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夢醒時分
第45章 夢醒時分
客廳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裏。
電話那頭的周明甫估計是沒想明白盛洵為什麽會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夢醒了?”, 他停頓了兩秒,才問:“什麽夢醒了?你在跟誰說話?”
“沒誰。”盛洵淡淡從盛鳶身上收回眼,懶聲, “碰到一個夢游的人。”
“……”
盛鳶本來看他移開視線, 似是不打算繼續追究的樣子, 正要偷偷潛逃, 冷不丁又聽見他這麽一句。
她沉默了片瞬。
感覺她之前那個狀态,的确和夢游也沒什麽差別。
“夢游?真的假的?”周明甫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我還沒見過夢游的人呢,夢游啥樣啊?”
陽臺的玻璃門敞着,外面的燈光絲絲縷縷落進來。
盛洵目光在盛鳶裹着浴巾鬼鬼祟祟的身影上頓了兩秒,随即擡手随意地将窗簾拉上, 隔絕掉了外面有可能會望過來的目光。
語氣敷衍道:“沒什麽特別的,看起來就是個正常人。”
周明甫:“啊?”
盛洵停頓了兩秒, 氣定神閑道:“但是做的事情呢, 又不太正常。”
周明甫來了興趣:“怎麽個不正常法?”
盛鳶還貓着腰往房間的位置緩慢挪動, 不知道盛洵是不是故意的, 他好像不小心碰到了擴音,電話那頭周明甫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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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鳶聽到這裏, 就感覺到有點想死。
緊接着就見盛洵的視線又慢悠悠地又睨過來。
她感覺自己的脊背都變得好僵, 完全忘記該怎麽直起來。
盛洵單手抄進褲兜裏,脊骨抵着門框, 神态懶洋洋地說道:“比如呢——”
“嗯?”
盛洵語氣玩味:“對別人又親又抱, 上下其手——”
“……”
“然後醒來之後呢,就說自己完全不記得這事兒了。”
“……卧槽。”
周明甫沉默了片刻:“這不始亂終棄嗎?故意的吧?不想負責呗, 渣男啊?”
他一連冒出一連串的譴責之詞。
語氣憤懑至極,就好像那個被渣的人其實是他一樣。
盛鳶本來都走到門口了, 聽到這裏,開門的動作不由得又是一頓。
猶豫了兩秒,還是迅速鑽了進去,關上門。
盛洵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漫不經心收起唇角笑意,淡“嗯”了聲,卻是換了個話題:“你還有事?”
周明甫大抵是沒料到他話題會轉換得如此突兀,愣了兩秒,才道:“總之,你十二點之前盡量回來哈,這一大幫子人等着呢,哪有給人過生日,壽星本人不在場的?”
“知道了。”盛洵指節抵着旁邊玻璃門的門沿,語氣敷衍。
“……”
“挂了。”
-
盛洵靠在門邊,将手邊那支煙抽完,才緩步走到盛鳶房間門口。
她從方才進去後,就沒了聲音。
盛洵在門邊站了會兒,才曲起手指輕叩起木門。
誰知,盛鳶的門根本就沒鎖緊。
他的手指才碰上去,門板就晃蕩了兩下,而後毫無原則地朝內開去。
正躺在床上“裝死”的盛鳶,也被這陣房門打開的聲音驚得瞬間屏住了呼吸。
今晚發生的這一切實在超出她的預料。
之前還在醉中,腦子不清醒,她尚且可以混過去。
但她現在分明已經醒過來。
醒過來的她,實在不具備直面這場爛攤子的能力。
鴕鳥心态令她迅速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繼續裝醉,然後假裝自己睡着。
本以為盛洵敲門沒人回應,就會自行離去。
誰知,她這個房門,偏偏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掉了鏈子——
盛鳶在心裏哀嘆一聲。
……
剛剛盛洵來得猝不及防,她心裏太着急。
匆匆忙忙就倒到了床上。
此時幾乎是斜躺在上面,鞋子也沒脫,頭發還濕漉漉地黏着水汽。
被子皺巴巴在身下硌着。
雖說此時已經是初夏,但夜間的空氣還是稍有點涼。
盛洵叫了她兩聲沒人回應,分不清她是真睡着了,還是暫時不想面對她。
本着非禮勿視的原則,他本來都打算關門走了,冷不丁瞧見她垂落在床邊的一截小腿。
她的家居服是一條背心裙,裙子不算很長,光潔白嫩的兩只腿露在外面。
被冷空氣一撞——
怎麽看怎麽冷。
盛洵腳步稍頓,輕啧了聲,關到一半的房門又被他重新打開。
他走進去,居高臨下看着她。
這一走近,才發現她薄而軟的家居服領子,也被發梢的水跡沾濕了。
家居服本就薄,被水汽一浸,變得透明。
明亮的燈光照射下,連衣服底下她的身形起伏都清晰可見。
盛洵薄唇輕啓,耳後根不自覺泛起一陣潮熱,視線稍顯不自在地從她身前移開,又低聲換了聲:“盛鳶?”
