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郵輪夜色
第21章 郵輪夜色
他們這次辦生日宴的私人輪渡, 與其說是盛家的産業，不如說是盛洵的産業。
這是盛洵今年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盛文晔送給他的。
郵輪到他手裏後, 就幾乎沒怎麽使用過。
偶爾周明甫他們幾個朋友想要出海時, 用的也都是其餘幾艘較小的游艇。
此時周明甫第一次躺在郵輪二層的房間內, 夜晚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他一局游戲打完，盛洵的電話還沒結束。
少年穿了件很寬松的黑色衛衣，因為感冒臉色看起來比平日裏要更蒼白一些，眼梢散漫地耷拉着，興致缺缺的樣子。
電話內容也很無聊。
“往左轉。”
“對。”
“你往左看，有一串S開頭的英文字母。”
“嗯。”
“你拍張照我看一下。”
聽起來像是在給誰指路。
大少爺單手抄着兜, 不疾不徐的聲音，耐心到周明甫深深懷疑他裏頭那個芯子是不是被人偷偷給換掉了。
盛洵會這麽耐心地給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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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是隔着電話隔空指路？
周明甫邊打游戲邊跟另一頭的周游吐槽。
今兒一大早他去盛洵家裏找盛洵, 卻發現他正要出門。
他就跟着他出門。
然後兩個人就在這個郵輪裏躺了快一天。
盛洵感冒有點嚴重, 吃完一顆藥就昏睡了過去, 直到剛剛才醒。
醒了之後就坐在電腦前開始看監控。
郵輪另一側有人在辦生日會。
周明甫瞥一眼。
看到幾張熟悉面孔。
他沒放心上, 低頭繼續打游戲。
沒一會兒，卻見盛洵脊背忽然拉直, 目光盯向某一處。
游戲的間隙, 周明甫跟着坐起身。
擡眼看過去。
監控畫面被盛洵固定放大到一處。
白得好似望不到邊際的偌大空間裏，少女穿一身霧紫色紗裙, 露在外面的肩線平直利落, 鎖骨輪廓恰到好處地托出。
她一頭長發燙成了大卷，被兩枚粉白珍珠固定在了腦後。
大概因為走得太急, 發絲稍顯淩亂，與她一身稍顯夢幻的穿搭相配, 卻營造出了一種恰到好處的慵懶感。
桑妤身上的氣質總是很矛盾。
常常令人覺得很乖軟。
但又清冷得難以接近。
周明甫的神情一怔，認出那是他們學校的年級第一。
電光火石間，很多令他覺得難以解釋的記憶忽然紛至沓來。
手機那頭的隊友還在催促他趕緊行動。
周明甫垂下眼，打游戲的手指不禁微微顫抖。
卧槽。
他好像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大秘密。
-
八點前一刻，桑妤終于出現在宴會廳。
她站在門口勻了勻氣，又彎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禮服裙子，才對電話那頭的人說：“謝謝。”
盛洵低嗯了聲，講話的鼻音很重。
桑妤拿開手機看了眼時間，雖然出于禮貌她該跟盛洵寒暄幾句，但是她實在沒時間了。
正猶豫，電話那頭的少年卻好像已經看出她的糾結。
盛洵語聲淡淡：“挂了？”
“……好。”
話才落音，聽筒裏就響起一陣“嘟嘟”聲。
桑妤停頓了一下，低頭，給他發了條微信：【謝謝你，我下次請你吃飯。】
那邊很快回：【你欠我的還少？】
“……”
桑妤沉默了片刻，隔着屏幕，仿佛都能聽見盛洵冷笑的聲音。
進去之後，桑妤立馬就被桑太太叫了過去。
桑檸冷着臉站在一邊，明顯等得不耐煩。
桑太太臉上也透出幾分不耐，但并沒有特別表現出來，仍是笑着問她：“去哪裏了，大家都在等你？”
桑妤彎起眼睛乖巧道：“對不起，我迷路了。”
“及時趕上就好。”
桑太太招呼她和桑檸站中間。
和往年一樣，她們今年的蛋糕也是一個雙層蛋糕，特地找了很有名的翻糖大師定制的。
蛋糕上面還站着兩個手拉手的小女孩。
分別是她和桑檸的樣子。
周圍的人都在說恭喜。
又誇桑太太好福氣，有這麽兩個可愛漂亮的女兒，而且姐妹倆關系還這麽好。
桑太太将她們兩個的手疊在一起，又送來專門切蛋糕的工具。
桑檸很懂事，主動讓出來讓她來切。
桑妤轉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桑檸抽什麽瘋。
但還是從善如流接過了切刀。
前兩塊蛋糕她分別遞給了桑先生和桑太太。
切到第三塊蛋糕時，底下突然有人開口：“桑妤的第三塊蛋糕，應該給沈昊宇吧？”
這句話冒出來得很突兀。
全場的目光都聚集過去。
桑妤動作微微一頓，心頭湧上不太好的預感。
桑妤不由得轉頭看向桑檸。
說話的那個女生正是桑檸的好友。
桑檸聳聳肩：“你看我做什麽？”
桑妤抿了下唇，打算将這一茬揭過去。
偏偏這時桑太太問：“為什麽桑妤的第三塊蛋糕要給沈昊宇？”
其實十幾歲的男孩女孩們天天在一起上課，會産生情愫很正常。
在場的衆人态度還算溫和，饒有興味看着桑妤和沈昊宇。神色間無不以為他們兩個在談戀愛。
