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6)
的跟金龍說了幾句,然後回頭搬了其他的酒來。
當那龍涎酒被換掉,江晏清與司空煜同時松了口氣,頓時覺得鲛人真是太懂事了。
“你們居然不喜歡龍吟酒。”
金龍有些失望,在他眼裏任何酒都比不過龍吟。不過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他也不會逼迫他們必須喝龍吟。
酒過三巡,第一批烤制的魚肉剛被幾人入了肚,第二批就好了。
司空煜眼疾手快的搶了最肥嫩的一塊,但他不是自己吃,而是遞給了江晏清。
“給我的?”
江晏清有些受寵若驚,司空煜這人性格乖僻極度不好相處,像現在這樣主動給他食物實屬破天荒頭一遭。
“要不要?不要算了。”
半天等不到烤魚塊被拿走,本來就只是興起的司空煜不由有些惱怒,将魚塊收回狠狠咬了一口。
“怎麽會不要?”
難得他主動與自己交流,江晏清怎麽可能放棄這個大好情勢任由他縮回龜殼中去?
江晏清一把搶過司空煜咬了一口的烤魚,笑眯眯的一口一口吃完。完了還沒臉沒皮的來了句:“感覺味道比之前的更好了。”
司空煜的面無表情裂了,震驚的微睜着眼,半晌後像是身旁有個妖魔鬼怪一樣,萬分嫌棄的朝旁邊挪了半丈。
江晏清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這是幹什麽?”
遠離你這個變态!
Advertisement
司空煜賞他一個冷眼,想起自己酒忘拿了,傾身過去将酒盞撈回,又往一旁挪了幾寸。
這是怎麽了嗎?剛剛還好好的。
江晏清有些摸不着頭腦,一旁金龍恨鐵不成鋼的搖頭,而鲛人則捂嘴偷笑。
☆、三十一
酒足飯飽, 幾人終于歇了夥。
金龍連走路都有幾分踉跄, 顯然是喝高了,由鲛人吃力的攙扶着,他沒忘記提醒江晏清:“晏清兄, 我給你的功訣記得看。”
然後被收到鲛人傳訊趕來的兩條金龍族人扛着走了。
“他剛剛說的功訣是什麽?”
司空煜懷疑的看向他, 這人什麽時候和金龍勾搭上了?
“好像是金龍一族特有的功法。”
江晏清也沒打算瞞他,本來想把功訣拿出來,只是危機意識及時阻止了他這個想法。
司空煜沉吟不語,眉心蹙了起來。
江晏清猜他肯定又想多了, 便安撫道:“金龍一族的秘法,肯定只有金龍一族能修習,我就算看了也學不成。你若不放心, 大可拿去看。”
說着還真把藏袖袋裏的功法拿了出來,司空煜卻哼一聲:“又不是給本尊的,本尊可不稀罕看。”
說罷起身拂袖而去,江晏清松一口氣之餘又感覺莫名其妙, 怎麽感覺今天的司空煜有哪裏不太一樣?
司空煜回了宮殿自己房間內, 盤膝打坐卻怎麽也入不了定,總是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江晏清毫不講究的吃了他吃過的魚塊那一幕。
他深呼吸一口氣再吐出, 臉頰有些發燙,感覺悶熱得很。他幹脆就放棄打坐療傷了,而是抱着鬼泣劍給它擦拭劍身,只是沒過多久眼神就開始飄忽起來。
另一邊,整個空地就剩江晏清一人, 他收拾了殘局後便回去了,路過司空煜房間時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去敲門。
回到房間,江晏清閑來無事,就按着金龍所說,打開了手裏的功法第一頁。
剛打開不到兩息,江晏清啪一聲用力把功法合上,老臉一紅。
金龍那個不正經的居然把這種東西給他,難怪眼神總是帶着戲谑 。
江晏清把功法丢到床榻尾,深呼吸幾口氣冷靜了一下,然後盤膝而坐,閉眼五心朝天。
半晌後,他睜開眼盯着那本孤零零的黃皮功法,猶豫良久終是把那功法拿了起來。
現在沒有道侶不代表以後沒有,提前觀摩學習一下也好,省得以後還不知道該如何雙修,平白鬧了笑話。
一個時辰後,黃皮功法被江晏清翻完了,功法內容自然也牢牢烙印在腦海裏。
