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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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銀城後，要林西尋處理的事紛沓而來，為首第一件，便是沉默近半年的十年燈再度發聲，在平臺正式回應大衆對她抄襲的指控，并正式對被她抄襲的幾位作者真誠道歉。

若非平臺私信衆多，陳年偶爾也會提及，林西尋都快忘了這一茬。她翻開那篇長文看了看，言辭誠懇，看上去倒是很像樣，只是和那篇避重就輕的回應排在一起，只讓林西尋覺得滑稽，生不出絲毫認真對待的想法。

陳年更是直接換上‘天道好輪回’的白底紅字頭像大聲嘲諷，邊舌戰群儒，邊實時為林西尋Repo評論區。

即使十年燈認錯，她的粉絲卻依然戰鬥力十足，人多力量大，笑話也多，林西尋笑過，問她：“你是不是該和我解釋一些什麽。”

“嗯？”陳年還沒察覺到山雨欲來，嬉皮笑臉道，“什麽解釋？十年燈突然道歉嗎？當然是被鐵拳砸了啊，不然哪能那麽老實。”

“是，是。”林西尋說，“我知道是有人找了她。但是是誰，又做了什麽？”

陳年聽出不對，仍舊在裝傻：“你都不清楚，我為什麽會懂。”

“好問題。”林西尋若有所思道，“你和徐相年的聊天記錄她似乎還保留着。”

陳年：“……我只是一片好心，她也是。”

兩人的聊天記錄是林西尋偶然翻閱到的。那天，徐相年正式帶着她的行李，住進了林家，整理完物件洗漱時，俞斂雙撥來來電，目的是确定見面時間。

徐相年不在，只能林西尋簡單解釋。俞斂雙卻十分興起，和她聊起家常，許久才如實告知來意。林西尋有些訝然于她的好相處，一通對話後，彼此疏離感也減弱三分，挂斷來電後，界面跳轉至與陳年的聊天界面。

陳年與徐相年近半年只有過兩次對話。一是新春之際相互祝福，二便是陳年矜矜業業做搬運信息的小蜜蜂，雙方互通有關十年燈事件的近況。林西尋這才知道，原來早在事情發生伊始，徐相年便關注到并私下與其聯系。

名為‘聯系’，意為‘威脅’。告抄襲是個費心費力的活，她需要證據與心血，也需要漫長的時間，而徐相年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在經歷版權洽談無疾而終、臨出版書籍驟然被壓下發售日期數種事件後，被當皮球踢來踢去的十年燈終于意識到自己撞上了鐵板，不甘不願地在開庭與道歉兩者間，選擇後者。

名聲可以用小號再積攢，錢沒了就是沒了。

陳年并不清楚全情，只以為是徐相年先交代了，并不堅固的聯盟剎那潰散，她竹筒倒豆子般将來龍去脈說的極其詳細，邊說，還要邊誇贊徐相年的作為，讓林西尋分不出神感動，只覺她語氣好笑。

“你收了她多少錢？”林西尋說，“我給你兩倍，下次和她聊天的時候也這麽誇我。”

陳年一本正經道：“這都是肺腑之言，沒有收錢。而且，徐相年也不需要我吹你的彩虹屁。在她的眼裏，你已經很完美了。”

林西尋：“……說的好，下次不要再說了。”

電話便挂斷了。林西尋再擡眼時，畫布上已經被塗抹的不見原本輪廓。她吸了口氣，起身，将紙張取下，卷成團後扔進垃圾桶。

再看一眼時間，已經近六點。接森淼的徐相年仍沒到家，林西尋正困惑着兩人的行跡，門開了。林森淼咬着棒棒糖，換鞋時對林西尋解釋：“她在和朋友聊天。”

林西尋又看了眼時間——與俞斂雙約定的時間只差一天。

但保不齊對方會提前準備驚喜。林西尋站在原地，有些猶豫是否要過去，畢竟誰都有隐私權，徐相年的世界也不該只有她一個人。

無意義的猜想終止于電視播報的天氣預告：今夜有雨。

林西尋攥緊了櫃上的傘把：“在哪？”