沈昊宇顯然有些緊張，整張臉都漲紅：“我和桑妤不是……”
桑妤的目光驀然望過去。
她那一眼冷淡、警惕，其中又夾雜着幾分沈昊宇說不上來的些微脆弱感。
——如果他在此時說出只是桑妤單方面喜歡他，無疑會将桑妤推向更尴尬的境遇裏。
沈昊宇的聲音下意識一頓。
氣氛尴尬地凝滞下來。
桑先生似乎覺得這場插曲不太好看，不耐煩地發布命令：“行了，繼續切蛋糕吧。”
話才落音，方才說話的那個女生忽然笑着接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啦，只是桑妤哦，她在日記裏寫她喜歡……”
咣當。
說到一半的話忽然被一陣開門聲打斷。
廳內實在太安靜。
這道突兀開門的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
——這個點還有誰會過來？
衆人回頭。
桑妤亦擡目望過去，倏然愣住。
她其實有一陣子沒見到盛洵了。
他們兩個雖然在同一個學校，但倘若不特意相約的話，其實很難會碰見。
加上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為即将到來的一場市物理競賽做準備，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空管旁的事。
但盛洵的朋友圈她倒是經常刷到。
自從這人養了兔子之後，就變成了一個“炫娃”狂魔。
基本上每天都會發一條關于兔子的動态。
桑妤本着“兔子好歹也是她精心挑選的”的心态。
每天定時定點給他朋友圈點贊。
此時乍然看見盛洵。
很奇妙的，她短暫幾秒內竟然恍惚有一種見到一直關注的寵物博主的錯覺。
剛剛在電話裏，桑妤就察覺到盛洵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
此時見到真人，她更加确定他應該是生病了。
他看起來比前些天瘦了些，臉色很白，穿一件寬大的衛衣，薄削的身形好似一個衣架子，絲毫不顯臃腫。
人看起來應該剛睡醒不久，眼皮稍有點腫，頭上戴了頂鴨舌帽，與滿廳的衣香鬓影相對比，他素得有些過分了。
雖然素，但滿身矜貴之氣卻絲毫不加掩蓋。
他懶懶地站在宴會廳的入口，瞧着裏面的情況。
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莫名給人一種他此時已經不耐煩到極致了的表情。
會場內很快有人認出他，周圍響起竊竊私語。
桑檸肩膀崩直，臉上神色顯然也是又驚又喜。
桑太太作為主人，很快迎上去，笑着開口：“盛……”
她隐去了他的名字，“還以為您今天不在船上。”
盛洵懶懶倚着門框，悶聲嗯了聲，他微微擡眼，目光短暫與桑妤對視了下。
很快又移開。
“在睡覺。”
他絲毫不給在場衆人的面子，沉冽目光在剛剛說話的那個女生身上輕輕一頓，冷聲道，
“你太吵了。”
他的聲音冷漠且不近人情，那個女生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眼眶也紅紅的，泫然欲滴。
桑檸看了一眼，連忙走過來說，溫聲道：“抱歉，盛洵同學，早早她不是故意的。”
秦早早頗為羞恥地拽住桑檸的手臂。
盛洵看也沒看桑檸一眼，語氣冷硬地道：“知道抱歉，就不要再做抱歉的事了。”
……
生日宴後半段，再沒有人敢大聲說話。
先前那個關于桑妤和沈昊宇的話題，也就此不了了之。
切完蛋糕之後，基本上就全是大家自由活動的時間了。
桑妤找了個借口從桑太太身邊離開。
盛洵說完那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之前盛洵給她指路時，桑妤就猜測他應該在船上，此時猜測得到證實。
而且。
他剛剛出現那一下，雖然可能只是無心，但也确實陰差陽錯幫她解了圍。
無論如何她還是應該跟他說一句謝謝。
桑妤給她發微信：【你現在在哪裏？】
盛洵回了張圖片。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露出一截窄窄船尾。
這個地方桑妤剛剛迷路的時候路過過。
應該是一層的甲板。
桑妤收起手機，走過去和陳語時簡單交待了一下，才走出門。
甲板上水波蕩漾，遠遠還能聽見遠處宴會廳裏傳來的音樂聲。
風裏送來腥鹹的海水氣息。
這裏光線比較暗，燈并沒有全部打開。
桑妤眯着眼睛大致看了眼。
并沒有看到盛洵。
摸出手機又給他發了條微信。
遠遠忽然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嘶啞低磁的嗓音。
蕩在海風輕拂的深夜裏，莫名的性感。
桑妤心頭微跳，循聲看去。
一望無際的夜色裏，盛洵漫不經心倚在扶欄上，一手扶着欄杆，另只手裏夾了支煙。
昏朦月色籠着他的身影。
聽見她的動靜，他微微側過頭。
硬朗的輪廓在夜色裏變得柔和。
他的五官也變得柔和了很多，神情還是很寡淡。
桑妤走過去，忽然聽他沉聲問：“桑妤，你這個人，是不是不會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