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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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馴順乖巧嘴又甜的,若能明白我所思所想,那就更好。唔,還得長得好看。”
雲知意笑吟吟捧着小酒壺,兩肘支在膝頭,躬身趨近地上的火盆取暖。
“當然,對方也得喜歡我才行。”
這麽想想,霍奉卿倒是四條裏中兩條。壞就壞在他既不馴順乖巧,又不喜歡她,有時嘴還毒,啧啧。
“情情愛愛之事不講道理的,有時是怕什麽來什麽。大小姐信嗎?”宿子約瞥了一瞥對面的樓梯拐角,眼底笑意更深。
雲知意扭頭睇他,笑嗤一聲:“你就不能祝我求仁得仁?”
宿子約不答,裝模作樣地将頭歪向她些:“糟糕,好像這酒的後勁上來了,有些暈。”
雲知意關切地伸手抵住他的肩,防他當真倒了:“那別喝了。能自己走回房嗎?”
“倒是能走的。大小姐還要再坐坐?”宿子約偷觑着地上兩道看起來仿佛額角相抵的影子,唇畔露出一絲奸詐的笑。
都這樣了,就不信對面那位還沉得住氣。
雲知意打量着他還算清醒,便道:“那我獨自再坐會兒,你趕緊回房歇着吧。明日不必早起,上午我自己去縣府,下午你與子碧再陪我上街走走,我需找人打聽些事。”
“好。”
——
宿子約走後,雲知意側頭望月,懶散烤着火,閑逸獨酌。
微醺之際,忽有小石子砸在火盆旁的青磚上,叩出調皮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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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知意一個激靈,渾身繃緊,猛地扭頭看向石子來處。
廊下,霍奉卿單手負于身後,下巴微揚,長身立在距她約莫五步遠的地方。
冬夜殘雪在月下折出瑩瑩微光,勾勒出靛藍錦袍包裹下的颀長輪廓,寬袖窄腰,挺拔如松。
想是才沐浴過不久,他只是半束了墨發,冠玉般的白面線條柔潤,眸底有光爍爍。
他不動,也不開口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望着她。
雲知意穩住狂跳的心,徐徐松了繃直的肩背,勾唇笑笑:“大半夜的,你朝我丢石子做什麽?”
她如今是很怕“石子”這類東西的。可方才一擡眼看到是霍奉卿,心中才冒出頭的恐懼戒慎居然就消散了。
只因為看到是他,身體就比腦子先感到安全,竟無聲無息撤下了防禦的姿态。真是奇怪。
她先開了口,霍奉卿才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舉步行來,口中波瀾不驚道:“以往的冬夜裏,你就是這樣同我打招呼的。”
他在與雲知意相隔兩拳的位置落座,伸出手置于火盆上方。
雲知意飲了一小口酒,笑道:“明白了,你這算是以牙還牙。”
霍奉卿瞄了她一眼,垂眸看向火盆:“白日裏在小通橋時,你本想與我說什麽?”
“說什麽?”雲知意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看了橋頭那張紅紙後,你說你的那個困惑有答案了。後來……你就沒說了。”
火光映着他修長的手指,這使他指尖那輕微的顫動無所遁形。
後來?哦,後來大家調侃憋笑,無聲打趣她喝了霍奉卿剛喝過的水。
雲知意赧然輕咳兩聲,搖頭甩開那尴尬記憶:“我忘了當時想說什麽了。”
其實沒忘,只是此刻已過了當時那股勁頭,突然覺得無論怎麽說都會顯得蒼白空洞,自己知道就行,不提也罷。
——
見她雙眼有些迷離,霍奉卿按住了她握着酒壺的那手:“醉了?”
雲知意并沒有醉,只是酒勁上來了,腦子有些慢。
她盯着霍奉卿看了一會兒後,突然噙笑趨近他:“欸,從前我總扔石子擾你夜讀,事事與你争強。你其實……是很煩我的吧?”
霍奉卿脊背倏地僵直,微微後仰:“還好。”
“還好?那就是煩的。”雲知意毫不意外,退回去靠向背後廊柱,偏頭望着月亮,笑而不語。
霍奉卿翻轉雙手烤着火,最終捱不過這沉默,伸手搶走了她手中的小酒壺。
“喂!這是我喝過的……”雲知意懵了。
霍奉卿并不看她,口中不鹹不淡道:“白日裏你不也喝了我喝過的水?有來有往,這才公平。”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公平?雲知意雙頰倏然燒燙,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緊張到猛咽口水。
在她的注視下,霍奉卿仰脖飲了一口,抿唇片刻後,輕道:“你最近很古怪。”
雲知意心中微驚,面上不動聲色:“哪、哪裏古怪?”
霍奉卿一徑垂眸看着火盆,長睫輕動:“你說過,此生絕不與我善罷甘休,勢必欺得我馴順如狗。如今怎麽……不欺了?”
雲知意想了許久,終于想起這話從何而來。
就是十歲那年當衆說那幅九九消寒圖不好那回,她與霍奉卿長久相争不下,最後就不過腦地相互叫嚣了起來。
那時霍奉卿也不說那字是他祖父的,只會怒沖沖地吼,“雲知意你有完沒完?不要欺人太甚”。
彼時周圍一圈小孩子正圍着看熱鬧呢,他這麽一吼,大家看雲知意的眼神就不太對了,交頭接耳嘀咕起來。
小雲知意覺得自己不過就事論事,說了實話而已。無端端被污蔑成欺負人,她心中既委屈又不服,便吼了回去——
“既你非說我欺人,那我索性将事做實,還偏就沒完了!告訴你,我此生絕不與你善罷甘休,勢必欺得你馴順如狗!讓你好生見識見識,雲大小姐真欺起人來是個什麽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