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許之木18
許之木18
孩子很健康。
許之木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抗精神，硬是不要踏出去一步。
方星銘并沒有多很生氣。
他淡定的讓醫生來了家裏。
全套設備齊全。
許之木看着依舊溫柔握着自己手的方星銘。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許之木無聲訴說。
方星銘不理，全然當沒看到。
送走了醫生，甚至給保姆放了一天假。
他決定也給自己放幾天假。
方星銘最近不想工作。
他不想放着許之木自己在家怄氣絕望。
撿着最重要的工作搬到家裏。
視頻會議裏也都和聲細語，不苛求任何人。
在許之木還沒有母愛光環的這時候。
方星銘像是有了聖父光環，脾氣好的不得了。
方星銘拿出了足夠的耐心。
許之木卻已經沒有耐心了。
‘放我離開吧’
那是許之木第一次摔東西，在廚房忙碌的吳嫂一頓，默默退到了自己的房間。
大戰一觸即發。
方星銘看着地上的湯湯水水，白色的面，金色的煎蛋，綠色的菜，棕色的肉，各色菌類。
五顏六色，挺好看的。
方星銘神色不改，只是坐直了身體。
他身高高許之木很多，兩人都坐直的情況下，自然是俯視着她。
才兩個月，什麽都顯不出來。
只是往常被養的很好的小姑娘。
現在面容憔悴，眼下烏黑，一臉倔強的看着自己。
方星銘徒生無力感。
他雙手捧着許之木尖瘦的臉。
大拇指摩擦着她的臉頰。
許之木一如既往的沒有反抗。
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裏，沒了往日的順從。
方星銘把她攬在懷裏，用寬闊的肩膀包住她。
“阿木，我不生氣”
“你有什麽氣都撒出來”
“憋着對身體不好。”
方星銘無疑是溫柔的，此時更是謙謙君子一樣。
他動作輕柔，眼神誠摯，好像溺在一場夢裏。
“阿木，是我瞞着你不該，我該早告訴你的”
“你怎麽沒反應呢？”
“我要跟李蔚然離婚了”
“那個瘋女人。”
“她欺負過你，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方星銘眼神有點冷，但語氣依舊溫柔。
“我想等一切到跟前再跟你說的，”
“我怕途生變故，空歡喜呀……”
方星銘有點憂傷。
“阿木，你不走，乖乖待在我身邊好嗎……”
“我許諾你，等我們辦完婚禮，生完孩子，”
“等你養好身體，我親自帶你出國去治……”
“一定治好你……”
“原來是我自私，讓你會錯了意，”
“嗯？怎麽樣”
“以後你就是名正言順的方太太，你的孩子是我方家的孩子。”
“誰也不會欺負你。”
“我帶着你環游世界，去看、去吃、去玩、”
“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都依你。”
“我也給你開一家陶藝室，你邀請朋友來玩，招學徒教他們……”
“噢忘了，到時候我帶着你，跟你的朋友們賠罪，上次是我冒犯了”
方星銘想到接許之木回來的那一天，眼裏都是疼惜。
他握住許之木的手，親吻她的手背。
“等着……”
方星銘看見許之木的眼睛，忽然一愣。
許之木沒有被他描述的未來吸引，眼裏沒有憧憬。
只有冷漠與空洞。
方星銘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暢。
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夢碎了。
碎在喉嚨裏，發疼發苦。
方星銘伸手捂住許之木盯着自己的眼睛。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淩遲着自己的心。
“你到底想怎樣，到底要我怎樣？”
方星銘咬牙切齒。
當然，他得不到任何回答，許之木還不會說話。
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
方星銘是在問許之木，也是在問自己。
他忽然将許之木抱起放在沙發上。
而後直奔大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聽到動靜，吳嫂才從屋子裏走出來，一言不發的開始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許之木看着他離去的方向。
她當然知道方星銘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們真的要離婚了。
如果是以前，她會高興的。
不過以前的她啊，她想都不敢想，憑她一個啞巴孤女，也能一朝轉正了。
但是現在。
許之木想了想，她要什麽？
許之木想要擁有一直冷漠看着他的權利。
而無論是被方星銘養着還是嫁給方星銘。
