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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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起年少舊事,雲知意不禁為當時那個狂妄魯莽的自己感到羞愧。
她尴尬賠笑,緩聲道:“那時我年少輕狂,如今迷途知返,還你君子雅量。祝你從此前程錦繡……
後頭的話止于霍奉卿突然直勾勾看過來的複雜眼神。
“幹、幹嘛這麽看人?”雲知意心尖一跳,強作鎮定地用食指按住額心金箔,以此躲避他那過于灼人的目光。
在她正考慮要不要奪路而逃時,霍奉卿總算收回目光看向別處。
他幽幽冷笑,嗓音含糊清淺:“呵,都會說場面話哄我了。這怕是在外面有了別的狗。”
雲知意像被點穴似的,僵成木雕。霍奉卿對她……怎麽可能?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醉了,醉到連人話都聽不明白的那種。要不然,怎麽會從霍奉卿這番話中聽出了哀怨醋意?
上輩子霍奉卿曾對人說過,“雲知意人不壞,但性情古怪,狂妄固執又好強,絕非良配”。
雲知意不算愛記仇,可這句話,縱是死過一回,她依然一個字都沒忘。
第二十七章
若沒記錯,霍奉卿方才就只喝了一口酒而已,再不濟也不至于就說醉話了吧?
眼前匪夷所思的場面讓雲知意懵得頭疼。她向來以為,霍奉卿是喜歡陳琇的。
上輩子求學時代,霍奉卿對陳琇與別的同窗并無不同。但出仕之後,雲知意有好幾次無意間發現他暗暗打量那姑娘,所以心裏一直認定他是偷偷喜歡上人家了。
不過,陳琇生性較為羞怯,為官後雖外向許多,但不知為何,她求學時偶爾還會與霍奉卿探讨幾句學業上的問題,圍觀後對他卻有點敬而遠之的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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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雲知意與陳琇是州丞府同僚。她官階比陳琇高一級,有些公務需往州牧府與霍奉卿面議時,她便會主動攬下,大大減少了霍奉卿與陳琇見面的機會。
她也不懂自己在不痛快個什麽勁,索性将之歸咎于“讓霍奉卿不高興,我就高興”的任性。
直到承嘉十七年,陳琇與旁人成了親,這事在雲知意心中才徹底翻篇。
雲知意明白,關于前世的所有事,找現在的霍奉卿是要不到答案的,東拉西扯對理清局面毫無助益,還不如簡單點就事論事。
于是她開始絞盡腦汁回想這半年來的種種,試圖尋出一個前因後果。
是因為她沒再像上輩子那樣處處與他較勁為難?因為她主動向霍家賠罪,化解了他多年來說不出口的耿耿于懷?
還是說,他憋着什麽陰謀要利用她,所以趁她不備,突然使出“美人計”?
雲知意被攪和得很亂,思緒全無章法,腦中陸續浮現起這半年裏的許多畫面。
霍奉卿好多次在她面前羞惱臉紅;預審考首夜,城北官驿飯堂裏那盤剝好的螃蟹;送秋宴時,他語氣古怪地說“上供給小祖宗”的橘子;醉酒後緊緊揪着她的佩玉穗子、将她撲倒在撷風園的長廊下。
還有這回,他出人意料地拖了她正用得上的薛如懷,大老遠來到槐陵。
雲知意亂七八糟想了很多,卻越想越不知所謂。
就在她沉默地胡思亂想時,霍奉卿沒再出聲,始終扭頭向右看着遠處,只留給她小半側臉。
——
檐下燈籠微光與天上月華雙雙映照出茸暖光暈,将霍奉卿那清隽的側臉線條修飾出溫柔弧度。
夜色靜谧,火盆裏木柴燃燒的哔剝聲是四下僅有的聲響。
一切都顯得突兀且不真實,滿腦子混亂駁雜,逼得雲知意恨不能哀嚎尖叫。
良久過後,她終于聽到自己還算平靜的聲音:“霍奉卿。”
霍奉卿雙手将小酒壺合在掌心,保持着側頭遠望的姿勢,只是喉間輕動,低低應了一聲:“嗯?”
“你……”雲知意舌尖輕舐唇角,頓了頓才接着道,“你,是什麽意思?”
霍奉卿清了清嗓子,低低道:“別裝聽不懂。方才問過你,你說了沒醉的。”
“你這來得也太……太突兀了吧?平地一聲雷啊。”雲知意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額心。
霍奉卿飛快回頭瞟了她一眼,又佯裝鎮定地轉回去:“你覺得突兀,那是因為你遲鈍。”
都是聰明人,既話說到這份上,裝傻充愣确實沒什麽意思,雲知意也并不打算這麽做。
她挺身坐正,将雙手置于火盆上方,看着被火光勾勒的指尖,盡量讓自己冷靜:“你是說,你,那什麽,我?”
“嗯。”只一個單音,他連嘴都沒張開,卻應得毫不猶豫。
這聲音的餘韻輕輕渺渺,像是輕柔絨羽打着旋兒,慢悠悠落進夜色裏。
雲知意不太自在地眨了眨眼:“不對吧?你怎麽會突然轉性,對我……嗯?”
“哪來的‘突然轉性’?一直就……咳咳,就這樣。”他也不知是尴尬還是緊張,言行舉止像換了個人,與平日完全不同。
“從幾時開始的?看上我哪一點了?為什麽偏是在今夜突然說出來?”
雲知意也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問這些問題,但就是問了。
“你當是在審案呢?”霍奉卿似乎有些惱火,又有幾分自暴自棄的赧然,“反正,總之,嗯,就是這樣。一時說不清楚。”
這個答案聽起來似乎毫無誠意,跟沒過腦似的,語焉不詳還前言不搭後語。但雲知意細想想,又覺得好像他這樣回答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