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日頭毒辣得厲害，就算下着小雨也沒有降溫半分，空氣中彌漫着泥土和莊稼的氣息。
*
彭家芋頭地裏。
“把這批芋頭賣掉，再賣點稻谷，差不多就夠了。”汪惠芬看着新鮮出土的芋頭喃喃道。
“夠什麽？媽，你要幹什麽？”彭蓮聽到自家媽媽的話語，疑惑道。
“我猜媽可能想買宅基地，前段時間我跟媽去鎮上擺攤，去看了幾塊比較偏僻的宅基地，離主街道挺遠的，但是誰敢說以後不會發展到那裏呢。”彭蘭道出自己的猜測。
“你們不要說出去，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汪惠芬聽到女兒猜中了自己所想，叮囑道。
“放心吧媽，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怎麽說出去。”彭蓮眨了眨眼睛，口吻嚴肅道。
遠處彭家安拉着沾滿泥土鬥車走過來，彭家樂蹲在車裏大喊：“慢點啊大哥！要掉坑裏了！”
“存了這麽多年的錢勉強只夠買一塊地，後續蓋房子的錢還時要慢慢賺的。”汪惠芬嘆了一口氣道：“好了，你們別說出去，不然別人以為我們多有錢似的。”
彭家安走近，母女幾人就異常同步不再繼續讨論這個話題了。
“賣得差不多，剩下的這點芋頭留着我們自己吃吧。”汪惠芬道：“家安，你裝一車去汪家村給你堂外公他們分點，他們都愛吃這個。”
“行。”彭家安應道。
彭家安從父母離婚後，雖然言語上還是混不吝的，但是行為上成長了很多。
“我也去，我可以給大哥推車。”彭家樂舉手發言。
“好。”汪惠芬掏出5毛錢遞給彭家樂，笑吟吟道：“去買幾根冰棒回來。”
彭家樂接過錢，蹦蹦跳跳地跑去供銷社方向。
“家安，我準備買塊地搬到鎮上去，你是想跟我還是跟你爸？”汪惠芬坐在地上，看着幾個兒女忙碌地搬運芋頭，問道。
“離婚還包分配成年子女的嗎？”彭家安語氣輕松道：“我肯定向着我媽呀，再說了那老頭都要養別人的兒子了，說不定看到我們都嫌我們礙眼呢。”
彭蘭聞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估計也是聽到了一些傳言。
“什麽別人的兒子？”彭蓮疑惑道。
“聽別人說，你爸和步隴村那個女兒跟別人跑了的李寡婦好上了。”彭蘭面無表情道。
“我咋也沒聽說？”汪惠芬驚訝道。
“多去村口坐坐就什麽消息都能聽到了。”彭蘭笑道。
“好哇，你們倆個知道都不和我說。”彭蓮叉腰佯怒道。
“小孩子聽多了這種污言穢語對身心發展不好。”彭家安道：“媽，要我說啊，咱們砌一堵牆從天井那裏封起來，改造一下房子，改兩個房間出來，然後我就專門在家跟你種菜。”
“我思來想去，目前就你這個法子比較現實。”汪惠芬贊同道。
“再買一輛手扶犁田機，家裏的田地，我們兩個都能搞定了，空閑時幫人犁地也能回回本，不虧的。”彭家安提議道，搬夠一鬥車芋頭後，便去水溝邊洗洗手上的泥。
“是這個理，可是犁田機還挺貴的，我去問打聽過了，小型手扶的都要三百塊錢。”汪惠芬遲疑道。
“媽，磨刀不誤砍柴工。”彭蘭勸道：“我也合計了一下，我不南下打工了，和你們一起在家種菜。”
“這怎麽能行！”汪惠芬不同意：“種菜比出去工作辛苦多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
“出身和能力都擺在這裏，打工也改變不了什麽，我明白我的能力，還不如和你們一起奮鬥。”彭蘭道，而且現在家裏總是隔二連三的出點幺蛾子，她根本不放心自己母親和弟妹。
“我們先試試嘛，反正行不通的話，我們也不虧，繼續老樣子就行了。”彭家安繼續說服母親。
“媽，我覺得大哥大姐說得挺在理。平時我們去擺攤，買菜的人都是越來越多了，這生意應該不會虧。”彭蓮附和道。
“行！就這麽決定了”汪惠芬一拍大腿：“就豁出去我這把老骨頭，反正都是種地，實在行不通的話再說吧。”
“老媽英明！”彭蓮大聲笑道。
遠處彭家樂手裏拿着幾根冰棍，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埂上，開心地對着芋頭地這邊大喊道：“有新款式的冰棍啊，我忍住沒有吃，趕緊拿回來一起吃。”
“這你也能忍？”彭蓮大笑回道：“這不像你的風格呀。”
“老板說特別好吃，他說是哈密瓜味的，我聞着可香了。”彭家樂走到近前，終于忍不住了，一手吃冰棍，一手分冰棍。
“我嘗嘗。”彭蘭拿過一根說道。
“還真是，特別像上次我們吃的那個刨冰。”彭蓮驚喜道：“下次我還要吃。”
汪惠芬拿着草帽，邊吃邊給跑得一頭汗的彭家樂扇風，笑吟吟道：“以後我們有錢了，也買個冰箱，讓你二姐鼓搗一堆各種口味的冰棍。”
“真的？！”彭家樂一聽這話，眼睛立馬瞪得大大的，随後又垂頭道：“可是我們家現在住的房子都沒有，什麽時候能有錢整吃不完的冰棍啊？”
“喪什麽氣。”彭家安輕拍了自家小弟的腦袋，看不得他這垂頭喪氣的樣子：“別說是冰箱了，就是那大彩電，到時候我們家也會擁有。”
彭家樂被自家大哥的吹噓哄的一愣一愣的，開始滿腦子暢想吃不完的冰棍，吃不完的糖果。