到咖啡廳前，林西尋心內始終在打退堂鼓，幾百米的路被她拉長了許久，期待着兩人聊完，回程的路上遇見她，順理成章地訂餐廳，普通的結束這一天。

但直到天色昏暗，來路上仍舊只有行人。林西尋只得走近店，與一位金發碧眼的女士擦身而過。她有些困惑，回頭望了眼，女人卻忽略了她，直直走向路邊那輛卡宴。

徐相年就坐在角落裏，桌面鋪了格子布，白色的紙張便變得顯眼起來。

林西尋落座在她眼前，察覺出徐相年情緒的低落，卻沒點破，只向服務員要了杯溫牛奶。她始終喝不慣咖啡，徐家那臺咖啡機便也逐漸蒙塵，取而代之的是櫃臺裏各式各樣的新茶葉。

再擡眼，林西尋發現徐相年在看她，她笑了笑，問：“怎麽了？”

徐相年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林西尋便耐心等待着。直到窗外有了雨聲，牛奶溫度漸涼，徐相年才道：“她給了我兩個選擇。”

“一，套現股份，徹底斷絕關系。”徐相年垂眸看向合同，“二，和她一起離開。”

徐相年仍舊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像是從未面臨岔路，又像是早就有了決斷。

林西尋靜了許久，才道：“你還有股份？值錢嗎？”

徐相年微微颔首：“我只持有0.5％。”

林西尋回想了下豪門電視劇：“按照正常劇情，你應該是豪門唯一的繼承人，和我在一起後撒手家業不管，你媽媽就會來問我多少錢才能離開你。”

徐相年覺得她語氣好笑，溫聲道：“我不是繼承人。這點股份也是……我父親轉讓給我的。”想了想，她調侃道：“這大概是他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她難得提及這一話題，林西尋點了點桌面，問：“那他……”

“還活着。”徐相年說，“其他的不清楚。過年時他發了短信，被歸類到了騷擾短信裏，我前段時間才發現。”

做父親做到這種地步，也算是世界一大奇景。她态度輕描淡寫，林西尋便也平靜問：“現在呢？還在騷擾短信裏嗎？”

“沒有，那太不禮貌了。”徐相年說，“我回複了，他發了個表情，就沒再有聊天。”

“是不知道說什麽嗎？”林西尋問。

“算也不算。”徐相年道，“他對我來已經很陌生了，我只記得他對我說，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倒算句人話。林西尋心內這樣點評，面上不顯分毫。

徐相年想了想，說：“我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四年時間裏，只有俞斂雙偶爾會拜訪。畢業那天，我收到他的短信，對我說畢業快樂。”

“那天之前，我始終困惑于我的父母愛不愛我。”徐相年道，“收到那條短信後，發現以前的糾結很沒有意義。”

“醍醐灌頂？”林西尋看她。

徐相年笑出聲，點點頭：“是的。”

回家的路上，帶了兩把傘的林西尋偏偏要和徐相年擠在一起。她接過把手，盡量地升高，好讓雨不濺到徐相年身上。

雨水模糊了城市大多的光景，仿佛只有身側的燈光能照亮些許前路。等綠燈時，徐相年側臉看向林西尋。車聲呼嘯，嘈雜一片裏，正凝神注意數字跳動的林西尋挪了挪視線，問：“嗯？”

徐相年便俯身吻了她面頰一下。

林西尋：“這是公共場合！”

徐相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口型：“聽不見。”

林西尋倒吸口氣，想起那句話——不要心疼女人，會變得不幸。

她往後退了兩步，想另撐一把傘，徐相年卻牽起她的手，将她攬近些許，道了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跟你說一句話。”

林西尋後背發麻，不自然地道：“什麽？”

