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喁喁醉話
第44章 喁喁醉話
盛洵抱着盛鳶往裏走。
鹿鳴神情持續錯愕地立在門口。
盛鳶顯然還沒酒醒, 說話颠三倒四,看到鹿鳴,還特別驕傲地轉頭對盛洵說:“對!不用鑰匙, 因為家裏有、有一個小帥哥!”
她說完, 還伸手去掰盛洵的臉, 講話的語氣黏黏糊糊的:“盛洵, 你吃不吃醋?”
她是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說起話來很是放肆。
鹿鳴站在後面,聽到她這些胡言亂語,驚得大氣都不敢出。
盛洵經過這一路,已經大抵明白盛鳶喝醉是什麽德行,但還是語調譏諷地接了句:“我吃什麽醋?”
盛鳶得意洋洋地強調:“我和別的男人同居了!”
盛洵動作微頓, 長睫遮掩下神色微動,停了兩秒, 才語氣很淡地“哦”了聲。
他的反應太平淡了, 就好像對她跟別人“同居”這件事毫不在意。
盛鳶盯着他瞧了片瞬, 忽然就覺得沒意思。
喝醉的人, 思維就像小孩子一樣直白簡單。
她鼓了鼓腮幫子,神情落寞得很明顯。
不算很大的客廳随着盛鳶的沉默, 倏地沉寂下來。
鹿鳴在後面小心翼翼将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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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燈光昏黃, 抻着盛洵的眉眼。
盛鳶的手指還停留在他臉上。
他的五官立體,面部的折疊度很高, 其實是有點偏西方的長相。
但他偏偏他又生了一雙薄薄的單眼皮, 眼梢上挑,十足的冷淡。
渾身的氣質兼具東方的雅與西方的桀骜落拓。
臉上的皮膚不算細膩, 有些微的顆粒感。
但膚色白淨,上面幾乎沒有什麽瑕疵。
盛鳶此時靠近了, 才發現他眉梢的位置好像有一道疤。
疤痕有點深,其實還挺明顯的,只是平日裏都被他的眉毛遮擋住了,加上很少有人能靠他這麽近。
因此鮮少有人發覺。
盛鳶愣了愣,軟白指腹不禁按到他那道疤上。
盛洵已經将她放到沙發上,偏她還不肯放手,一手勾住他脖頸,另只手輕輕撫摸着他的眉弓。
聲音很小地問他:“盛洵,你這裏怎麽了?”
男人神情微頓,很快從她身前站起來,語氣比先前更淡:“不小心撞到。”
“怎麽撞到的?”
她步步追問。
盛洵眼梢微耷,似是輕啧了聲,高大身影罩下來,居高臨下俯視着她:“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
他的語氣又變得很兇。
盛鳶嘟起嘴,于是不說話了,雙腿蜷進沙發裏,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但還是忍不住,一直拿眼角的餘光去偷看盛洵,模樣很是小心。
盛洵低觑了她片刻,似是被她這副委屈巴巴的模樣氣笑,眉梢挑起來,稀奇道:“你害怕我?”
“不怕。”盛鳶想了一下,搖頭。
盛洵身子俯下去,撐在她身後的沙發上,手指随意地在她腦門上敲了下,聲音涼涼地:“那你幹什麽這副表情?”
盛鳶又是很小心地看他一眼:“我可以說實話嗎?”
盛洵懶懶“嗯”了聲:“說。”
鹿鳴早在他們兩個進門之後,就默不作聲地回自己房間了。
此時客廳裏就只有盛鳶和盛洵兩個人。
初夏的空氣挾着輕微的燥意,樓下來往的商販仍未關門,熙攘的對話聲沿着樓道爬上來。
襯得室內更加寂靜。
盛鳶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随即用更小的聲音說道:“我很少夢到你,感覺你好像不太喜歡來我夢裏。”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細聽之下,又隐約有些委屈。
盛洵似是愣了下:“你以為自己在做夢?”
盛鳶重新仰起頭:“難道不是嗎?”
——又是一陣寂靜。
盛洵眼睫稍擡,背光而站的姿勢,令他面部的神情看起來很模糊。
他垂目看着她,停頓了幾秒才沉聲道:“所以,夢到我,讓你害怕。”
他講的是陳述句。
盛鳶瞬間睜大了眼:“不是。”
盛洵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盛鳶抿了抿唇,說:“我怕我惹你不高興,你就走了,下次再也不來我夢裏了。”
她說着,忍不住又擡起身子去抱盛洵,聲音輕輕軟軟的,仍舊是用那種很平靜的語氣說:“你不知道,我很少夢到你的,今天夢裏的你,是我這麽久以來,夢到的最溫柔的一次。”
她擡頭看着他,得寸進尺地問:“盛洵,你能不能以後每次來我夢裏,都這麽溫柔?”
她眼巴巴看着他,神情渴求又小心。
頭頂昏黃的燈光落在她眼裏,好像一顆一顆小星子,亮晶晶的。
盛洵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下,嗓音沉下來:“不行。”
“……”
這個回答似乎在盛鳶的意料之中,只是短暫的失望後,她悠悠嘆了口氣:“我就知道。”
盛洵被她這副認真的模樣逗笑,忍不住問:“在你的夢裏,我這麽壞?”
“哎。”盛鳶幽怨地瞥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
盛洵指骨輕抵住自己的眉弓,唇角勾起一點若有似無的淡嘲。
下一刻,盛鳶不知道又想到什麽,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她這次是真的醉得厲害,腳才挨到地板,整個人就一陣天旋地轉。
盛洵方才在低頭想事情,沒有預料到她的動作,等反應過來時,她整個人已經跌進他懷裏。
他今天穿得很薄,極軟的絲綢衣料,她的腦袋撞進他胸膛,清晰可聞的一聲震響。
她的額頭瞬間就紅了,眼睫也跟着浸出一片生理性的潮氣。
她低低地抽了口氣,手指本能地攥住他的衣衫,埋怨的話幾乎脫口而出,她眼眶冒着紅,極小聲軟綿地咕哝:“你這個人,怎麽這麽硬的?”
