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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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門外的赫然是今早才與她聯系的徐相年。
女人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林西尋的問題,嘴角那抹笑随着視線轉移至她身後陳年而緩緩消失。林西尋隐約感覺到徐相年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無端有些心虛,可轉念一想,她與陳年只是朋友,當下也沒有發生任何社死場面,朋友之間互相贈送禮物是很正常的事,從情從理、哪怕徐相年是她的戀人,也無可指責。
邏輯暢通的瞬間,林西尋心尖那一抹心虛煙消雲散。
她仰起臉,刻意強調自己存在般反問似地又“嗯?”了一聲,徐相年的目光終于如願落在她臉上,在與她短暫對視後,輕笑一聲。
“沒事就不可以來找你了嗎?”
林西尋想擡杠式地回答徐相年“是”,卻又在察覺到這一場景并不契合答案後改了口。她想了想,認為只有問句能對抗問句,便熟悉地換上一副不太好的臉色,回看徐相年:“在你眼裏,我是這樣的嗎?”
這種反問式語句在徐相年人生中出現次數不多,大多也都來源于林西尋,自然而然,習慣致使,徐相年也比任何人都能分辨林西尋懷藏的情緒是好是壞。
在最開始剛與林西尋再接觸那段時間,徐相年總會覺得過往所有相處得到的了解都因為歲月推動起不到一點作用,她不敢做太多決策,每一步都思索許久,怕遭到林西尋的反感或抵觸——
但都沒有,什麽都沒有。無論是鮮活的情緒,還是憤怒的回擊,時間留在她身上的印記格外明顯,至少在表面上,她恬靜、寡言,符合她溫和的長相,也是過往學生時代時所有人最期冀于她變成的樣子。
可她人的期冀始終無法變成她心中所願。坦白來說,林西尋的演技并不好,情緒浮于表面,像一副倉促的潦草皮囊,多試探幾句便會暴露真實情緒,而後又強硬地自我克制。
徐相年不清楚她變化的意義,但她尊重林西尋,因而也認真地想過,是否這樣陪她扮演她希冀的角色,感情便也能在潛移默化中一步步升溫,變成另一副好的模樣,亦或趨近于過往。
但這起于空中樓閣的想法過于充斥自我性,毫無意義,徐相年很快選擇放棄,兩人間的關系也因為她的猶疑進退兩難起來,像卡在硯臺裏無法流動的墨,不甘不願。
直到多月前那個雪夜,窗外雪滿枝頭,窗內溫暖如初,在萬籁俱寂中,林西尋用近乎氣聲的低音問出那句“為什麽喜歡她”時,凝固的世界才再度流動。
那也是自再見面後徐相年第一次真正意義的了解了林西尋的想法。她同樣也在擔憂那堵與世界相違背的牆是否已經高不可攀、惶恐年月流轉産生的間隙、害怕于變化,更自卑于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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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前,徐相年從未将自卑這種情緒與林西尋挂鈎過。在她眼裏,林西尋鮮活生動,足以比拟一切熱烈美好的事物,是以她才會抄莎翁的詩送給對方。
但眼底的情緒是真實、無法修改的,徐相年意識到林西尋情緒的同時,對方也了然了她。巨石在剎那分崩離析,她能清晰感覺到林西尋不再像先前那樣抵觸她的情緒,每一次再交流眼底都不會積蓄陰翳,澄澈安靜、無波無瀾,像一汪靜谧的湖,只因為她的視線流動而泛起漣漪。
當下也是如此。
短暫沉默後,徐相年笑了笑,聲音和緩溫柔:“至少現在不是。”
“……你很可愛。”
在徐相年注視林西尋時,她同樣也在回望對方。只是她起初并沒有用心,甚至連視線都因為說不出原因的赧然而不敢徹底落在對方臉上。直到她意識到徐相年盯她盯的有些久了,才像要分出什麽勝負般認真看她。
依舊是熟悉的制服、挺直的脊背,表情沒有變化,一如既往的沉穩,像一座靜默的高山,只也只會眺望遠處無止境的群川,不為任何事物停留,直到有雲雀停留在了它身邊,聽見它、走近它,給予了它一切它想要的事物,才算撥雲見霧,得以使繁星入目。
在過去的七年裏,林西尋偶爾回憶起兩人的感情,時常會升起身份調轉的自嘲感——不是山貪戀雲雀溫度,而是她希望能尋求到對方毫厘的庇護。但直到當下,以這樣的視角望着徐相年,她才發現,似乎是她想法過于局限于情緒了。
直到女人的聲音響起,林西尋才從怔然中回神。“至少現在”,便是以前有想過,而有關兩人的以前,要麽是久遠到連舊賬都算不了的七年前,要麽就是她們都未曾經歷過的相關彼此的過去七年。
林西尋偏向後者。
她下意識地有些生氣于徐相年的輕佻語氣,心緒又因為那句“可愛”而動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放棄再繼續與徐相年探讨這一問題,後退一步,面無表情道:“進吧。”
林西尋先有了讓步,徐相年不可能讓她難堪,道過謝後,自然地随她之後邁入客廳。即使不清楚她們為什麽在門口耽誤那樣久,極為熟悉流程的陳年還是沒好意思出聲問,只在徐相年甫一入座後客氣道:“好久不見。”
徐相年仍對陳年印象不錯,溫聲回道:“好久不見。”
陳年應了一聲,下意識想活絡氛圍,卻又不清楚怎樣繼續下文。事實上,她總覺得自己與徐相年隔着一層明顯的壁壘,西尋在場時還能簡單聊上三兩句,但一旦作為媒介的西尋不在,哪怕只有幾分鐘,她也依舊無法正常表達情緒。
陳年覺得這是多年磨煉修煉至滿級的被動避嫌,很正常。換作往日,她避嫌也就避了。但想起适才林西尋奇怪的反應,她停頓片刻,還是欲言又止地看向徐相年——
徐相年注意到陳年幾番起落的視線許久了,那目光很複雜,使她以為是西尋遇到了什麽事。她內心困惑,詢問卻很委婉:“有什麽事嗎?”
