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連摘了幾天荔枝後,衆人漸漸淡忘了這點口角。
汪惠芬帶着姐弟幾人大清早的就去清理西瓜地了。
已經摘掉西瓜的藤蔓連着地皮都鏟掉攏在一處,焚燒留下的灰和土留着育種。
也不知道彭父哪來的膽子,趁着一家人都不在,請了一隊泥瓦匠來拆房子,把一廳四房的那棟兩層土房子給拆了,剩下一個飯廳和兩個廚房還有大門沒有拆。
沒出門幹活的村民基本都來看熱鬧了,畢竟村裏沒有什麽新鮮事,狗打架都能觀摩半天,何況拆房子這麽大的事。
“大建,這是要蓋新房子了?”彭三伯問道,手裏還拿着水煙筒。
“是啊三伯,可能還得要找您老借點錢。”彭父搓搓手指笑道。
“我哪有錢,我家那老婆子管得死死的。”彭三伯粗聲粗氣道。
“怎麽會,你這不是在框侄子吧?”彭父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找你三伯娘,她同意借你,我也不說二話,我是真沒錢,兜比臉幹淨。”彭三伯抽了一口水煙道
“大建,你這拆了,一家人睡哪啊?”一個臉上長了顆痦子的大嬸問道。
其他村民也好奇地伸長了脖子,雖然彭父他爸生前蓋了一間青磚瓦房,但是彭大建明顯是不受爹娘寵的,不然他媽也不會這麽磋磨他的前妻,估計是不會借住給他們的。
彭父只有一個長年在外打工親弟弟,還有三個十來歲就出嫁了的親姐姐,但是母親就只偏心小兒子。
大兒子明明也是同一個媽,卻像陌生人一樣,除了過年裝裝樣子,平時間根本不聞不問。
分家以後,連使喚大兒子一家幹活也不曾敢,不知道是心虛還是什麽。
“都離婚,我管她睡哪?”彭父粗聲道:“我拆我那一半房子,告誰我都有理。”
衆人聽到這話,本來是不好意思議論太大聲的,畢竟別人的家務事,
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道:“故意的吧?誰蓋房子故意拆成這樣。”
“男人當家做主從古至今就是如此,被個女人壓一頭算怎麽回事?”
“張賴子你今晚敢回房試試!”
“開玩笑開玩笑,在我這裏老婆最大。”
衆人哄笑。
彭家西瓜地。
“媽,要我說啊,以後咱們也別種西瓜、種芋頭的了,咱們就種菜,各種菜,批發給菜販子們,賺的錢還多一點。”彭家安正赤着腳蹲在田埂上,啃着半邊西瓜滔滔不絕。
“種菜多麻煩啊,天天打蟲澆水施肥,半夜割菜。”汪惠芬道。
“那這樣就不辛苦了嗎?這樣不僅辛苦還沒啥錢賺。”彭家安繼續輸出自己的想法:“種點稻谷夠自家吃就行,反正賣不上價,還得繳田稅。”
“那按你說的,種點夠自家吃的稻谷,剩下的全部種菜?”彭蘭接話道。
“哎,大姐這腦瓜子就轉過來了。”彭家安拍腿,手指了下彭蘭。
收拾了一上午,西瓜地的老西瓜藤基本收拾好了。
“媽,好餓啊,我們快回去吧。”彭蓮擦了把汗說道。
“那就先回去吧,日頭太毒了。”汪惠芬道。
走在村裏的小道,一路上居然沒見到人,這可太奇怪了,彭蓮心想。
準備到家,就聽到前方嗚嗚泱泱的人聲夾雜着捶牆的聲音。
“大妹子,你可回來了,再回來晚點,你家可就沒了。”一大嬸急聲說道。
一時間衆說紛纭,湧入彭家姐弟耳中。
……
“彭家小子可有福了,聽說就是為了他結婚準備婚房的。”
“可不是,這年頭有個茅草屋都不錯了,聽說打算蓋青磚平房咧。”
“這麽有錢,借點給我兒結婚怎麽了?”
“我滴個乖乖,我家現在還住茅草屋,土胚房都不敢想。”
“看不出來彭大建這老小子還挺能藏的,天天跟我哭窮,沒想到都蓋起磚房了。”
“這麽有錢,看來得借點來使使。”
“聽說他倆對半分,估計惠芬錢也只多不少。”
……
汪惠芬看着房子被拆了一半,面色鐵青,姐弟三人也震驚立在了原地。
“住手!都給我住手!”彭家安率先反應過來,大喊,企圖讓泥瓦匠停手。
“不用管他,你們繼續。”彭父早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前妻與孩子,但是并不想搭理他們,只想趕緊蓋好房子和李寡婦領證。
“彭大建!你個挨千刀的!你不怕被雷劈嗎?!”汪惠芬拿着鋤頭對臉沖過去。
一幹吃瓜群衆,看到一個身強力壯的大嬸舉着個鋤頭沖過來,哪裏還敢當說客,四下逃走,免得被波及。
彭父看到前妻這種舉動,立馬躲到門後。
一鋤頭撲了個空,捶在了門板上。
“我打不死你個沒良心的!”汪惠芬眼紅了。
她是真的有點崩潰了,父母逝世,孩子還不能獨當一面,前夫也是個不管不顧孩子的。此刻又失去了庇護之所,讓她一下子感覺無比的怒氣湧上了頭腦。
“媽,冷靜點,我們先不要沖動。”彭家安攔腰抱住自家母親往後拉,彭蘭彭蓮也上前奪走鋤頭。
“放開我,你也是個沒良心的,還幫他攔我。”汪惠芬一邊踢門一邊怒罵:“讓我打死那個沒良心的。”
汪惠芬完全聽不到任何人的勸解,此刻只想收拾罪魁禍首。
彭父躲在門後用力壓着門:“我為了孩子的幸福着想我有什麽錯?”
