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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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兩人鮮有交流。再見面,還是啓程當日,徐相年來接林西尋。
黑色邁巴赫停在雲海天地小區門口,不可謂不吸睛。林西尋起初也與衆人一樣驚奇視線,思考着這是誰家中了□□喜提新車,直到她看見靠在車門邊的徐相年,而徐相年也向她招了招手後:…………
衆人的視線迅速自車輛與徐相年身上轉移自她身上,林西尋尴尬地與幾位眼熟的鄰居打過招呼,頂着壓力讓徐相年打開後備箱,在幫助下将厚重的行李箱放進空蕩環境後,這才上了後座。
她對那晚的記憶有些模糊,并不清楚是不是同一輛,但當她正坐在徐相年後座認知建立,緊随而來的便是那七小時錄音裏黏糊糊的“我好想你”。
林西尋有些想開窗,又因按鈕太多不太敢觸碰,只拘束地系好安全帶。前座,為她開完車窗才再進入主駕駛的徐相年自前視鏡看她:“怎麽了嗎?”
“……沒。”林西尋說。
行李箱太重,徐相年想了想,說:“你是要在榕港住一段時間嗎?”
林西尋:……?
她起初還一愣,理解她意思後才道:“不是……那裏面是我給姑姑的禮物。你不是說只吃一頓飯嗎?我連晚上回程的機票都買好了。”
事實上,這趟榕港之行并不需要那麽急。但一來機票一來一回享有折扣,二來……林西尋覺得,依照兩人如今的關系,在徐相年家過夜未免太過奇怪。
徐相年似乎沒想過她會給予這樣的答複,沉默片刻,說:“好。”
林西尋察覺到她有些許不愉快,但她也并不認為自己的想法出現無誤區。
直到思緒亂飄,她忽然意識到一點……至少在徐然眼中,兩人如今是情侶關系。她有些茫然地想:會穿幫嗎?穿幫以後會怎麽樣?
但沒有給予她思考太多的時間。雲海天地距離機場并不遠,不過兩次短暫紅綠燈,兩人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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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安檢、登機,機票是花徐相年錢訂的,兩張。林西尋起初是想要借這種時機将錢花回對方身上,卻又在徐相年收到機票信息後轉賬十倍價格後打消想法。
她看了眼身邊的女人,想,倒不如花在生日禮物上。
徐相年此時正在與空姐交流,希望要一張毛毯。林西尋以為她有些冷,畢竟外套很薄,襯衣長褲毛料也不算厚重。但直到平飛後空姐拿來毛毯與熱茶,察覺到唯一受益者是自己後,她愣了愣,道:“我不冷。”
“等會就冷了。”徐相年說。
她說這話時視線甚至沒落在林西尋臉上,像個獨-裁的君主。可小心翼翼的關懷無法掩藏,林西尋說:“……好吧。”
林西尋展開筆記本,耳機內傳來音樂,她很輕地在文檔上敲打新內容,但怎樣都有些聚不起精神。視線仍舊時不時會投向身邊女人,對方正在做一個表格,細細看似乎是考試成績。
大多家長都對孩子成績好奇,林西尋也在其中一列。她靠近了些,小聲問:“森淼考了多少分呀。”
“……嗯?”徐相年臉微動,側過看她:“什麽?”
林西尋以為是自己說話聲音太小了,又不太想提高音量,便又湊近了些,視線距離女人耳垂只咫尺之間,她略顯拘謹地問:“我說,森淼成績。”
徐相年耳朵有些許癢,林西尋呼氣的聲音幾乎都吐在裸-露脖頸上。她籲了口氣,才說:“不是初三的。”
對上她疑惑視線,徐相年耐心解釋道:“是同事的表格,她很忙,沒有空,讓我幫下忙。”
林西尋這才“噢”了一聲,收回視線。徐相年以為事情到此結束,卻又在分神注意她動靜的十幾秒後,聽見一句極低、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呓語:“當初認識那麽久讓你幫個忙都不同意,現在這麽勤快。”
徐相年:“提醒課堂上刻意走神的你是值得被幫助的忙嗎。”
林西尋沒想到自己的話被她聽見,有些尴尬。但在察覺到自己似乎無從反駁後,尴尬變成了羞惱。她沒理徐相年,在《Busy and Important》的曲調下閉上眼。
入目是夕陽下、略有些年少的自己正在用近乎質問的态度詢問徐相年為什麽不幫忙。她當時成績并不算太好,算班級裏唯幾不識相的學生,每每被不喜歡她的班主任抓到走神都要叫家長。
她并不在乎旁人對她的看法,好或者壞,但對方在父母眼前描繪的自己過于無藥可救,她倒是選擇性勤奮了一段時間,便又在徐相年出現後擁有了惰性,再次重蹈覆轍。
對方當時給予自己的回答是:“為什麽要幫忙?”
