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賀淩知道江越一定是誤會了。
他只是注意到了刀上一晃而過自己的臉色很不好,好像變難看了,想仔細看一下,沒想到江越進來得這麽不是時候。
欣賞完江越極其罕見又莫名叫他心動不已的表情,賀淩突然乖了,他緩緩垂下眼,輕聲說:“我沒幹什麽。”
“為什麽拿刀?”已經能聽出冷意了。
賀淩低頭推了一下手邊的石榴,新鮮漂亮的石榴整顆在桌面上滾了兩圈。
“我想切石榴。”
江越這才注意到賀淩手邊不止有顆大石榴,還有一個奶白色的陶瓷碗,這個碗還是他們出去玩的時候一起挑選的,專門拿來吃像石榴、草莓、楊梅這類鮮紅色的水果,因為色彩搭配很好看。
他們一覺從白天睡到晚上,現在都不知道幾點鐘,肯定是過了正常吃晚飯的時間。
江越以為他是餓了,情緒稍緩,“你可以叫醒我,我幫你弄。”
賀淩搖頭,開始玩那顆石榴了,“我是想剝給你吃。”
江越稍怔,意外又不那麽意外,他從刀座裏拿出一把水果刀,說:“切水果有切水果的刀,你剛才拿的是切骨用,很重不好拿。”
賀淩看着他的側臉低低哦了一聲,再垂眼看江越熟練地在石榴皮上輕劃一刀,用手掰開兩半,粒粒分明的果肉顆顆飽滿,像紅寶石。
“給。”
賀淩接過那一半,有些漫不經心地把一顆顆石榴肉剝進碗裏。
以前他吃石榴都是江越給他剝好的,能剝滿滿一大碗讓他用勺子舀着吃,他自己是沒這麽麻煩過,自然也做得不熟練,容易把裏面黃色的皮也一塊撕進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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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越站旁邊看了一會兒,說:“我來吧。”
賀淩點頭,不再為難自己,把碗和石榴都交給他。
廚房裏很安靜,沒再有人說話。
可能過去有一兩分鐘的時間,原本站着不動的人忽然貼近江越。
“你剛才在想什麽?”
江越不語,也沒看他,好像很專心地在剝手裏的石榴。
賀淩歪頭看着他沒什麽表情的臉,說:“我第一次看你那麽害怕,還很生氣。”
江越說不出自己沒生氣,泥人都有三分火氣,多好脾氣的人都受不了看見自己老婆這麽拿刀,哪有人用切骨刀切石榴的?
想起剛才的事江越好不容易下去一些的火又爬上來了,他強忍不對賀淩發作,“你以後不許動刀具。”
“為什麽?我會切。”
“真會切你就不會用切骨刀切石榴!你切到手怎麽辦?”
石榴剝到一半江越沒心情再剝了,他被賀淩氣得胸口抽疼,掃開陶瓷碗和石榴,把賀淩抱上流理臺,冷臉捏上他沒剩多少的臉頰肉,沉聲說:“刀具再幹淨也不能拿來當鏡子,要照去衛生間照,聽見沒?”
“嗯。”
“說你聽見了。”
“聽見了。”
賀淩坐在流理臺上坐姿出奇乖,圓潤的杏眼望着他時有種不同以往任何時候的光彩,專注、幹淨、剔透。
熟悉的對話在兩人間發生了反轉,挨訓的那個成了賀淩,但兩人都沒覺得有哪裏不對。
江越眉眼染着盛怒的火氣,顯得有些淩厲,此刻無論是誰都沒辦法在他身上找到一點過去的溫柔和沉穩,這世上最不可能把江越招惹成這樣的賀淩達成了最不可思議的成就。
“想吃什麽我會幫你,我在睡覺你就叫醒我,別自己來聽見沒?”
這裏賀淩還是想為自己解釋一句,“我是想剝給你吃,不是我自己想吃。”
“那也不行。”
賀淩歪頭看他,微長的額發有些擋眼睛,但還是顯得很乖,“我下次會記得用水果刀。”
“你沒有下次了,快說你聽見了。”
賀淩眼神露出一點無奈,“聽見了。”
江越這才松開手,見賀淩臉上被自己捏住一點紅印子,還是心疼地上手幫他揉,“捏痛沒?”
“沒,我這裏比較痛。”
“哪裏?”
“這裏。”
江越看他往下看目光也跟着往下挪,随即一怔,“你……好了?”
賀淩在床上沒反應對江越來說難受程度和他們快離婚了差不多。
他嘗試過各種辦法想喚起賀淩的性/欲,連以前從沒想過要試試的道具都用上了,卻收效甚微。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賀淩也不是就完全沒有反應,這點反應基本可以排除他身體出了問題,大概率就是被過于消極的心情影響。
此刻他性/欲回來的突然程度不亞于當初消失的突然,江越還沒回過神,嘴唇上已經貼了一片柔軟。
兩片淡色的嘴唇從相貼到相纏,賀淩的反應比當年第一次跟江越接吻時還要激烈,手臂繞緊了江越的脖頸,兩人的上半身已經緊緊貼在一起。
“對不起江越。”
聽不出一點誠心的道歉,賀淩嘴唇水色潋滟,殷紅的舌尖癡迷地舔/舐江越微啓的唇縫,“你剛才那個表情我真的很喜歡……”
緊張對賀淩來說就和害羞一樣罕見,罕見到對着丈夫他都不曾有過。
可眼下他完全能肯定自己在有些緊張和害羞,對着眼前這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人。
他認識江越太久太久了,久到他比他的親生父母還要了解他,久到他的許多表情和情緒都見過,卻唯獨沒有見過這種,怒與瘋交織,虛假溫柔比恐懼還要不堪一擊,好像只差最後一點壓力他就能原地變成另外一個“江越”。
一個很不溫柔、不沉穩、不理智、不體貼,可能會很粗暴又都同樣愛他的“江越”。
他有兩個江越……
賀淩被這個念頭折磨得心尖癢癢呼吸急促,喃喃自語地說:“……好不好?”