翻完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消滅證據,這種東西司空煜要真讨要去看了,不知道得怎麽想他,還是趕緊把這燙手山芋還回去的好。
他起身就要下床榻,不過因為第一次看,金龍給的雙修功法又是極品,江晏清難免有些後遺反應,比如身體過分燥熱。
他收回了腿,又打坐起來,閉眼默念靜心咒,結果越念越不對勁,而他居然不舍得脫離臆想。
算來應當是翌日,江晏清從夢中醒來,夢中司空煜婉轉承歡,低聲啜泣的樣子還不時騷擾着思緒。
他捂着臉連連嘆氣:“這都什麽事啊。”
擡頭盯着那顆成人拳頭大的夜明珠,江晏清出神了很久,然後一骨碌翻身下床,迅速收拾好衣着一路直奔金龍和鲛人所在的皎月宮。
隔壁房間裏,司空煜聽到他的動靜身形動了動,然後又立馬僵住,抿唇一臉懊惱的咬着牙,沉心靜氣繼續療傷。
江晏清到皎月宮時,金龍正大馬金刀的坐上軟椅上,手中的茶杯缭繞着淡淡的煙霧,與他連體嬰一樣的鲛人卻不見蹤影。
江晏清不用想也知道鲛人在哪裏,不過今日他是來找金龍算賬的。
金龍早就知道他來了,也知道他為何而來,他半分比焦急的慢慢悠悠啜口茶,然後才開口道:“怎麽樣,晏清兄可有什麽感悟?”
江晏清上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将黃皮功法甩桌上,冷聲道:“你怎麽不早告訴我這是雙修功法?”
還好昨天司空煜沒真把功法要走了,不然自己在他心中的名聲形象可就全被金龍敗壞了!雖然事實上也并沒比這好多少。
金龍一臉無辜道:“這還用得着說?封面那麽大的龍陽二字,晏清兄難道不知是何意?”
江晏清當然知道龍陽之好,只是當時他單純的當做了普通的功法,哪知此龍陽非彼龍陽,怪金龍的本體太具有欺騙性了。
金龍見他一臉郁悶,老神在在的繼續道:“你看現在不是挺好的?我那一點撥,你就弄清了心中所想。”
江晏清撇撇嘴,“現在弄清是弄清了,只是我還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昨天還信誓旦旦當司空煜是兄弟,轉頭就想把人拐上塌,怎麽看怎麽虛僞。
江晏清狠狠的唾棄了自己一把。
金龍拍拍他肩膀,像是給學生解惑的先生般語重心長的說:“有何不好面對的?俗話說臉皮厚吃得夠,這追道侶也一個道理。以前什麽态度,現在也什麽态度,你得腆着臉,哪個的道侶不是死皮賴臉賴回去的?拉不下臉面的人基本都是孤家寡人。”
最後一句話有些紮心,但也在理。江晏清當真低頭沉思半晌,最後長嘆一聲:“等我理清楚了再說吧。”
他對司空煜的感情究竟什麽時候變了質,江晏清說不出來,為今之計只有先裝作什麽事情也沒有,等日後看清了自己真心,再主動出擊也不遲。
想通了以後江晏清一掃心底郁悶,沒再怪金龍擅做主張。
若沒有金龍推波助瀾,他還真不知何時才能看清真心。說來他還得好好感激金龍才是。
江晏清想起在這海域裏,金龍與鲛人助他良多,算來還是他欠了他們恩情。他想起金龍說過他想帶鲛人離開這個仙境,于是他便開口問道:“若是這仙境主人要将你們帶出仙境,金龍兄可願意離開?”
金龍一愣,他理解江晏清話裏的意思,只是……
“這仙境主人三千年前就身死道消了,否則我們也不會被困在仙境內上千年而不得出。”
說起仙境的原主人,金龍有些許惆悵。那人當年何等風光霁月,最後竟因一個魔而落得如此下場,實在可惜。
“金龍兄?”
江晏清見他出了神便喚了一聲,金龍将思緒拉回而後笑道:“若能出去我自然想帶玺兒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只是仙境之主已死,莫非晏清兄還有什麽辦法不成?”
“自然是有,只要這仙境易了主便可。”
☆、三十二
金龍一驚, 那人可是沒留下任何傳承就直接身死道消, 為何江晏清如此篤定能繼承仙境。
慢着……
金龍忽然意識到一個一直被他忽略的問題,那便是仙境從來都未曾進過外界的修士,這些修士是怎麽進來的?