她還是沒應。
空氣裏漂浮着一股極為明晰的、她剛剛沐浴完的椰子香氣,混雜着一絲淡淡奶香。
随着熱度的攀升,不斷地在整個房間裏擴散開來。
熏得人頭腦發脹。
盛洵的視線淡淡落在她通紅地耳朵尖上。
猶豫了兩秒,他靠得更近一些,高大身影俯下來,手臂輕擡,捏了下她的耳垂。
“盛鳶。”
還是沒有回應。
“真睡着了?”他眉梢稍挑,清冽的呼吸落在她鼻尖上。
依然沒有回應。
盛洵低目又瞧了她半瞬。
口袋裏的手機又震動起來,嗡鳴的聲響蕩在夜色裏,格外清晰。
盛洵直起腰身,走到角落裏接起電話:“說。”
周明甫問:“你快到了嗎?”
盛洵回頭看了盛鳶一眼:“……馬上。”
周明甫說了句:“行。”
“大家都等着你呢啊。”
盛洵不耐煩地挂掉電話。
隔着一段距離靜視了盛鳶須臾,再沒了試探的心情。
他半蹲下去,膝蓋抵着地面,一手捏住盛鳶的腳踝,将她鞋子脫了下來。
脫完,想了想,又起身走回到衛生間裏,扯了條幹淨的毛巾下來。
随後将盛鳶從床上撈起來。
她裝睡裝得很敬業,被盛洵從床上抱起來時,整個人就真的沒骨頭似地,完全地靠在他身上。
他讓她坐在床沿,一只手輕壓住她下颌,令她不要往下滑落,幾乎将她整個人都圈在自己的手臂間。
另只手拿着毛巾,動作極溫柔地幫她擦頭發。
卧室裏變得很安靜。
許是怕鹿鳴出來,盛洵剛剛進來時,順手把盛鳶的房門關掉了。
她緊閉着眼,眼前一片漆黑。
但鼻息間男人的氣息卻很濃郁。
混雜着一點酒氣,以及他常用的那款木質調香。
估計是怕她宿醉醒來不舒服,擦頭發的同時,他的指腹随意地按壓着她頭上的各個穴位。
可能是太舒服了。
盛鳶起初還忐忑心慌,沒一會兒,竟真的開始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她再次被盛洵的動作弄醒。
他應該是覺得頭發擦得差不多了,随手将毛巾丢到旁邊的椅子上。
然後,依然是讓她靠在他身前的姿勢。
他的背躬下來,長臂越過她,去夠她身後的被子。
誰知這時,差點睡着的盛鳶一晃神,身子沒控制住,倏地往下滑落幾寸。
鼻尖驀然抵住他褲子的拉鏈。
她撞上去的太突然,且稍許用力。
盛洵拿被子的手指霎時僵住。
盛鳶在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之後,整顆心髒都轟然炸開。
她的大腦宕機了兩秒,完全忘記自己正在裝睡,手肘撐着旁邊床沿手忙腳亂地就要起身。
結果,男人正好低頭,長指攥住她肩頭想要将她身體從他身前移開。
額頭與額頭猝然撞上。
盛鳶低“嗷”了聲,還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四片柔軟潮濕的嘴唇猝不及防貼在一起。
盛鳶剛洗完澡,此時雙唇上還浸着淺淺水汽,柔軟溫熱。
盛洵的嘴唇卻很涼,混雜着淡淡酒氣。
薄薄的兩片。
清冽,灼熱,極具侵略性。
鋪天蓋地地籠罩住她。
盛鳶整顆腦袋都轟然一下炸開,思緒已經完全罷工,心髒跳得快要崩潰。
她眨了眨眼,視線範圍內,是男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
他那雙眼向來冷淡沉靜,此時卻好像染了濃濃墨色,如同烏雲壓城,萬千情緒翻滾着朝她壓下來。
那股情緒太重,墨色深沉,濃烈卻克制。
被他那樣的眼神注視着,盛鳶感覺自己的心髒連帶着呼吸,都好像驀然被他攫取住。
她不自覺地張了張嘴。
他的氣息無孔不入地鑽進來。
兩個人的雙唇都被濡濕。
柔軟貼着柔軟。
暧昧的氣息被無限擴大。
盛鳶輕輕仰起頭,混沌混亂的思緒大腦已經無法指揮她做出正确的決定。
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盛洵修剪得幹淨平齊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刺痛下,及時喚回理智。
男人在燈光下站直身體。
在盛鳶扯過被子裹住自己的身體之前,他輕斂雙目,修瘦勻淨的雙手漫不經心抻平衣襟褶皺。
室內空氣無聲地流淌。
就在這時,周明甫的電話第三次打進來。
盛洵低頭看了一眼,直接挂斷。
那頭很快發了條微信過來:【?】
盛洵:【等着。】
回完,旁邊一直在默默扯被角的小姑娘終于安靜下來。
盛洵後腰輕抵着身後書桌,空氣悶燥,室外街角喧吵的人聲比先前安靜一些。
卻不知是哪個本地男人,大約是喝醉了,扯着嗓子在唱一首曲調詭異的古老歌曲。
盛洵淡淡垂睫,擡起一只手慢條斯理去解領口衣扣,指骨挨蹭下,喉結鋒利清晰。
喉嚨微微癢。
想抽煙的沖動在這時格外強烈。
手指插進褲兜裏甚至都摸到了煙盒,餘光瞥見旁邊的小姑娘不斷顫抖的雙睫,終究還是又停住動作。
他垂下眼,近乎失神地盯着自己的腳尖看了會兒。
待呼吸慢慢平複下來,心跳重新歸于平穩。
才轉頭,看着盛鳶。
“這一次,”他側頭看着她,喉結輕滾,“你是做夢還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