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考神
第37章 37 考神
你們總算找到我了！
初三的學生上學早, 周雨巧這個好學生更是以身作則，早早去學校上早自習。呂書楷和她是同班同學，對她的作息有一些了解, 給了喬安一個大概的時間。
于是一大早，喬安就和妖物管理局的一個小外勤守在學校門口，兩人在附近打包了包子和豆漿，站在學校門口的樹下，一邊吃一邊拿眼睛掃走過來的學生。
喬安買的包子是雞汁味，玲珑小巧, 皮厚肉少, 一口下去咬了一半，入眼都是厚實的面皮, 中間露出一個小口，藏着一小團餡料。
喬安有些懷念汪冬和汪夏兄妹了, 兩人身上的香味讓她至今記憶猶新。
一邊啃包子一邊懷念，嘴裏的包子似乎也沒那麽差了。
她旁邊站着的小外勤拿出手機，看看照片上的人，又拿照片對比一下周圍的學生。
照片是呂書楷發過來的, 不是很清晰，他沒有周雨巧的近照, 這張照片還是從班級合照中剪出來，放大後模模糊糊，勉強能看出五官。
小外勤看着周圍清一色的校服, 清一色的短發, 嘆氣：“這也太難了！”
喬安：“他們學校管得嚴, 要求着裝, 女生也不讓留長頭發。”
說話的時候, 她眼睛還盯着往學校這邊過來的學生，忽地，她目光一頓。
那學生從北面而來，她穿着校服，留着齊耳的短發，背着一個紅色的雙肩書包，手上拿着一本書。
喬安視力好，看清了書皮上的文字——中學古詩詞鑒賞。
不知道為什麽，喬安心頭劃過一幕，也同樣是少年人，拿着一本詞彙書，在熙攘熱鬧的環境中投身入學習的懷抱。
随着女學生的走近，她的五官也逐漸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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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外勤忽然狠命地吸溜了一大口紙杯裏的豆漿：“是這個吧，臉長得和照片像。”
喬安把手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塞到小外勤手裏，擡腳從樹蔭中走了出去，直奔那個女同學。
女同學走着路，偶爾拿起手上的書看兩眼，然後再放下，嘴唇無聲動着，她雖然在看着前方，但眼裏像是根本沒有周圍的人和物。
比如喬安大咧咧地朝她走過來，和她距離甚至不到一米，女生的目光也沒多在喬安身上停留一秒。
喬安不退不讓，徑直走過去，女生也沒有要退的意思，兩個人撞在了一起。
“哎呦，對不起。”
喬安把剛從周雨巧身上薅下來的東西随手揣進了上衣口袋，然後低頭把自己撞掉的書撿了起來，順手拍掉上面的灰：“還給你。”
周雨巧沒什麽表情地接過來，翻開自己剛才看的那頁，随後默默地離開了。
喬安望着她離開的背影，看了一下腕上的羅盤，沒有任何轉動。
小外勤拎着包子豆漿跑過來，着急問：“怎麽樣？”
喬安掏出剛才放在兜裏的東西。
小外勤一看到她手裏這團頭發，倒抽一口涼氣：“你別是給人家薅禿了吧？”
喬安繼續啃包子：“一時沒注意，手重了。”
小外勤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替周雨巧頭皮疼。
但周雨巧……他之前站在樹底下，即使離得有些距離，他也看到周雨巧并沒有捂頭的動作，她全程都沒有發現自己頭發被人連根拔下一大團，眼睛一直瞄着書。
現在驟然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小外勤臉色變了，立刻把手裏的這團頭發塞入透明袋中：“我現在就送回局裏。”
喬安點點頭，和小外勤分別，看了一眼長淵發過來的地址，打車過去了。
這地方是市中心一家裝潢特別高檔的理發店。喬安在後世醒過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進理發店，剛推開門，店裏刷刷刷投過來十幾道視線，這些人迅速将她打量一遍，然然後約有三四個男人朝她走過來走，行走間摻雜着一股對喬安來說很濃郁的香水味：“客人想做什麽造型？”