除了原主人開放仙境, 他想不到任何可能。
難道那人并沒有死?
金龍隐隐有些興奮, 若江晏清真繼承了仙境,那麽就能證明那人當真沒死。
只要沒死,就有找到他的機會。
金龍忽然無比迫切的想要離開仙境,他是衷心希望江晏清能夠成功。
“既然你那麽篤定能拿下仙境, 那我便在這等候你的好消息。”
江晏清拱手笑道:“多謝金龍兄信任,不過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金龍眸光微閃,“請講。”
“若是日後我與司空煜反目成仇, 還請金龍兄把這憶夢珠交給我。”
早在進入仙境之前,江晏清就有種強烈的直覺,寫下仙道至聖的筆者會降臨在這個天元大陸,為防萬一, 方才他将自己所有的記憶都複刻到了憶夢珠內。至于為何不是自己留着, 而是交給了金龍,全因那本仙道至聖之內并無金龍和鲛人這二人出現, 他在賭他們的命運并不受那筆者操控。
金龍自然欣然答應,只是有些奇怪的問道:“我看司空煜對你也頗有好感,你為何有這種顧忌?”
江晏清搖頭道:“其中緣由過于複雜,不能告訴你。”
看他神情不似說假,金龍只好不問了。
“那你能感應到傳承之地在哪裏嗎?”
傳承之地無非就在仙境之內, 不是金龍自誇,仙境裏沒有哪個地方是他不熟悉的。
江晏清道:“自然可以。”
“那你告訴我,我帶你們去。”
“不必麻煩了,那地方我此前去過。”
江晏清知道金龍是想幫助他,不過去過一次的他早已輕車熟路,就不必麻煩金龍了,所以他回絕了金龍的好意。
之後江晏清與金龍暢談了幾盞茶時間,離開海域的時間定在了一個時辰後。
江晏清能感應到傳承之地越來越強烈的呼喚,他必須趕在與他一樣有傳承資格的修士之前進入傳承之地。
他向金龍告別後便去了找司空煜,金龍看着他離去的身影,捏着下巴想了想,決定悄悄跟着去,正好帶鲛人去散散心。
江晏清走後,司空煜便再也無心打坐修養,心底總有一股煩躁讓他不住的想江晏清找金龍做什麽,那本功法又是什麽。
幾個月之前的他根本不會想擔憂這些,現在卻總是被江晏清牽動情緒這太不像他了。
司空煜在房內來回踱步,他想了很多,最後得出結論,他該遠離江晏清,否則日後絕對會發生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情。
做下決定後,司空煜将鬼泣劍用能隔絕神識查探的錦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別在腰間便打開房門。
跨出去後沒兩步,本來是想不告而別,但司空煜想到之前奮不顧身救他的江晏清,又有些心軟,怕江晏清又傻愣愣的去找他,于是書寫了一張字條留下才走了。
他走後沒多久江晏清就來了,敲了好幾下門都沒人應,江晏清以為他是在入定冥想,便耐心的等了半柱香時間,然後又敲了門。
“司空煜,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
還是沒有任何響應,江晏清疑惑的蹙起眉,道:“我進來了?”
門被應聲推開,房內空無一人,江晏清找了神識一掃,莫說房間內了,整個鲛人族方圓百裏都見不到他的蹤跡。
江晏清不由得有些焦急,這時一封書信飛到面前,他拆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已走,勿尋。
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直接明了。
捏着書信手緊了緊,江晏清試着感應司空煜的所在,但立即就被司空煜斬斷了他與身體的聯系。
“……”
司空煜這是察覺到他的心思,此番離去是在拒絕他嗎?
江晏清嘆口氣,看來感情之事長路漫漫啊。
小心折起書信,将它放進衣襟裏,江晏清便回頭去跟金龍告別。
此時鲛人已經醒來了,聽他說要走便舍不得的癟嘴。他知道因為自己私自把他們帶入深海已經拖延了他們許多時間,便沒有多加挽留。
江晏清揉揉他頭發,笑着道:“難過什麽?要不了多久我們又會見面了。”
金龍已經把秘境傳承的事情告訴了鲛人,鲛人聽他那麽說,才緩緩有了笑意。
“那我走了,後會有期。”
傳承之地的互換越來越急促,江晏清不能夠再拖下去了,當即向二人告別,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鲛人巴巴望着他遠去的身影,金龍将他摟進懷裏哄道:“從進了仙境,你就沒出過海域,我帶你出去瞧瞧可好?”
