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獨有偶
無獨有偶
肉末混合着菇類散發出鮮美的香味,還有鲷魚被煎過之後與溢流的油脂混合的香味。越前龍馬就是被這種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牽引着醒過來的。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盯着茶幾看了這麽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此刻正在沙發床上。昨晚他睡得特別沉,時隔幾天,他終于找回了大腦和身體都清爽無比的感覺。他很快就坐了起來,陶瓷盤觸碰到餐桌面上的聲音讓他轉過頭看過去,卻正好看見了已經整裝待發的登野城彌生。
她穿着帶了一點西海岸味道的T恤和夾克站在餐桌前,看起來休息得也很不錯,相比起前兩天的疲憊,現在已經是精神奕奕的樣子了。“醒了啊?”她這麽說道:“快去洗漱來吃早飯。”
越前龍馬有些恍惚,但還是慢慢坐起來走去了衛生間。當他在餐桌前坐下,要開始享受這頓久違的日式早餐時,登野城彌生卻适時地來了一句:“今天要去醫院檢查對吧?”
他的動作滞了滞,然後挑起鲷魚肉放進嘴裏,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陪你去吧?”她問。
“只要你對見到我團隊的人沒什麽異議,畢竟我不好開車,你沒有美國的駕照。”
登野城彌生咯咯地笑了起來:“這應該是看你有沒有異議才對吧?你都不怕出現什麽桃色新聞的嗎?說來,你緋聞還不少,粉絲團也很可觀。”
越前龍馬似乎對她帶着揶揄的恭維并不怎麽介意,說道:“連話都不怎麽說卻被強行搭到一起,我常常佩服能媒體将無關緊要的片段聯結成完全錯誤的答案。”
登野城彌生哈哈大笑,她說也只有你這樣的人值得他們費盡心思地這麽去做,你就讓讓吧。
早飯結束之後,團隊的車已經在樓下等待,能塞下八個人的商務車已經只剩下副駕還是空着的,似乎是出于擔心,團隊的人幾乎全員到齊了,連營養師都冒出頭來和越前龍馬打了個招呼。
越前龍馬匆匆點了點頭,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他對打開門招呼自己上車的助理說道:“松本,你先下來。”
“嗯?”
他的助理松本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他顯然對這個突然的要求感到有些不解,但還是乖乖下車站到了他的身邊,越前龍馬掏出鑰匙遞給了他,說:“走得太急沒有洗碗,你上去幫忙洗個碗,不要進我房間,可以在客廳休息。”
雖然對不能陪同去醫院感到遺憾,但松本還是接過鑰匙答應了越前龍馬難得的訴求,在大家都有些摸不着頭腦并在心裏腹诽“越前竟然自己做飯”的時候,跑去公寓後方把廚餘垃圾扔掉的登野城彌生才姍姍來遲。她小跑了過來喊了一聲越前,卻正看見降下車窗的白人男性正用吃了一驚的表情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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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龍馬只是對她說了一句“先上車吧。”直到他倆都在車上坐下,才匆匆向一車的人介紹了一下:“這是登野城彌生。”
他似乎沒有做其他解釋的意思,閑适地靠在車窗邊打了個哈欠。
登野城彌生實在不能在周圍陷入驚惶失措的六個人之中坦然地坐着,她不是越前龍馬這種置身臺風中央也能不動如山的類型,她讪笑着補了一句:“你們好,發小,我是他的發小。”
率先和她搭話的是越前龍馬的經紀人,看起來上了三十但顯然保養得很好的金發女性轉過眼睛看向了登野城彌生,笑着對她說:“英語說得很好啊登野城小姐,有點西海岸的味道,是在那邊上學嗎?”
“不,我在日本念書,小時候在洛杉矶生活過一陣子。”
真的和越前的童年經歷對上了,一車的人都對她發小的身份放下心來。
“說起來,洛杉矶開了一家很有意思的餐廳。”越前龍馬突然對登野城彌生說道。
“嗯?”登野城彌生擡眼看向他。
也許是照顧車裏的其他人,越前難得用了英語和她對話。這讓登野城彌生想起國一時候的事情,當時他們剛從美國轉學回來,還沒有完全适應日本的語言環境,私下裏還是會像在洛杉矶一樣拿加州口語對話。
“主廚是個華人,做的是很有臺灣和日本風味的加州料理,”越前龍馬托着腮,拿他那雙看起來還透露着困意的琥珀眼看着登野城:“就在santa monica,上次帶你去吃的芭菲店附近。”
“喔,”果然是一聽到吃的就笑得眉眼彎彎,登野城彌生說:“你要帶我去吃menu啦?”