“難道你也想家安沒有房子?說不上媳婦?”
“我為孩子着想我還出錯了我?”
彭父一頓輸出,這些話句句踩在了汪惠芬的雷點上,她辛辛苦苦為了孩子,省吃儉用,盡自己的能力給孩子們自己能給到她,他憑什麽這麽說!
于是她在沖動中,做出了自己這一生回想起來認為最正确的決定。
“你憑什麽這樣說!就算你是我爸,我也要說,我們姐弟幾個,吃喝拉撒,你管過什麽?全都是媽在料理。”彭蓮立馬幫母親回怼,見母親突然不劈門了,立馬上前去讓母親坐在門口的矮墩子上休息。
彭家安和彭蓮面無表情,并不是不想為母親出頭,而是震驚在他們便宜父親的發言下。
“家安,過來。”汪惠芬稍微冷靜了,順了幾口氣後道:“去把門拆了,我不和你爸打,我要去收拾一下東西。”
“媽你要去哪裏?”彭蘭急道。
“其實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搬到鎮上去租個房子,找份工作。”汪惠芬大口吸了一口氣道。
“但是房子容易租賃,鎮上的工作卻不好找,我懶得跟他再同處一屋檐下了,既然他做出一,別怪我做十五。”汪惠芬心裏已經有了想法。
“媽,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跟着你,我現在不小了,能自力更生了,不會再事事依賴你,我會立起來的。”彭家安拆了大門後,胸口也是有一口氣堵着,轉身說道。
“媽,我們都聽你的。”彭蘭扶着汪惠芬的手,說道。
彭蓮跟着點頭。
“行,那我們先進去。”汪惠芬拉着兩個女兒的手,跟在大兒子的身後走進家門。
而彭父,哦,不,彭大建,他已經不配做他們的父親了,彭大建離門口離得遠遠的,生怕被打。
在兒女仇視的目光裏,他挺了挺腰。
“我房裏的東西呢?”汪惠芬一進門就質問彭大建。
“都在房間裏,我可沒動。”彭大建大聲道。
“少了一張紙我都要跟你算賬!”汪惠芬道。
然後汪惠芬就打開房門進去收拾東西,主要是為了清點存折和錢。
彭家安看到自己的床褥衣服都被扔在客廳,又和彭大建爆發了一場小規模争吵。
彭蓮看着父親的嘴臉感覺心裏冷極了,感覺自己以前非常的可笑,竟然一直覺得家裏和諧恩愛,現在覺得,自己可能是一直裝瞎,畢竟村子裏大家都是差不多的過活。
彭大建吵了半天,感覺嘴巴幹極了,想拿碗喝水。
“既然你不當我是你女兒了,那請你不要喝我燒的水。”彭蘭終于說了一句話,怨毒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你這是不孝,傳出去你別想嫁得出去,別想再在村子裏立足!”彭大建打了一碗茶水,用力地摔碎粗陶碗,拿着他收拾好的包袱,出門揚長而去。
圍觀的村民卻沒有對他指指點點,大部分認為汪惠芬沒有伺候好自家男人,才走到這一步。
只有少部分頭腦清醒的不這樣認為,但是他們并沒有出聲,畢竟沒有打起來,都是親戚,也不好偏幫誰。
彭三伯一邊抽着他的水煙,一邊饒有趣味去看戲。
低聲對彭大有說:“兒子,你說我這個大侄子該不會是收拾小包袱找那個李寡婦借宿去了吧?”
彭大有白了他爸一眼,道:“爸,看熱鬧歸看熱鬧啊,你可別趟這趟渾水。”
“我那不是好奇嗎?哎喲,昨天我就是好奇得心裏癢癢,我就想着去村東頭看看,你猜怎麽着?大建還給李寡婦插朵花在頭發上,兩個老貨也學小年輕那一套,真有意思。”彭三伯淡淡道,眼裏透出坐等看戲的感覺。
“你可別打聽了,回頭傳出什麽風聲,得賴你身上了。”彭大有對于父親的作風,一貫無語。
而彭家幾姐弟一臉麻木,心情悲憤的時候,他們的父親正想着怎麽哄李寡婦跟他去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