鲛人猶豫了一下,他回頭看了眼鲛人族,不放心就這麽走了,畢竟在深海裏,鲛人實在太脆弱了。
金龍自然知道他的顧及,便說:“我會讓族人留在這裏保護鲛人們的,你就放心吧。”
鲛人到底擋不住對外界的渴望,點頭同意了。
江晏清離開海域後再次嘗試感應司空煜的位置,還是被隔絕了。
他嘆口氣,将這些紛亂的心思統統放一邊,先把仙境傳承拿到手再說吧。
上一世除了他還有好幾人也被仙境選中,憑借着他與仙境原主的道義相近的仁義之道,他才拔得頭籌。
如今因他時光回溯,又與司空煜交換了身體,仙境提前出世,也不知其中還會有何變故。
江晏清剛這麽一想,整個仙境忽然地動山搖,一座山峰拔地而起,高聳入雲。
山峰浸在金光之中,梵音鐘聲悠遠揚長。山峰頂上,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寺廟,金色經文組成的大陣守護着這座萬年禪廟。
“果然提前了。”
那股直覺越來越強烈,江晏清預感到,只怕不需多久,那位筆者就會降臨。
“剛明白自己喜歡他,結果就有人要來搞事,真麻煩。”
☆、三十三
拔地而起的山叫終南山, 山上寺廟喚作如來寺。
仙境原本的主人正是一位佛修大能, 沒有時光回溯之前,江晏清接受仙境傳承時曾與這位佛修大能留下的化神□□論過世間百道,如今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不知廟中又是何種光景。
想要入得如來廟, 就必須得封鎖修為,徒步走上終南山。
山腳處只有一條石梯直通山頂,共九百九十九萬階臺階,沒有大毅力者根本不可能上得去。
江晏清站在石梯的第一階, 不由得回想起上一次走時悲催的光景,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走上一遍。
也不知那佛修怎麽忍得了住那麽高, 果然是出塵世外人嗎?
雖然有些許抱怨,但江晏清還是毅然決然的踏上了這條通天石梯。
他上去後沒多久,陸陸續續有幾人趕了過來。
司空煜比江晏清來得還要早,但他卻沒有登上石梯的念頭, 而是一直躲在暗處隐藏。
目送江晏清上了石梯, 司空煜便在石梯方圓十裏地方布下一個巨型的迷幻陣。
他沒有殺了那些人的心思,只是将他們困在幻陣中, 讓他們無法去阻礙江晏清傳承仙境。
自從代替江晏清當仙道盟盟主以後,司空煜感覺自己都變得心慈手軟了。尤其是投注在江晏清身上的關注越來越多,這種變化不知好還是不好。
除了與江晏清掙個長短,司空煜從沒在其他方面有過牽挂,陡然間多了個輕易牽動心神的人, 司空煜不知該如何除處理,所以他選擇了逃避。
現在他和江晏清的亦敵亦友的相處方式就挺好,他不想再有任何改變。那些不受控制旁生的感情枝節,還是早早斬斷的好。
雖說下定了決心,但司空煜還是沒忍住想幫江晏清一把 。
他對自己說:就這最後一次,日後再不多管閑事。
已經爬到半山腰的江晏清并不知山下的動靜,還在閑庭信步的觀望着峰外景色。
越是往上,體力消耗得就越快,快要到達山頂時,江晏清已經是汗如雨下氣喘籲籲 ,腿腳沉重得似捆綁上了千斤重的精鐵,寸步難行。
當爬上九百九十九萬個臺階時,江晏清立刻毫無形象的大字型躺倒在如來寺的廟門前。
如此高的山峰徒步走上來,就是他這種大乘期修士也消受不住啊。
歇息了不到一刻鐘,江晏清又是生龍活虎的,起身抖抖沉重的腿腳,他上前摳響了如來寺的廟門。
帶着悠遠時間洗禮的回響,這座千年古廟緩緩開啓,令人神清氣爽心神寧靜的檀香撲面而來,空蕩蕩的廟裏隐約回蕩着僧人吟唱經文的聲音,沉悶的鐘聲铛铛回響。
江晏清并沒有急着走進去,而是雙手合十,像個虔誠問佛的信徒般閉上雙眼。
廟內一身黑白袈裟的僧人踏着鐘聲走來,那身超脫世外的淡然比清俊的眉目更為奪人眼目。
僧人帶着慈悲的淡笑,雙手合十道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貧僧已經等候你多時了。”