*
步隴村。
李寡婦家。
“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去把證辦了怎麽樣？”彭父，也就是彭大建拉着李寡婦黑瘦的手說道。
“房子都拆了，領證以後你讓我住哪？”李寡婦尖聲道：“還是說你想住我這？你答應過我的，這房子我要留給我兒子的。”
“秀芬，別激動！別激動！”彭大建按下激動得站了起來的李寡婦，解釋道：“我這不是要蓋房子嗎？住你這裏只是暫時性的，再說了，我蓋那新房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我可是聽說你要給你兒子蓋的。”李寡婦滿臉的質疑。
“那都是謠言，我蓋新房子可是為了和你好好過日子。”彭大建拉起個嘴角，露出自己認為非常睿智的笑容。
“真的？”李寡婦将信将疑。
“我發誓！”彭大建見狀立馬賭咒發誓。
李寡婦見彭大建這個樣子，心裏也是信上了幾分，但是嘴裏還是不饒。
“秀芬，老婆！你就從了我吧。”彭大建覺得機會又來了，又開始游說李寡婦：“不早點領證，我這個心裏總是不踏實。”
“怎麽？你還怕我跟人跑了？”李寡婦媚眼笑道。
“那可不，我這晚上睡覺都睡不着，就怕你抛棄我跟別人好了。”彭大建揉搓着李寡婦的手，一笑就露出黑黃的牙齒。
“禮金呢？媒人呢？讓我什麽都沒有平白跟了你？”李寡婦把手抽回來，淡然道。
“啥？”彭大建像是聽到了什麽驚天之語，大聲道：“咱兩自己談的戀愛，還要談錢？”
“我就要個1000塊走走過場而已，很過分嗎？難道我還不止這點錢？”李寡婦回擊道。
“是不過分，反正我的錢結婚後都會給你，就沒必要走這個形式了吧？”彭大建降低音量，軟聲道。
李寡婦低頭不語，走到門邊拿起掃把就要把彭大建趕出門去。
“別別別！不就是形式嘛，明天我就請楊媒婆上門，禮金和禮物一樣不少，風風光光娶你過門。”彭大建見李寡婦生氣趕人的樣子，立馬氣勢低了下來，求饒道。
李寡婦面色緩和了一點，還是不語。
“那現在我們先去鎮上買幾件新衣服？拍張結婚照？”彭大建讨好道。
“這還像點樣子。”李寡婦憋出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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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屋村。
彭家。
“得，那嬸子我就開始砌磚了。”彭大有被汪惠芬肯定了改造提議後就開始上手幹活。
“大有叔，你還有這手藝呢？”彭蓮看着彭大有熟練的身手，樂道。
“那是，你大有叔年輕的時候也是村裏建築隊的一把好手。”彭大有揮舞着砌刀，眉眼都是得意。
“那你怎麽不繼續幹這個啊，現在可多人蓋新房子了。”彭蓮心裏很好奇，但是也不能停下手上的活。
“那啥，小孩子家家的不用懂那麽多哈。”彭大有尴尬一笑，繼續砌磚。
彭蓮見彭大有不打算回答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再問了，就專心幹活。把拆了房子後的土磚修整平整，再一一壘好放在一旁，留待彭大有使用。
“姐，哪來的瓦片？”彭蓮問道。
“哈哈哈哈，你爸叫人碼放好的舊瓦片。”彭蘭放下擔子，把瓦片堆在天井，碼放整齊。
“姐，我早就想問了，你怎麽老說你爸你爸的呀？他也是你爸啊。”彭蓮看着彭蘭碼放的動作一頓，忍不住噗嗤一笑。
“順口呗，順便說一嘴，這樣子罵他的時候，負罪感輕一點。”彭蘭側手掩口小聲道。
“小蘭啊，你去吧浴室拆一下。”彭大有指揮的功夫，也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小蓮再給我放點磚在我腳邊，不夠用了。”
“哎！知道了。”二人異口同聲。
“大有叔保證給你們砌得漂漂亮亮的！”彭大有吹着口哨高興地說：“這麽寬的地，四個房間都足足有餘了。”
“真的？”彭蓮本來以為只能改兩個房的，此時聽到這話，不禁開心道。
“剛和你媽商量過了，把天井圈起來，改成一廳四房，廚房和浴室改蓋到門外的那點空地，再在外面蓋一圈小圍牆，養雞種花都行，還安全。”彭大有覺得自己這個法子妙極，基本沒有浪費空間。
“大有叔你這個布局真厲害！”彭蓮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稱贊。
“那是，你也不看看大有叔是誰？”彭大有打蛇上棍，開始自誇模式：“而且這樣最大的優點是，所有的房間都能有窗戶采光，再放幾片玻璃瓦，完全不用擔心屋裏的采光問題。”
“靠你了大有叔！”彭蘭卸下了浴室破爛腐朽的門板，大聲贊道。
彭家安挑了一擔濕漉漉的河沙回來，倒在門口的空地上，擦了一把汗，問道：“這樣的沙子可以嗎？要不要過一遍篩？”
彭大有看了一眼後，答了聲“可以”，彭家安就繼續去河裏挑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