那聲“你知道西尋有什麽朋友”于耳邊響起前,徐相年已經發散至林西尋諱疾忌醫,正擰緊眉頭思索時,思緒又因為陳年尾聲落下而盡數斷裂。
她一鍵清空那些不好的想法,擡眼看陳年:“為什麽這麽問?”
朋友間互送禮物并不是值得赧然的事,陳年也并不覺得徐相年會吃這種無聊飛醋,說的很幹脆。而後,就在她視線目睹下,徐相年的臉色變得很奇怪。訝異,又有些少見的茫然。
陳年猜測她大抵也沒想過自己與林西尋的關系會這樣塑料,不太好意思道:“西尋她……很少和別人說自己的事。我們重疊的交際圈很大一部分是我主動邀請她參與的。”
徐相年:……
見徐相年臉色不好,陳年又解釋道:“但我也沒放在心上過,西尋一直很……獨?從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就這樣了。”
腳步聲離近,回房放禮物的林西尋似乎要開門了。陳年不再流連于這一頁,緊張問:“所以,有嗎?”
徐相年搖頭:“至少她沒有告訴我。”
陳年也并不覺得林西尋會向她隐瞞社交,困惑地自言自語:“那她為什麽不喜歡盲盒了?”
終于打通關節的徐相年:……
她收回自适才便落于前方的視線,聲音平靜:“可能是因為,我前段時間已經送過她一整套了吧。”
陳年:……
林西尋剛放下紙袋時,手機鈴便響了。
來電人是森淼,顯然是剛出學校,電話那邊一片嘈雜人聲。她向來單刀直入,說下午要與許錦言、江延月出去玩,晚飯才回來。
這算是另類報備,林西尋應了一聲,表明自己同意後,森淼卻還沒有挂斷電話,而是猶豫着道:“徐老師她……希望可以帶我們去榕城過年。”
林西尋:?
她瞥了眼門,覺得女人不告而來的目的大概還是為她洗腦,用臉迷惑她,讓她在昏昏沉沉中定下決定。但這不稀奇,林西尋也習慣了徐相年近段時間的小心思。相較起對方的目的,她更好奇于林森淼突然的報備——
要知道,自兩人加上通訊方式後,林森淼便無間斷地在她眼前引用各種事件誇贊徐相年,見縫插針、胳膊肘往外拐的行徑十分直白,絲毫不讓林西尋抱有一絲‘巧合’的幻想。
林西尋本能覺得其中有詐,剛準備冷聲回複,裝傻充愣,森淼卻又壓低了聲音,難得柔和地說:“雖然我也想讓你和她在一起,但過年不是兩個人的事。我仔細想了一下,你大概也不會想去見除徐老師以外的那些不認識的親人吧。”
林西尋:……
這番發言倒是出乎了林西尋的意料,她愣神許久,才發覺興許是森淼近期的表現過于跳脫、與過往怯懦寡言的形象相差甚異,以至于她都忘記對方還心思缜密,擁有一顆比多數人都溫柔的心。
林西尋剛有些動容,想簡單為森淼介紹徐然的簡單社交鏈,倏聽電話那邊有女生正在嘀咕。
“聊好了嗎?”
“去我家過年啊……我家人很少的,也不拜年,吃完飯就散了。”
“凡事照照鏡子。”
“……什麽意思?”
“看看自己配不配。”
林西尋:……
女生間的悄悄話很快被森淼輕聲叫停。她屏息着,試探性地“喂”了一聲,另一邊,林西尋卻已經面無表情地笑了兩聲:“暫且放下我不提,你有什麽想法嗎?”
林森淼很迂回:“我聽你的。”
林西尋:“我想尊重你的想法。”
林森淼與同搶一只耳機的兩人:!
許錦言剛與江延月對上視線,要簡單在三秒內分個勝負,林西尋便又在林森淼開口前慢吞吞說:“不過呢,你畢竟還小,跟我的安排也比較妥當。”
兩人還困惑于口風變換之快時,林森淼已經了然計劃暴露。她掀了掀眼皮,看向窗外。今日無雪,是個晴天,光影直射而下,繞着年輪一圈又一圈。
林森淼笑着用夾帶些許惶恐的語氣回複了“是”,姑姑的反應與她想象一樣,三兩句敲定了兩人去榕城過年的安排。她挂斷電話,界面跳回與徐老師的聊天界面,最後一條消息止于半小時前——
[微信紅包:恭喜發財。]
秉承‘收錢辦事’原則的林森淼先是收了6.66的紅包,這才活絡着手指打字。
【Kanna】:搞定。(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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