“嗯。”他這樣應道,紐約的陽光透過車窗潑灑進來,落在了懶洋洋地靠在窗邊的越前龍馬的頭發上,他一半的墨綠發和半阖的琥珀眼都被光點給點綴了,此時此刻的越前龍馬,的确有點像那只趴在庭院裏打盹的喜雅拉馬貓。
看見此等光景的登野城彌生不自覺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順帶說起了渾話:“哎呀,真的很像大貓,就像卡魯賓。”
越前龍馬隐隐地笑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任憑她揉亂又撫平自己的頭發。
抵達醫院之後,被墨鏡口罩包得嚴嚴實實的越前龍馬直接被送進了醫生的辦公室,除了隊醫,所有人都坐在外面安靜地等候。登野城彌生打開了她随身攜帶出來的MacBook。看着她緊蹙眉毛一副大敵将至的樣子,教練詹姆斯沒敢上前搭話,他一邊感嘆着現在的學生也不容易啊,一邊走到剛才和登野城搭話的金發經紀人身邊和她小聲嘀咕了起來。
“……所以,你看着像嗎?”詹姆斯顯然還是對目前的情況有些迷糊。
“像啊,怎麽不像,你問問帕克,問問恩裏克,就剛剛行程上他們的行為來說,誰會覺得他們不像一對。”
“可是越前不是戀愛白癡嗎?”
“因為是戀愛白癡,所以都這麽大人了,這個發小到今天還是發小啊。”
“好像有點道理……”
“你不去試探看看?”
“你去試探才合适吧?”
喬安娜有些語塞,她看着湊到自己跟前顯得有些神經緊張的詹姆斯,嘆了口氣,挪開步子靠近了坐在角落裏的登野城彌生。對方扣着一頂黑橙色的棒球帽,亞洲人的标志黑發一绺一绺地從帽檐下垂落出來,意識到有其他人的靠近,她露出了帶着點疑問的友善表情,然後把電腦合上,從包裏取出一瓶葡萄ponta遞了過去:“您好,渴了嗎?”
是越前龍馬必備的飲品,也是營養師再三叮囑要控制攝入量的汽水。喬安娜神情複雜地接過來并說了一句謝謝,她坐到了登野城的邊上,看着對方也拿出一瓶并利落地拉開了拉環,在這個時候,登野城突然發問:“會很嚴重嗎?”
她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和剛剛在車裏輕松的對話時的聲音全然不同,喬安娜立刻明白過來,她頓了頓,說:“運動員多多少少都會因為過度使用身體機能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們有過預料,何況越前本就是個打起網球不知疲憊的人……說實話,情況一半好一半不好吧。”
她身邊女孩兒的肩膀突然放松了下去,她那張漂亮的亞洲面孔微微一動,失焦的眼神落在地板上,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啊……。”
面對女孩表露出的悵然,喬安娜拍了拍她的背,想換個輕松一點的話題:“說起來,前幾年我們都沒聽說過越前有個發小,你以前怎麽不來找越前玩?東海岸這邊和西海岸可是完全不同的氛圍。”
“之前他的發展都很順遂,光是在國內看看關于他的報道,都會覺得他一定又努力又忙碌。”
“就是說,現在恰是他失意的時候,你反而更覺得應該陪在他身邊?”
她低下頭想了想,然後擡起頭說道:“好像是這麽回事?”
糟了,恐怕也是個戀愛白癡。
喬安娜在心裏如此腹诽着,緊接着抛出了從見到登野城就開始就産生的懷疑。
“今年七月初的時候,越前突然把回國的機票退掉,然後坐了夜班機跑去洛杉矶,他的學長還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來,說越前放了他們同學會的鴿子,他們怎麽都聯系不上他,問我是不是紐約還有要事要處理……登野城小姐當時也在同學會嗎?”
似乎是這段話來的太突然,登野城彌生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擡起了驚慌失措的臉孔看向了喬安娜,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什……他不是很久沒回洛杉矶了去逛逛的嗎?”
“我覺得不是吧,本來答應的好好的要回去參加同學會,但是突然就跑去洛杉矶了,走的還挺急的,”喬安娜這樣回答道,已經從登野城的表情裏找到答案的她,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帶着幾分明知故問的語氣問道:“哎?難道登野城小姐不在同學會嗎?你當時也回洛杉矶了了嗎?”
似乎是這幾段話的信息量實在太過龐大,登野城彌生的腦中飛速閃過七月初因為父親祭日回洛杉矶的自己,和在巴士上偶然遇見的越前龍馬,她的反應慢了好幾拍,半晌才喃喃着點了點頭:“是、是的,我當時……啊,是我父親的忌日,所以我就回洛杉矶了。”
“哎?那越前是為了去見登野城小姐嗎?”喬安娜問。
登野城彌生不再說話。她長久地把略顯震顫的目光停留在醫院的瓷磚地面上,待到光明停止震動,她才說:“可能是巧合吧。”
喬安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最後笑了起來,她幫登野城把長發捋到耳後,輕輕地說了一句:“好吧,如果你這麽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