江晏清微微弓腰,做了個佛禮,“了塵大師。”
了塵并沒驚訝他知曉自己法號,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只擡手邀請道:“施主,請随貧僧來。”
江晏清禮貌的點頭,“有勞大師了。”
了塵會以致禮,而後才擺擺衣袖,轉身走入廟中。
江晏清跟在他身後,目光并沒肆無忌憚的打量周遭,而是欣賞般将目光投注在了塵身上。
了塵被自己盯了一路,卻沒有半點不耐。
江晏清忽然想到一段佛語經文,忍不住心中感嘆:像了塵這種超然與物外,看破紅塵百态的人,他想任何人都生不起不敬的念頭。
了塵挺住腳步,“到了。”
江晏清擡頭看了眼牌匾,微微挑眉,不是上一次的大雄寶殿,而是達摩院。
果然是不一樣了。
上一次在藏經閣內與了塵論道,他的仁義之道随與了塵的普度衆生有所不同,不過卻殊途同歸。
這達摩院乃是武僧練武的地方,只怕這次就沒論道那麽簡單了。
江晏清并沒有猜錯,這次是論武。只是他沒想到與他論武的并不是了塵,而是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了塵推開了達摩院的院門,朝江晏清道:“請進。”
了塵的神情沒有半點變化,江晏清就沒做什麽防備,哪知半條腿跨進院門,還沒來得及站穩,一塊拳頭大的碎石帶着凜凜殺意直朝臉打來。好在他反應迅速,彎腰後仰,碎石便打穿了院外那顆千年梧桐樹的樹幹。
梧桐樹被打痛了,整棵數抖動起來,發出委屈的沙沙聲。
“你又亂來了。”
了塵難得冷下臉來,微微蹙起眉心,眼神帶着幾分責備。
“那又怎樣?誰讓他占了你的時間?你對我都沒這麽上心過。”一身玄色短打的男人還有些委屈。
他嫌棄的瞧一眼江晏清,趾高氣揚的鄙夷道:“勉勉強強,現在的後輩越發的不中用了。”
這人是誰?真的很讨打啊。江晏清忍住打人的心,禮貌的叫了聲:“見過這位前輩。”
他盤着手冷哼一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敢喊我前輩。”
“喊前輩總不會錯的。”江晏清輕笑着打太極。
“修為不見得多好,倒是夠油嘴滑舌的。”
玄淵可不吃他那一套,硬是在雞蛋裏挑出了骨頭。
江晏清抿抿唇,若是還看不出這人是在故意找茬,那麽他就可以去換個腦子了。
他想到這人會出現在這裏應當與了塵大師關系密切,了塵多他有過指點之恩,即使只是一天的師傅也要敬重。
愛屋及烏,這人雖然實在讓人不爽,江晏清默念着靜心咒問道:“那麽敢問前輩名號是?”
玄淵一臉不屑,“憑你也配知道?”
江晏清笑容徹底僵住了,他忽然很想念司空煜,就難相處的程度比起來,司空煜就是個平易近人的小可愛,在這男人面前根本就不夠看。
“玄淵。”
一旁的了塵終于開了口,無喜無悲的喚了他一聲,玄淵立馬收斂了,只是對江晏清的讨厭還是很明顯。
江晏清有些詫異,玄淵一名如雷貫耳,三千年前在天元大陸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是唯一一個壓得仙道修士和妖修擡不起頭來的魔尊。
☆、三十四
“把金剛經抄寫一百遍, 明日我要檢查。”
玄淵顯然不太服氣, 努努嘴想要抗争,但了塵一個眼神就讓他心虛的撇了頭,小聲咕哝道:“我抄就是了。”
顯然是怕了塵生他氣, 妥協了。
“頑劣不可改也。”了塵搖着頭嘆氣, 而後對江晏清道了聲佛號,賠禮道:“玄淵性子就是如此,人雖沖了一些,心卻是好的。還望施主莫要與他計較 。”
玄淵這人的光輝事跡可是被載入史冊的, 每個大宗門藏書閣內都有關于他平生的書籍。
江晏清雖不是生在那個時代,但在老一代長老的口中略有耳聞。
玄淵這人目中無人狂傲不羁,同時也是心狠手辣, 如今見了真人,江晏清才知原來上一代長老們并沒有誇大其詞。
怎麽看玄淵都不像了塵口中的好人。
“前輩只是與我開玩笑,我豈會生氣?”