喬安把目光從他們精致的眼線上移開，搖頭：“不做造型，我來找人。”
這話一說完，她感覺自己的吸引力瞬間大打折扣，其中三個眼裏的光霎時暗淡了，寒暄兩句後又去做自己的事情，但其中一個仍舊契而不舍：“美女，你臉型很好，不考慮做個造型給自己加加分嗎？我知道有一款很适合你，你第一次來，我可以給你一個新人價……”
喬安停下了腳步，看着跟過來的理發師：“新人價我也做不起，我這個月只剩下兩百塊零花錢，還得買泡面呢。”
理發師：“……”他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喬安身上的穿着，确定沒一個是自己認識的牌子，于是禮貌地笑了笑，沒再繼續跟着她。
喬安鎖定了在某個鏡子前做造型的長淵，走到了他椅子身後：“你怎麽來這做頭發了？”
長淵表情憤憤，餘光掃過四周，不方便說話，于是拿出手機噼裏啪啦打了一行字：
周雨巧她媽在這，店裏音樂聲太大我聽不到，只能進來。這些理發師太能說了，我是身不由己你知道嗎？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下剪子了！
喬安想了想自己剛才的經歷，十分理解地點點頭。
長淵繼續打字：這個破頭發花了我兩千多塊錢！夠買好幾個皮膚了！
字裏行間能看出他深深的悔恨。
喬安瞪大了眼睛，暗暗慶幸自己守住了，否則這個月的加班費要打水漂了。
她壓低聲音問長淵：“人在哪？”
長淵下巴朝一個方向擡了擡，為了這個目标，犧牲真的是太大了！
喬安找到了潘秋，她正和旁邊一起做頭發的女人說話，從臉上的笑容來看，潘秋的心情很不錯，兩人聊的話題是孩子。
“我聽說這次你們家巧巧考了年級第一，怎麽學的啊，是請老師了嗎？”
潘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沒有，是她自己學的，大約是開竅了吧。總算是懂事了，現在回家知道學習，以前回來的時候，總是背着我們偷偷看漫畫書……”
長淵也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內容，眼裏露了些諷刺：“自己孩子都成那樣了，還是一個同學覺察出來報了案，這父母也不知道是怎麽當的。”
喬安沒接聲，她能看出來潘秋現在很滿意自己女兒的樣子。尤其是聽另一個女人抱怨自家兒子，她眼裏的滿意藏也藏不住。
那女人還在吐槽自己兒子：“我家這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想通，初二了，年級排名我不想了，但總不能在班裏也倒數吧？因為這事，我頭發都愁白了。”
潘秋看朋友說得慘，想了想，提議道：“要不，你去拜拜考神吧。”
正抱怨的女人愣住：“什麽神？”
潘秋壓低聲音說：“請文帝。”
“文帝？哪個文帝？漢文帝還是隋文帝？他們管這個嗎？我記得管考試的不是文昌帝君嗎？還有文殊菩薩，孔子似乎也可以，不都說他是萬世師表嗎？”
“…………”
潘秋沒想到自己姐妹對這方面如此精通，可見是被兒子的成績逼瘋了。她搖頭：“都不是這些，是另外的，比較小衆，信徒不是很多。但我和你講，這種才靈驗，信衆少，求的人也少，這才能讓考神聽到我們的聲音。像大家都知道的，每年拜他們的人數也數不過來，人家怎麽可能哪個都管，豈不是要累死了？”
潘秋的姐妹被這套邏輯說服了，她本身也不是無神論的人，輕易接受了潘秋的話，積極問：“你說的考神殿宇在哪？我得去捐點錢啊！”
潘秋：“沒有殿宇，考神不講究那些虛名，現在土地緊張，考神只在網上有個網址，如果真有心，偶爾去網上簽到就行了。但我還是建議你買一張考神符，我家巧巧用了符之後開始認真學習了。”
……
另一邊長淵和喬安聽着兩人的談話，朝給自己做頭發的理發師要了兩杯水，邊喝邊壓驚。
長淵：“她們怎麽什麽都相信，這種胡扯的鬼東西也信？！”
喬安：“實用主義拜神，自古都是。要是有人和你說有個游神……”
“什麽是游神？”
“玩游戲特別厲害的神。”
長淵瞪大了眼睛：“還有這種神？”
喬安：“……假如……”
長淵瞬間洩氣：“哦，你繼續說。”