話說出口,她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這話有歧義,臉瞬間就紅了。
拽住他衣襟的手指收得更緊。
男人原本平滑整潔的衣衫被她扯出幾道凜凜褶皺。
她暈得厲害,幾乎半個身子都挂到他身上。
連番的折騰下,身上那件窄薄的吊帶裙已經完全沒了形狀。
一邊衣帶滑落下去,裙腳幾乎要卷到腿根。
赤橙色的衣料底下,一截纖白小腿軟淨滑膩,緊貼在他做工高檔的西裝褲上。
她的皮膚本就很薄,加上酒後變得更加敏感。
微涼的布料剮蹭在她腿肚上,幾乎要将她皮膚都磨紅。
她有些遲鈍地眨了下眼,手臂仍緊緊環着他的腰,腳上沒穿鞋,方才被盛洵抱住時,他順勢讓她的腳踩在了他的鞋面上。
兩人的身體幾乎完全貼在一起。
空氣裏的溫度不斷攀升。
盛洵極紳士地用手背抵住她後腰,令她在他身前站穩,低頭看着她,視線只放在她臉上,沒往別處瞧,滾燙的呼吸輕拂着她的額頭,似有些不耐地輕啧了聲:“能安分點兒?”
屋內空氣變得更加安靜。
盛鳶捏住他衣袖的手指慢慢收緊。
她輕吸了一口氣,在男人頗顯不耐的注視下,停了好久,才慢吞吞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沒頭沒腦地道:“我想洗澡,感覺自己身上好難聞。”
其實還好,只是酒味很濃。
盛洵沉默了片刻,完全放棄和醉鬼講道理,側身從沙發上撈過一條絨毯裹住她,這才重新将視線投注到她身上。
“你自己能洗?”
“……不一定能。”
“……”
停頓了須臾,盛洵再次被她氣笑。
“所以,”他的語調輕緩低沉,“你想讓我幫你洗?”
“……”
盛鳶心慌意亂地站在衛生間裏。
旁邊水聲簌簌,仍未能遮蓋掉她瘋狂震動的心跳聲。
其實從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因為沒站穩而跌進盛洵懷裏那刻起,她就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了。
奈何當時兩個人的姿勢實在太暧昧了,加上她在那之前,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導致她不得不繼續裝醉下去。
甚至,在進來之前,為了維持她的“醉酒人設”,她還特意叮囑盛洵,一定要待在客廳裏不要走,以防止她随時暈倒在衛生間裏。
……
盛鳶有些頭痛的捂住臉。
其實她的酒也不算醒了。
只是腦子清醒了一些。
頭還是很痛,太陽穴突突地跳。
尤其,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她的腦袋疼得更厲害了。
她輕輕咬住唇,大腦飛速運轉着,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當下的情境。
洗澡不可能洗一輩子。
她總要出去面對盛洵。
所以,現在對她來說,似乎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繼續裝醉。
生無可戀地閉了閉眼,盛鳶将花灑關掉,起身去拿浴巾準備擦身子的時候。
她陡然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
兩分鐘後,盛鳶從裏面敲響衛生間的門。
敲了一會兒,門外始終沒有反應。
她先前只是假模假樣地叮囑了盛洵一句不要趁她洗澡的時候離開,但從盛洵的角度來看的話,好像的确沒有一定要等她洗完澡的理由。
盛鳶鼓了鼓腮幫子,懷疑盛洵已經離開了。
輕輕呼了口氣,她抽開浴巾裹住身體,保險起見,還是只将浴室的門拉開一小道縫隙。
探出一只腦袋向四處望了望。
客廳裏果然已經空無一人。
客廳裏的酒氣還沒散盡,沙發旁零落散着兩條絨毯。
兩人方才站的位置,茶幾在他們的碰撞間,位置稍稍移動了幾寸。
昭示着他的确來過這裏。
然而,他人已經不見了。
盛鳶眨了眨眼,明明剛才還期盼着他最好是真的已經走了,但這會兒發現他真的已經走掉,她心裏又莫名籠起一陣失落來。
她抿了抿唇,想拿手機給鹿鳴發條消息讓他十分鐘以內別從房間裏出來。
卻發現她的手機此時正在沙發上。
有些無奈地嘆了聲氣。
她将浴巾在身上裹緊,打開門,貓着腰小心翼翼地往自己房間的方位挪。
路過客廳的時候,突然聽見陽臺那邊傳來輕微響動。
她愣了愣,轉過頭。
室內光線與室外黑夜的交界處。
盛洵一手拿着手機,懶散倚在門框上,下颌輕擡,似是在同什麽人講電話。
原本整潔柔軟的衣料此時顯得淩亂不堪,衣領被扯皺了,胸前的扣子開了兩顆。
喉結和下颌骨的地方還印着兩道不大明顯的口紅印。
暧昧軟爛的紅,橫亘在他脖頸間那一塊突起的骨頭上,顯得格外頹靡。
很渣又很蘇的模樣。
但他的神色又很冷淡,半張臉隐在陰影裏,面無表情看着她。
落在門外的那只手上夾了支煙,瞳色浸在夜色裏,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盛鳶呼吸微滞,心髒猛地往下一沉。
随後看見盛洵似乎輕輕掀了下唇角,觑着她,語氣沉啞地問:
“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