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賀淩走出活動室已經是傍晚了,晚霞餘晖絢爛,是再昂貴的油彩也調不出的顏色。
賀淩站在臺階上看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發給江越。
江越秒回了一張圖片,他們拍的是同一片晚霞:老婆你拍得更好看!
賀淩垂眼對比了兩張圖片,明顯江越那張拍得更好,比他随手拍的要有意境:。
江越:來接我了嗎?
賀淩回了一個嗯,收起手機走下臺階,去乘坐地鐵。
江越學校離首都大學遠些,地鐵要換乘路線,賀淩熟門熟路地換乘,走出地鐵口買了兩杯熱拿鐵和牛角包提去找江越。
江越就在校門外等他,遠遠看見他的身影就來了個百米沖刺。
他個高腿又長,身材比例過于優越跑起步來也是賞心悅目。
賀淩站在原地等他跑到近前,自己擡手摘下臉上口罩,擡起下巴跟他接吻,再将手裏還溫熱的拿鐵給他,淡聲說:“你穿的有點少。”
“少嗎?”
江越低頭看自己的衣服,外套毛衣,手套也戴上了,大街上幾乎人人都這麽穿。
賀淩沒說話,把手從他的衣擺裏伸進去,沒摸到保暖衣,順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腹肌,手感極好。
江越讓他捏得臉一紅,但也沒掙紮。
賀淩問:“不好意思穿還是穿着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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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淩在別的地方很摳,給江越花還是很舍得,比對自己還舍得。江越過冬的四套保暖衣加一塊要小一千,質量按理是不會穿着不舒服才對。
江越解釋:“今天沒感覺冷。”
他裏面還是有打底的衣服在,賀淩摸他的手心不涼才肯放過他。
去聖誕樹批發市場的路上兩人喝完了拿鐵也把牛角包一人一個分着吃完,買完聖誕樹晚飯幹脆在外面找家連鎖的火鍋店。
賀淩愛吃火鍋,但吃不了太辣,菌菇湯鍋底沒有紅油鍋底開得快,等鍋煮沸時遠在溫暖南半球的肖允樂彈來了視頻通話。
賀淩接通,看見穿得挺涼爽的肖允樂好像在酒吧,忍不住說了句,“你又喝。”
“過節,我應個景。”肖允樂端起酒杯給賀淩炫耀了一下顏色夢幻的特調雞尾酒,“可貴了。”
賀淩面無表情地看完他那杯酒再抓起手機給他看火鍋。
肖允樂輸得一敗塗地,饞得酒喝着都沒味了,問他們,“約會呢?”
“買聖誕樹。”
“你?你買聖誕樹?”肖允樂震驚,“我的天鐵公雞拔毛了,江越把雪松養死了?”
賀淩說:“你盼他點好,沒養死,他喜歡就買了。”
鍋底終于慢慢燒開了,江越正在放蝦滑和牛筋丸,賀淩愛吃的蟹柳也是整盤下。
屏幕裏,肖允樂還在抓着這事不放,“那怎麽你去年不買?今年有什麽不一樣嗎?”
賀淩一手托臉看着坐在對面給自己的碗撈蝦滑的江越,自己也說不上來今年和去年比有什麽不一樣。
若要說他以前對江越沒感情,那絕對是錯誤的,就算是他們還在衡水的時候江越在他心裏也一直有着一席之地。
如今江越在他心裏的占比越來越重,重得賀淩在仍保留某些偏激和固執的同時,他開始留心思考,但這并不是一種反省,因為他不覺得自己有錯。
思考是一種剖析,要抓住重點,理清思路,就和解數學題一樣。
賀淩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哪個時刻寫下的“解”,只知道自己用了不短的時間寫解題過程,剛開始寫少不了錯,錯了就劃掉,重新想,塗塗改改一大片,卷面分都已經扣光了他才得出答案。
于是潇灑丢筆錯不了,絕對不改,他也愛江越就是答案。
不可否認江越一定是個精神世界足夠富裕和強大的人,就像肖允樂所說,喜歡賀淩的必要條件和得到賀淩的必要條件一樣多,多得幾乎是苛刻了,一步走錯就是後果難料。
他們能有今天,能有一段“已婚”關系這完全是江越的功勞,江越的包容力接近仁慈,他可能是這世上唯一願意再給賀淩兩分卷面分的人,這兩分既是偏愛也是愛,閱卷時沒有苦盡甘來,只有心花怒放。
被愛能獲得一些勇氣與力量不假,但真正的勇敢與堅強是愛人者,因為愛人者,無堅不摧。
賀淩若總是搖搖欲墜,江越能扶他幾次?
如果有一天他自己站穩了,那他一定是為了江越站穩,因為“我也愛你”不是一句空話。
賀淩回神,視線往下一挪,落到屏幕裏看肖允樂不知什麽時候點了份椒鹽鱿魚和薯條,正在擠檸檬片,淡聲說:“沒有什麽不一樣。”
肖允樂挑眉看他,“這需要想?”
“還是需要的。”賀淩拿起筷子燙了一片牛百葉夾到江越碗裏,喝了口酸梅汁才繼續說:“大概,我不舍得吧。”
“不舍得什麽?”