喬安：“每天到游神那裏打卡簽到，有機會在游戲裏帶飛，你信不信？”
長淵認真代入自己：“試試也行，反正也不會損失什麽。”
喬安：“開始抱着試試看的态度，後來發現這個神特別負責管用，不用他人說，拜神的人就會信仰拔高了。不過——”她感慨道：“不用買房裝修，不用□□交稅，開網站賣符，真有經濟頭腦。”
長淵：“…… ”你這種贊嘆的口吻是怎麽回事？
好在喬安非常清醒地看透這件事的實質：“但被抓住就要進去了，成本低，來錢快的都違法。”
這時兩人的手機一起震動，喬安方便一些，她拿起手機，把廉言城剛發來的消息給長淵看：“周雨巧有問題。”
後面附着一張周雨巧的檢查報告，廉言城在她的身體裏檢測出妖氣，但妖氣時隐時現，還沒有檢查出具體的妖物，需要進一步的分析。
喬安放下手裏的紙杯：“我去找周雨巧。”
長淵看看鏡子裏的自己：“等我頭發做好了帶潘秋去局裏。”
……
這個時間，想要蹲到周雨巧，只能在午休的時間，按照呂書楷所說，最近周雨巧不回家吃飯。
喬安讓呂書楷幫忙，把周雨巧騙到校門口。
周雨巧出來的時候手裏還拿着一個小冊字，上面有各種數學公式，看來是堅決不放過任何空閑的時間。
她望着喬安，沒認出這人早上見過：“你是誰？”
喬安：“你媽讓我來接你。”
她拿出手機播了一個視頻，視頻裏潘秋一臉焦急：“巧巧，快過來，媽有話和你說。”
周雨巧皺眉：“電話裏不能說嗎？”
“嗯……話太多，手機裏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可我再有半個小時要上課了。”
“沒事，媽和你老師請了假，你快和這個阿姨過來！”
“等……”然而對面不給周雨巧再說話的機會，直接挂了電話。
喬安笑着收起手機，對周雨巧說：“和我走吧。”
……
妖物管理局，千面妖撕下自己的面皮，轉頭看着周圍的人：“還行吧？”
長淵豎起一根大拇指：“太可以了！”
鏡姐：“你輔助辦案，近期表現良好，減刑三個月！”
千面妖立刻高興了：“以後再有這事叫我，我一定配合！”
他高高興興地走了，路過真正的潘秋時，好心安慰她：“你別怕，我的臉是假的。”
潘秋雙眼一翻要暈，好在身邊有個工作人員早做準備，按着人中把人叫醒。
一來一回不超過兩秒。
潘秋緩過這口氣來，再看屋裏人模人樣的衆人，只覺得他們都是妖精變的，立刻尖叫着後退：“你們別過來！”
她剛退到門口，後面傳來哼哼聲：“哎呀，別擋道！讓讓！”
潘秋轉頭，看到了一個年輕憨厚的男人。可剛才的聲音很嫩，像是一個小孩，不像是成年人能發出來的。
這時候，男人扯了扯手上的東西，潘秋低頭，看到了一個粉色的牽引繩，繩上牽着一頭小花豬。
此時小花豬正仰頭盯着她，眼睛很人性化地表達着不耐煩，它伸出前蹄戳了戳她的褲腿：“動動地方！”
潘秋：“………”
這究竟是個什麽地方……
潘秋被一個女工作人員攙扶到了一邊。
鏡姐簡單和潘秋說了一下妖物管理局的職能，然後提起了周雨巧。
“我們在周雨巧的身上查到了妖氣，你女兒身上有別的東西！”
提到女兒，潘秋身上有了力氣：“不可能！我天天看着她，她如果被什麽妖精上身了我怎麽會不知道？”
旁邊傳來兩聲嗤笑，潘秋惱怒扭頭，看向了和她前後腳出理發店的青年人，當時看着挺正派的一個人，現在怎麽看怎麽邪氣。
錢海青灌了半杯咖啡，瞬間精神了不少，他拿着平板給潘秋看：“這是你女兒發的帖子！”
之前他漏掉了，後來調查周雨巧的時候發現這條留言。
潘秋看着上面的內容：
［像是有另一個人操控着身體，我太懂這種感覺了，我最近也總是失去對身體的控制，不知道怎麽辦，感覺自己要消失了。］
心跳忽然快了起來，潘秋的臉上多了些慌亂：“這怎麽可能，我女兒發這種東西幹什麽？”
錢海青：“這不是你女兒的頭像？不是她的網名？”
潘秋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在女兒還喜歡刷手機的時候她看過這個頭像和名字。當媽的總是對這種事情多在意一些，她關注女兒的社交賬號，怕女兒被花花世界迷惑，早戀交朋友。
錢海青：“你女兒變了那麽多，你這個當媽的就沒覺得奇怪？哪有小孩那麽愛學習的，都成傻子了。”
他說着看向門口的方向。
喬安正好帶着周雨巧進來。周雨巧見到辦公室裏衆人也沒什麽反應，還自顧自地看着手裏的公式冊子。