這答案沒有錯誤,放在當下、林西尋會承認對方很正确。學習對于學生而言永遠是第一要務,哪怕成績并不好,也該尊重課堂,尊重教師。但對于當時太過年少、太過理想化一切的她來說,這答案又有些過于涼薄,像在她生活的烏托邦開了一道通往現實的門。一時間,因為理想與現實的相悖,她還一度與對方大吵一架,并在這之後産生徐相年背叛自己的想法。
林西尋當初以為她會永遠這樣冥頑不化——古板、不願意為任何人變換、理智占于一切的上風。因而在冷靜下來後,還思考了許久該怎樣與她和緩關系,并在這之後将她變成自己的同犯。
她以為利益有用,瞻前顧後請了許多次徐相年。但徐相年并不需要,零食或被折現、或被當場退回,毫無面子可言;她以為權力有用,又在選舉班委時不住找人舉薦徐相年。
最終徐相年的确當上了短暫的班長,卻在當天找上林西尋。她聲音冷淡、內裏充斥不悅的疑惑,林西尋不敢罵她,怕她更生氣,便開始哭。
自此,林西尋才明白流眼淚才是徐相年眼中的最大殺器。她像是首次見到人哭一樣,甚至第一時間沒有明白眼淚是什麽,後知後覺調動起所有表情安慰她。很滑稽,也讓林西尋很快笑着擦幹了淚。
那天之後,似乎一切無法與徐相年達成的交易,都能靠眼淚開的後門而被破例。而當破例破的久了,一切似乎就被寫進了徐相年身處國度的律法,那樣自然,那樣順理成章。
想到這時,林西尋睜開眼。徐相年仍在敲打表格,接近尾聲。她似乎有些冷,指尖覆于鍵盤上,極輕地微惗。她似乎以為這是個沒人察覺的動作,正準備繼續進行,身上便被裹上毛毯。
看着徐相年臉上明顯的怔然,林西尋終于體會到以往對方逗弄自己的快-感。想了想,她微一點頭,學着徐相年的語氣,語氣冷靜地說:“不客氣。”
女人嘴角很平,眼裏卻帶着笑,比她身後湛藍晴空的柔軟白雲還要澄澈幾分。
身份像是在這一刻被調轉,徐相年安靜許久,才說出已經有過答複的感謝:“好的,謝謝。”
飛機于一點半降落榕港機場。
行李箱由徐相年代勞,林西尋看她推的很輕松,但一聯想自己清晨的費力:……
正當她開始思考是否需要拉着一直說自己胖了的陳年一起去辦□□身房年卡時,徐相年已經看見來接機的徐然,向人群中顯眼的女人道:“姑姑。”
林西尋視線與她落至同一處。女人今天耳邊挂了林西尋畫同人圖時作參考的某知名奢侈品新款耳鏈,項鏈也極為熨帖地安放于脖頸前。
除去眼邊有難以磨滅的細紋外與和以往相差甚遠的裝扮外,徐然與林西尋記憶中沒有相差太多。對上對方帶笑的視線後,她心裏難免升起些許緊張感,吐了口氣,才結結巴巴道:“姑……姑姑。”
徐然笑道:“好久沒見,西尋,最近過的還好嗎?”
她邊問,邊自徐相年手中接過行李箱。林西尋有些受寵若驚,想從她手中‘搶’過,卻又被她那句“這麽多行李?要在榕港呆多久”而搞的:…………
“……這是、帶給您的禮物。”林西尋小聲道。
徐然:?
她察覺出不對勁,猶豫着道:“那你在榕港……?”
“她今晚就走。”徐相年說。
林西尋注意到徐然的臉色似乎出現些許變換,搬出森淼做救兵:“森淼……她很黏我。”
徐然并沒有忘記她如今的家庭情況,道:“沒事,還小,不過下次可以帶來榕港一起玩。”
“最近新搬的家。”她将行李箱放入後備箱,笑着對林西尋說,“房間很多,但因為住的人只有我一個挺空的。本來還想着你陪陪我會好一點……”
林西尋已經許久沒聽過長輩用這樣落寞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一個頭腦發熱,差點就要說留下來過夜。但徐相年卻神色很淡地在她之前對徐然說“以後還有機會”,在徐然“也是”的答複中,她緩而慢地冷靜些許。
“謝謝。”她弱聲道。
林西尋以為徐相年沒有聽見,像适才于飛機上時一樣,需要她貼近些許說話。但在身體前進約莫半寸,對上那句“不客氣”後,林西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