，不然也不好說，“從設計的偏好來看，非常像Ghost11。那個放貸的，應該是為此而死的吧？”
“唉，我原以為那個白癡能在炸掉顧醒的房間前發現它，沒想到被你先發現了。”他也不否認什麽，只是遺憾地搖搖頭，“要不然我也不會再設局引他出來，應該把你送過去給他打一頓的。”
“殺掉他的人，來自一個國際殺手組織，”白秋遠随着這條線一路查過去，雖然信息量有限，不過他還是隐隐窺見了一些東西，“你可能是通過裏面的病毒遠程控制了他的電腦，并且黑掉了日內瓦三區第七大道的實驗室，竊取了一大部分資料，那些人找到了他，懷璧其罪，不管是不是真的Ghost11，他都跑不了了。而且這種殺手組織基本都是賞金獵人，也不會追究這些。”
“再者，程序是一次性的，自動焚毀，不留痕跡。”白秋遠嘆了口氣，沒錯，他手上拿着的U盤還不如新買的，程序焚毀裝置引起的電流波動，導致USB接口短路，U盤直接廢了。
對方挂着驕傲的笑容，拍拍手，“你的推理大致是對的，第一次從別人口中了解到我很厲害呢，幾乎沒人走到這一步。雖然你的某些猜測确實有幸運加持，但你還是讓我有點刮目相看了。”
“我該說謝謝嗎。”白秋遠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直接開門見山，“我希望你能和我合作，我這裏應該有你想要的信息。”
“這麽有信心？”他有點不屑，臉上笑容不減，“如果我說我不感興趣呢？”
“你會的。”白秋遠語氣肯定，希望手中的籌碼足夠有分量。
心跳計劃演播廳二樓。
“接下來，是大家最感興趣的環節，我們将抽取線上參與我們直播互動的觀衆，送出禮物，不僅能獲得《守望之城》游戲的公測名額，還有驚喜好物相送......”
“許焱，你這小子在這摸魚呢。”錢笑剛開完會，帶着電腦和文件，碰到了在這裏杵着的許焱，很自然地走上前去打招呼。
“是呀，要一起來看嗎？”許焱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不然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裏吧？”
“知我者，還得是你呀。”錢笑倒也不介意被猜出小心思，開心加入其中。
許焱看着直播場景的大屏布置上一行大大的字出神——“不留遺憾，奔赴熱愛”，臺上人的侃侃而談讓他不由想起最開始來到心跳計劃公司時，參與的第一場宣講會。
錢笑看着旁邊的人轉身離去，發出疑問，“哎，你不看了嗎？”
見對方不回話，不滿道，“我一來你就走是吧？”錢笑心裏納悶，自己是哪裏惹到他了嗎？想不出來，擡手看了眼時間，不管了，摸魚要緊。
“沒意思。”許焱走出演播廳，淡淡然留下這麽一句話。
窗外下着小雨，淅淅瀝瀝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