“謝謝你，西尋。”徐相年說。

到家後，不出意外的，兩人都被淋濕了。

一番洗漱後，林西尋窩在徐相年懷裏，邊翻書，邊讓她為自己吹頭發。短暫的十分鐘裏，徐相年語調溫和，簡單講述了整個故事。

徐家世代從商，長子徐燕文是個标準的浪子，他足夠有錢，也足夠有才，從不缺少莺莺燕燕圍繞在他身側。Chris于他而言只是萬千人中的一個，Chris卻将他視為唯一，并想當然地以為婚姻可以束縛一個人的心，一個合理的妻子身份可以馴服一個浪子的劣性。

于是兩人結合，擁有了一段為期一年的失敗婚姻。

大家族從不缺乏條規，人的劣根性便津津樂談他人苦厄，Chris自然地成為了聚會的邊緣人、酒局的笑柄。結束婚姻後，她的畫筆成為了她的武器。沒人在意螞蟻的想法，但所有人都會關注能操控螞蟻的人。

徐相年的童年生活四點一線，卧室、書房、餐廳與花園。

在她有記憶起，她便成了Chris的模特。她需要贅上繁瑣的蕾絲，乘上镂空的秋千，在悶熱的午後陷在甜膩的花園裏，呆坐一下午。

過程中，她不能休息，不能出神，必須無時無刻看向Chris，維持着不變的神情，嗅油彩濃烈的氣息，猜測白紙上鮮豔的色彩，描繪分明的層次與陰影。結束後，她看那副修改到最後也沒有她絲毫影子的畫，窺視着女人的臉，她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贖罪。

直到收到徐燕文短信前，徐相年都偶爾會思考‘父母愛不愛她’，這是個沒有意義的問題，沒有人生來就要愛誰，即使她留着她們的血。徐燕文的短信沒有證實‘愛’，只證實了他仍在逃避父親的責任。是以，人生又一階段開啓的那一天，徐相年終于接受了“她沒有健全正常原生家庭”的現實。

她并非造成惡果的主人，相反，她所有對自己的憎惡，和時間印刻在她身上所有的印記，都只是在指正真正失格的兇手。

林西尋想起那輛駛離暮色的卡宴，沉默片刻，道：“便宜她了。”

徐相年看她：“什麽？”

林西尋：“沒有……打她一頓。”

徐相年便又笑了：“她常年健身，你應該……”

“那就不能只動嘴不動手嗎？”林西尋說，“而且你是木頭人？不會保護我？”

被灼灼目光注視着，徐相年無奈放松下來，說：“會，當然會。”

林西尋：“你怎麽這麽敷衍。”

徐相年說：“可能是因為想不出詞彙表達我對你的感激之情了。”

“……你又要謝謝我了？”林西尋及時止住她的話，“先等等，我還有別的事要問你。”

“十年燈嗎？”徐相年說，“我已經從陳年那知道了，你滿意她的态度嗎？”

林西尋注意到她說的并非“現在這個結果”，而是态度。頓了頓，林西尋道：“如果我說，我不滿意。”

“那就繼續告。”徐相年撫摸她頭發，溫和地說，“多久都可以，直到你滿意。”

林西尋下意識蹭了蹭指尖，才問：“你會覺得我的态度奇怪嗎？我本來……不打算追究這件事。我沒有足夠大的力量和聲音，互聯網上，誰都可以發言，誰都随時會成為棋子，我不想成為助長她熱度的東風。”

徐相年說：“真相會讓多少人不以為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應該被公之于衆。畢竟，你這輩子都不會和那些明知她惡行累累還喜歡她的人有接觸。”

“有道理。”林西尋點點頭，在她目光下打開微博，配了張倒綠茶的美樂蒂表情包，轉發十年燈的道歉聲明。

【年月日歲V：法院見OvO[圖片]//十年燈V：真誠向……】

【想起來了！上章加了1k字！大家記得重看一下謝謝謝謝】

之前寫抄襲這個劇情的時候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憤怒，半年過去了，怒火漸弱，只覺得惡心。事實也證明，潮水褪去，還是有很多人為錯誤的存在買單。不知道怎麽說，反正也确實沒有以前的心氣了。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好想發emoji，發不出來，頭頂光環的黃豆就是我現在心情（）

總之這章小擺了，再後續也只是番外小提。

大家明天見，我會努力快點寫完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