他前面說了什麽只有江越能聽見,而江越的回答是低頭吻上他頸側的皮膚。
廚房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堆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誰的。
如果說這段時間以來賀淩在掙紮想要翻過那堵高牆,那此刻他已經在牆上砸開一人高的洞,他踩過那些妄圖壓死他的磚石,緊閉多年的房門最終還是被他自己打開了,他沉默羞澀地邀請他的丈夫進來,心跳不已地分享我愛你的心情正如此刻我迫不及待地想和你交融。
你走進來就不要再出去了。
咔噠——
賀淩仿佛聽見了房門落鎖的聲音,鑰匙已經被他折斷了,誰也別想出去。
深夜,現在是淩晨三點半。
賀淩穿着睡衣縮在床被裏,聽到房門被推開才坐起身,從江越手裏接過一個陶瓷碗,碗裏裝了滿滿的石榴。
“我重新開了一個,這個比上一個紅,也甜一些。”
賀淩先喂了江越一勺,留意他的表情感覺他是喜歡的,又準備再喂一勺。
江越搖頭,“你吃。”
賀淩這才吃了一勺石榴,瘦得沒剩多少肉的臉頰因為咀嚼的動作一鼓一鼓地動,像正在進食中的海貍。
江越盤腿坐在邊上看着他吃,陶醉他的可愛,直到發現他瘦得眼睛都大了兩分的臉還是忍不住心疼地上手摸了摸,“吃點飯好不好?你再瘦下去我晚上真的要睡不着了。”
賀淩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好看,聽江越這麽說他也在意起了以前從沒在意過的事情,他垂眼問得有些猶豫,“……我現在是不是很醜很難看?”
江越長這麽大,認識他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被他問到這種類似“我在你眼中是什麽樣?”的問題,一時怔愣。
他沒立即回答讓賀淩感到很失落,杏眼微垂,“我瘦得太難看了是不是?”
這話聽得江越心口一緊,“沒有,我老婆怎麽樣都好看,胖和瘦從來都不是衡量美醜的标準,我更在意你健康,只要你身體好,這比什麽事情都更重要。”
賀淩垂眼沉默半晌,忽然說:“我會好好吃飯,你做什麽菜我都吃。”
“……你明天想吃什麽?”二傳群主速死
“你做什麽我吃什麽。”
江越有點不敢相信,這段時間愁得他頭疼的賀淩不肯好好吃飯的問題竟然就這麽解決了?
“那食堂阿姨做的飯你吃不吃?”
“吃。”賀淩一勺勺吃着碗裏的石榴,“你讓我吃我就吃。”
江越沒怎麽見過這麽聽他話的賀淩,忍不住伸手去摸賀淩的額頭,摸了兩下體溫正常,又信不過地和賀淩額頭貼額頭。
“沒事,老婆你沒有發燒。”
賀淩聞言一頓,唇角弧度似笑非笑,“你懷疑我病了?”
“沒有,我老婆好好的,沒有生病。”江越笑得讨好地去親他的嘴唇,“石榴好不好吃?還想吃什麽?”
賀淩吃完碗裏的石榴,把空碗交給江越,他現在累了,什麽也不想吃,只想睡覺。
他給自己找了個舒适的姿勢縮回床被裏,江越見狀放下手裏的碗,幫他蓋好被子。
賀淩眼睛閉了一會兒又突然睜開看他,“你不睡?”
“我還沒洗澡,你先睡。”
賀淩哦了一聲,重新閉上眼。
過了一會兒,他不用睜開眼睛都知道江越沒走,還坐在床邊看他。
“對不起。”
江越手心輕輕撫過賀淩的頭發,心裏酸軟得像發苦的檸檬水,“你已經說過一次了,我沒覺得你對不起我。”
“可是我真的對不起你。”賀淩閉着眼說:“我對你一點也不好,我讓你過得很辛苦,我總讓你擔心難過,我仗着你愛我任性妄為,你一次也沒跟我生氣。”
除了誤會他要自我傷害,江越包容了他所有的爛脾氣爛性格。
“沒關系,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因為你那麽愛姥姥。”
提起姥姥,賀淩睜開眼睛,“這不是理由。”
他拒絕給自己找借口,江越沒有責任非要承受這些,就算他不在意也不能掩蓋他傷害江越的事實。
“我可以跟你說很多對不起,但你要保證你會原諒我,以後也要原諒我,我還是你最喜歡的人。”
江越聽得有點想笑,點頭說:“好。”
“你認真點。”
“我很認真了,我肯定最喜歡你了。”
“嗯,繼續。”
江越沒太明白繼續什麽,只能回想一遍賀淩剛才說的話,“我一定會原諒你,我不跟你生氣。”
沒聽到想要的賀淩不太愉快地閉眼,“繼續。”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是心甘情願的。”
賀淩眉頭緊蹙,“繼續。”
江越有些頭疼地想了想,實在想不到自己還能繼續說什麽,只好嘆了一口氣,說:“我愛你老婆,我好愛你。”
終于聽到想要的,賀淩舒展開眉頭。
“我也愛你。”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