江晏清面上恭敬,心中卻暗嘆一口氣, 只怕是玄淵借着了塵大師心善這點, 蒙蔽哄騙了了塵大師。
“阿彌陀佛,施主心性果然豁達, 善哉。”
了塵很滿意他的回答,眉目染上欣賞的笑意。
一旁玄淵卻酸溜溜的說:“師傅對我都許久未笑過了,他憑什麽?”
江晏清與了塵不過一面之緣,卻三番兩次得了了塵好臉色,玄淵自然有些吃味。
了塵手一頓, 手中念珠差點被崩斷。他呵斥一聲:“孽徒!也不看看你做了何等有辱佛門的事情來。”
了塵神色愠怒,雖仍是超然物外的大師,卻多了幾分人氣。
玄淵非但沒覺得羞愧,反而嬉皮笑臉的纏上了塵,将他抱入懷中說:“佛祖曰人生在世當順心而為,弟子不過謹遵佛祖教誨罷了。”
“胡鬧,佛祖可從未說過此等禪語。”
了塵雖是語氣責備,面上神情卻多是無奈,對玄淵出格的舉動也未置可否。
江晏清看着二人互動暗吃一驚,哪還不明白二人關系親密?這玄淵與了塵大師有師徒這一層關系不說,居然還是道侶。那麽為何之前卻從未在如來寺中見到玄淵這人?
這次時光回溯後,有太多的地方發生了變數,了塵與玄淵難道也是受了這其中影響?
江晏清心底疑惑不解,卻又不能問出來,倒是了塵看出了他的煩憂。只聽了塵道:“是與不是皆已成,施主何必着相?”
江晏清微睜雙眼,思考片刻,确實像是了塵說的一樣,就算他得出了答案,又能改變什麽?發生的事情早已成了定居,還是應當将心神放在未來才對。
江晏清向了塵道謝,“多謝大師指點。”
了塵輕笑着點點頭。玄淵又不樂意了,嚷嚷道:“不是答應我兩個時辰內把這破仙境弄出去?”再說下去,又要占了他與了塵獨處的時間了。
了塵未理他,徑直将他拂開,而後對江晏清道:“施主所修仁義之道,與我佛普度衆生有異曲同工之妙。雖不知緣何與魔尊交換了身體,卻并不妨礙繼承這仙境。”
仙境傳承是烙印在神魂之上的,只要他神魂不死,那麽仙境就會一直納在他紫府空間之內。
說到神魂不滅,江晏清有一個關于了塵的疑點,不過此時并不适合說出來,等傳承過後再問清楚也不遲。
了塵見江晏清沒有說話,便繼續說了下去。他道:“佛經中有一句:毗舍浮佛偈 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不知施主有何見解?”
江晏清一怔,這是開始與他論道了嗎?問的佛偈倒是與上一世相同。
江晏清剛要開口說說見解,哪知玄淵卻又來攪局。
只見玄淵面色不虞的說:“我看他心性不錯,就不用考了。就是修為太差,把仙境給他也不見得守得住,還是讓我來指點指點他得了。”
說着長槍如龍,眨眼間便近了江晏清的身。他沒有壓制半分修為,一槍出手如雷霆萬鈞,槍槍致命。
江晏清上山前就被封印了修為,單憑肉身自然有些吃力。
玄淵不講道理,但好在有了塵在一旁,他并未真正下死手,尚且留了些許餘地,江晏清也不必被打的太過狼狽。
“罪過。”
了塵道聲佛號,他怎會不知玄淵心中想什麽?無非是就是想快些結束。
玄淵太過了解了塵了,一旦涉及到論道與佛法,了塵就跟換了個人似的。這論起道來,少說也要三五時辰,若是江晏清與了塵臭味相投,三五天也不無可能。
玄淵可等不了那麽久,自然是自己出馬速戰速決。
江晏清被壓制得厲害,不過開始時吃力,漸漸卻找到了訣竅,憑着赤手空拳也能游刃有餘的與玄淵周旋。
“還不錯。”
玄淵收起長槍,難得給了江晏清一個好臉色。
“多謝玄淵前輩指點。”
江晏清是真心感謝,能與三千年前叱咤風雲的魔尊較量一場,對他日後的修行大有益處。
玄淵挑眉承了他這一拜,退到了塵身後未再說話。
“雖然施主過了玄淵那一關,不過仙境傳承并不是那麽輕易就能得了去。貧僧這裏還有一個考驗,不知施主可願闖上一闖?”