甚至也沒朝潘秋的地方多看一眼，仿佛她和周圍的人并沒有什麽不同，只是一個絲毫不會引起她注意的物件。
潘秋回頭，看到女兒這樣，忽然感覺心髒像是被一雙手揪住，喘不過氣來。
她顫着聲音問：“我女兒還能變回原來的樣子嗎？”
錢海青搖頭：“不清楚，要看他能不能治好。”
潘秋順着他的視線找過去，發現是那個牽着小花豬的年輕人。
王富林正問鏡姐：“是和我上次做的豬趴一樣嗎？”
鏡姐點頭：“你試一試，先拔除她身上的妖氣。”
辦公室內有休息的小床，現在讓周雨巧趴在上面。只要不妨礙她學習，周雨巧也不掙紮，看着她無知無覺像個聽話的機器人，潘秋心裏和針紮似的。
不過周雨巧畢竟是女生，王富林不能讓她脫光，只隔着校服給她按摩。
這手法比起上一次老道了不少，可見在養豬場沒少實踐。
小花豬甩着尾巴說：“我爸爸做的豬趴可舒服了！”
潘秋看着小花豬，又看向了王富林，明白了，原來是豬妖，她誠懇和王富林道謝：“這位豬先生，謝謝你。”
王富林：“……我雖然是混血，但沒混豬，是植物，你還是叫我王先生吧。”
潘秋不好意思地又喊了一遍：“王先生。”
王富林上次給曹偉做豬趴，曹偉舒服得昏昏欲睡，這次周雨巧雖然也有了困意，眼皮打架，但還是支撐起身體，朝離她最近的喬安伸出手：“給我一張濕巾。”
她現在要什麽，大家全力滿足，本以為是豬趴起了效果。
哪知道周雨巧拿到濕巾後在臉上抹了一遍，涼意瞬間驅散了她剛剛升起的一點困意，周雨巧又重新支棱起來，鄭重地把手裏的小冊子又翻了一頁。
衆人：“………”
王富林停了手，搖頭。
顯然，他的豬趴對周雨巧不起作用。
周雨巧獨自沉浸在學習的世界中，沒看出其他人的擔憂，潘秋要哭了：“這怎麽辦？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衆人神色凝重。
忽地，喬安問：“我們局裏有什麽老舊的書嗎？年代越久越好。”
鏡姐：“都在資料庫裏，有保存了千年多的文件。”
喬安：“拿一份過來，我猜這可能是書妖。以書香為食，得把它引出來。如果真是書妖，待在人體越長時間，它就越容易和人融合！”
立刻有人去取書了。雖然資料庫文件珍貴，一般不能輕易取閱，但事急從權。
等文件拿過來的時候，喬安看到了封皮，
上面有《博物記》三個字，是她那個時代用的文字，她把書放到周雨巧的面前，快速翻了幾頁。古老的書籍有種老舊的墨香，周雨巧的眼睛直直地看過來，毫不留情地扔了手裏的小冊子，貪婪地撫摸着面前的古書。
她的胸口泛着微光，一個東西從裏面漂出來，那東西長着像一個“大”字，但這“大”字活了，仿佛是一個活動的小人。
潘秋激動了：“符裏就是這個符號！”
“大”字下面像是兩條腿，它邁着長腿快跑到了書面上，十分滿足地攤在了上面：“你們總算找到我了！”
“知道我們找你還不出來！”錢海青沒好氣地說，這件事也算他工作失誤，現在咖啡續命，總算有了好結果。
書妖支起半個身體：“你們以為我不想出來嗎？我封在人身體裏，沒有足夠的動力出不來呀。不過幸好你們看到了我留下來的記號。”
喬安：“你留了什麽記號？”
書妖伸出一只胳膊指着周雨巧：“我讓她去給人報信了。”
周雨巧被潘秋抱在懷裏，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見之前在自己身體裏的東西指着自己，一臉茫然。
書妖：“如果不是我放慢了融合的速度，有意收斂自己，她怎麽能短暫獲得身體的控制權，有機會在網上求救？”
喬安：“我記得書妖都很喜歡人類軀體。”
書妖不能化為人形，人類軀體可以方便書妖讀更多的書，如果書香是它們第一喜歡的東西，人類的軀殼就是第二喜歡，很難有書妖經受住誘惑。
面前的書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喜歡。但我偏愛律法方面的書籍，在不久前讀過《妖物管理法》，按照我這個情況，随意侵占他人身體屬于重罪，重者死刑，輕一些的也要終身剝奪妖生自由。我想了想，還是做個守法的妖民比較劃算。”
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