“就是不舍得。”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大三下半年江越和賀淩都提交了申請材料,暑假又各自進了夏令營。
那段日子許是忙得幾乎暈頭轉向的緣故,時間過得快極了。
兩周在夏令營見不上面,賀淩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見江越,有現在,也有他們還在衡水的時候,判斷時間線就靠江越的臉或者他身上的衡景一中校服。
江越的十六七歲少年時光并不遙遠,他又總是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穿梭在賀淩身邊,讓自己成為賀淩生活裏無法被剔除的一部分。
有一晚賀淩夢見的就是高二那年他們從草原回來開始冷戰,那段時間江越盡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也不再翻窗找他,總是在人群中悄悄落向他的視線也收斂了許多。
那時的江越可能不知道,在冷戰裏幾乎戰無不勝的賀淩其實曾多次用去廁所的借口在走廊看他在籃球場打球,雖然就那麽短暫的幾秒鐘,但他還是認認真真地看江越帶着籃球滿場跑,笑得恣意張揚,再簡單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跟別人不一樣。
獨占欲是一種天性,就像小孩認為爸爸媽媽的愛只能是自己一個人的,在情感上那就更好理解了。
賀淩自認自己的獨占欲一定是比別人都要強,這沒什麽不好承認,他對江越霸道慣了,剛拒絕過他又隐晦要求他只能喜歡自己,這換個人估計肺都要氣炸了,江越卻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只可惜了17歲的賀淩太軸,因為21歲的賀淩想和17歲的江越接吻,是永遠無法實現。
江越是飛行器動力工程的學生,他的老師對他寄予厚望,再加上他自己的意願,兩只腳不出意外都踏入了飛行器領域。
他讀研的錢是先問越馨岚借的,越馨岚聽完就給他打了六位數,沒要他還,但江越和賀淩都覺得不合适,還是認為這錢之後要想辦法還上。
賀淩則進入了歷史文獻學專業,用江燕留給他的錢讀研。
在他們各自申請到單人間宿舍後,跟肖允樂媽媽邱女士租的房子就原樣還回去了,一是太熟邱女士不好漲他們房租,低了人家還是吃虧,高了他們又租不起。既然學校有條件不錯的宿舍給他們幹脆就不再續租了,邱女士低價租了這麽些年給他們已經是很照顧了。
賀淩念着她的好,還鑰匙那天送了一大箱油和米,還給她買了一對耳環,感謝她的照顧,禮數周全得邱女士當晚就給身在澳洲的肖允樂打電話,讓他沒事多跟賀淩走動。
肖允樂說隔着海呢咋走動,要她報銷機票或者把賀淩打包送過來,氣得邱女士麻将桌上大罵他是小崽子。
周六。
賀淩背着新買的帆布袋走進江越學校的研究生宿舍樓,眼前這棟毫不起眼,看上去好像有些年頭的樓裏就住着飛行器領域的未來。
這棟年齡疑似快趕上賀淩的“破樓”自然不會有電梯那麽奢侈的東西,樓梯也窄,重新粉刷過的牆面雖幹淨,但地上還沾着白色粉末的痕跡,有種應付了事的敷衍。
江越的單人間宿舍在六樓,樓層略高,但臺階并不多,走上去也不累。
走到六樓,賀淩拿出鑰匙開門,身後和江越住對門的人恰好開門走了出來。
“哎,我還以為是江越呢。”
賀淩聽見聲音回頭,看見一個穿格子襯衫,戴眼鏡的圓臉男生走出來,手裏還有一盤餃子。
“他有事沒忙完。”賀淩說。
“給你也是一樣的。”圓臉男生笑了笑,把盤子遞出去,“我媽送來的,白菜豬肉餡。”
賀淩收起鑰匙,道了聲謝接過盤子。
圓臉男生看着他問:“你知道江越明天就要出發了嗎?”
“知道。”
“他這一走好像得一星期。”
賀淩點頭。
圓臉男生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那你們今晚小點聲。”
門關上了,賀淩轉身進了江越的宿舍。
宿舍樓從外面看着破,裏面翻新過還是不錯的,一房一廳一衛一廚,還有一個小陽臺,屬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他們家以前養在陽臺上的綠植都搬到了江越宿舍,那棵小雪松也頑強活着。
賀淩先把對門送的餃子放進廚房,走進卧室就看見了江越收拾一半的行李,一摞摞專業書整齊堆在桌上,書脊字眼不明覺厲。
賀淩翻開一本《矩陣論》,裏面每個字都認識,可放在一起就看不懂了,他放下書,随手整理了一下書桌,瞥見好幾張壓在書桌玻璃下自己的照片,找了本書蓋上。
江越回來得有點晚,進門看到有燈就知道是賀淩來找他了,匆匆放下背包進了卧室,看見賀淩睡在他的床上,大概是怕弄髒他的床,身上穿的是他留在這裏的家居服。
因為都很忙,江越已經快兩周沒看見賀淩了,如果不是他明天要跟着導師去外地參加飛行器結構學術會議,一走一星期,賀淩也不會百忙裏抽空過來。
見賀淩睡得挺沉江越默默看了他一會兒便出去了,沒有吵醒他,賀淩一覺睡到晚上,生生餓醒。
他起身走出卧室看見江越在跟導師通電話,沒吭聲進了衛生間,洗漱完去廚房找東西吃。
他睡覺的時候江越已經給他做好了炒飯,他吃到不餓就把碗放下了,剩下的都留給江越。
客廳裏的人還在打電話,他自己先去衛生間洗澡做準備。
翻新過但又沒徹底翻新的衛生間門鎖不了,是壞的,賀淩洗澡背對着門,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微微偏過頭。
江越電話還沒打完,他是去卧室拿東西路過衛生間順便看一眼,問一句:“今晚留下嗎?”
“留。”
“你別洗那麽快,我馬上來。”
賀淩準備關水的動作一頓,“……我已經洗好了。”
江越求他,被壓低的聲線低沉悅耳,還能聽出點可憐來,“你等等我可以嗎?我馬上就好了。”
賀淩收回要關水的手,溫聲說:“正事要緊,我等你忙完。”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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