了塵所說的考驗江晏清心中已經有了底,上一次傳承也是要過那心魔一關。好在他已經過了一次,心魔已破,這一次再去不過走個過場。
“有何不可?”江晏清心有成竹,自然答應。
了塵笑着點頭,擡手請道:“那麽施主請随貧僧來。”
“有勞大師。”
了塵帶着江晏清到了一處林林立立着石碑的地方,每一塊碑上都刻着一句佛法偈語,最下方刻有一個法號。
這裏正是每一位佛修圓寂後埋放肉身和舍利的地方,也是傳承所在地。
這個秘境與其說是仙境,倒不如說是佛修的墓地更為貼切。
一顆佛修的舍利子可驅百魔,更能協助破除心魔,是以許多走了邪門歪道的修士便将大肆屠殺佛修。
早在幾千年前佛修就所剩無幾,如今的天元大陸佛修寥寥無幾。
而仙境存在的意義,其實是保護這些圓寂佛修的舍利子,那些妖修是守護仙境的仙獸,只是千百年的無主時間過去了,難免有些心生異變。
仙境真正的寶藏不是那些上古妖獸,而是舍利子。
想要繼承仙境,就必須肩負起守護舍利子的責任,了塵自然會考驗他的心性,否則斷然不會輕易将傳承交出。
了塵在一塊風化碎裂的石碑前停住,跪下連磕三個響頭,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
“師傅,徒兒找到了合适的人選,勞請您老人家把上一關。”
這石碑下的是了塵的師傅慧空大師,當時也是響當當的佛修大能,江晏清跟着行了個拜見禮,以示尊重。
拜完後了塵起身撣撣衣擺,對江晏清道:“施主,請吧。”
☆、三十五
終南山下, 司空煜已經等了數日, 然而卻還不見江晏清的身影。
莫不是這山上危機重重遇到危險了?他不由得有些擔憂。
思慮半晌,司空煜嘗試踏上石梯,竟沒受到阻攔, 也沒像江晏清一樣被封鎖了修為。
看來山上的主人是有意邀他上去, 他不去也不行了。
司空煜在石梯前布下重重殺陣,他不想在不知山上情況的時候,後頭還有人來攪局。
如來寺內,玄淵翹着二郎腿躺在藤椅上, 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卻是在守着念經文的了塵。
他一心二用,猜測江晏清什麽時候能夠破掉了塵設下的心魔環境。
了塵這人看似多情, 其實最無情,玄淵為此可是吃盡了苦頭。
江晏清心中有了執念,他并不看好江晏清。人世間最捉摸不透的就是感情,尤其是強求不來的情愛, 江晏清卻執着在這上面。
就單憑這一點, 了塵不會輕易讓他過關的。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了塵與玄淵走後, 碑林就扭曲成了一個空白的世界,江晏清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四周的白茫茫漸漸弱化,顯現出斑斓的五彩來。
當視線變得清晰,江晏清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 但轉瞬間記憶又如潮水湧來。
江晏清坐在魔龍宸蚐的脖頸處,柔軟的鬓發被罡風吹得打在手上也生疼。
“終于醒了?”
站在魔龍頭頂的司空煜背光盤着手,罡風吹得他衣擺咧咧作響。
江晏清被耀眼的日光灼了眼,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司空煜似乎沒想等到他的回應,問完後就轉回了身。
江晏清還在整理着有些混亂的記憶,司空煜稍稍回頭瞧他一眼,抿抿唇沒說話。
過了半晌,司空煜似乎有些無聊,便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我上山時見你昏迷在如來寺廟門外,也不知你拿到仙境傳承了嗎?”
“拿到了。”
江晏清已經理清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