她都只能是他的附庸。
一個附屬品，怎麽能有權利對自己的主人大不敬呢。
她怎麽能有權利呢。
許之木仰躺在沙發上。
幻想着自己未來的夢。
方星銘氣沖沖去了公司，埋頭就處理堆積的事物。
他心中惱怒。
無論出自何種目的，他把心捧出來了。
都不是想被無視的。
許之木冷漠的眼睛刺痛了他。
方星銘很生氣。
秘書辦戰戰兢兢。
辦公室籠罩着陰霾。
不停有人進進出出總裁辦公室。
老板效率翻倍，他們自然也不能在這時候掉鏈子。
不然領導撂臉子。
打工不易。
平日最為工作狂的趙助理推了下眼鏡。
找了個空隙問韓助理。
趙助理：“韓姐，你發現……”
韓助理：“你可以叫我慈姐樂姐慈樂姐”
韓助理：“別叫我韓姐，謝謝。”
韓助理一臉冷漠。
趙助理：“……”
趙助理：“慈樂姐，你發現老板今天穿了拖鞋就過來了嗎。”
韓助理：“嗯，好好工作。”
依舊冷漠。
留着情緒下班跟閨蜜吐槽。
趙助理生平唯一一次的八卦之心，就這麽被掐滅了。
摸摸鼻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又重新投入工作之中。
方氏17層，今日效率奇高。
方星銘殺伐果斷，往日裏該嚴厲的依舊嚴厲，該緩和對待的，也更為嚴厲。
一衆高管自然都不是吃幹飯的，察言觀色一頂一的厲害。
就算往日唱唱不大不小的反調。
今天也都收斂。
一致認可：“不愧是總裁，英明神武，就這麽辦，我們沒意見。”
幸好今天沒什麽大事，年中總結剛完沒多久。
下半年剛開始，處于一個休養生息的時候。
一到七點，方星銘就關上電腦。
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直梯下車庫，驅車回家。
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秘書辦衆人齊齊呼氣。
願老板回家心情好，天天開心快樂，心情好好！
方星銘一路回到家，已經換上了溫和的面容。
眉目清俊，他竭力将累人的事情都抛到腦後。
進去将腳上的拖鞋換成了另一雙吳嫂準備好的拖鞋。
他有進屋換鞋的習慣，在家就是應該放松。
“阿木呢？”方星銘低聲問吳嫂。
他怕許之木休息了再打擾了她。
吳嫂惴惴不安，嗫嚅道：“小姐在中午先生走後在沙發上躺了會，後來就一直在屋裏了，連飯都沒吃……”
方星銘頓住腳步，“中午沒再讓她吃些？她是個孕婦。”
說到最後，臉色聲音都冷了不少。
許之木最近本就吃很少，但是好在還是維持了以前的三餐定時的好習慣。
方星銘這幾天在家，飯點必哄着勸着讓她多吃些。
大多數時候許之木都不為所動，只示意自己吃飽了。
今天她早上只喝了碗粥，中午還沒吃就摔了碗筷。
到現在都沒吃，就幾乎是一天沒吃什麽東西了。
面對一向溫和此時卻冷了臉的男主人，吳嫂更加羞愧：
“我不是沒勸小姐，只是……”
方星銘不想再聽：“夠了，你回去吧。”
吳嫂雖然是住家保姆，但是她是本地人，在本市是有家的。
知道男主人的意思，吳嫂也沒再多說，轉而去收拾東西了。
只臨走前才道：“冰箱裏我給先生小姐做好了飯菜，要是吃的話可以用微波爐打一下……”
方星銘擺擺手，示意他知道了。
等吳嫂徹底走後。
方星銘才重新走向卧室，輕敲了敲門，
“阿木，我給你帶了甜點”
方星銘搖了搖手中青色的手提袋，即使許之木并不能看到他的動作。
“是你一直喜歡吃的那家。”
屋內沒動靜。
方星銘面色不改，溫聲道：“我進來了……”
方星銘頓住，門沒擰動，許之木鎖住了門。
方星銘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許之木從逆來順受轉變為了反抗，
方星銘安慰自己，這算是有進展。
在沉默中爆發總比在沉默中滅亡來的好。
“阿木，你開開門，我給你送吃的，你得吃點東西。”
裏面沒有動靜，任憑方星銘怎麽說都沒用。
方星銘都想暴力拆門的時候。
從門縫遞出來了一個紙條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方星銘蹲下身看完，把紙條揉成小團子，扔到一邊，視而不見。
“阿木……”
第二張紙條來了。
‘星星知道阿木的故事嗎？’
方星銘沉默，許之木的人生，他知道的，早在最開始，他給她辦戶口的時候就知道了。
方星銘讓人細細的查了許之木，她的人生……
……寥寥幾筆，一塌糊塗。
方星銘靠着門坐下。
許之木看着門那邊的陰影，遮擋了一半的光。
留下另一半讓她放紙條。
幾年時光相處，他們最了解彼此的細節。
方星銘知道許之木是想要解決問題了，
許之木知道方星銘允許她講自己的故事了。
‘我從小就不會說話……’
許之木的話語平淡，她這半年來，學會了許多字。
平淡簡潔的文字。
構成了許之木可憐的人生。
許之木總是想，如果自己不是個啞巴會怎麽樣。
在被抛棄的時候，她會懇求媽媽不要，媽媽應該也不會覺得她有那麽的，拖油瓶吧。
在外婆家被欺負了，她會哭着找外婆給自己做主。
就算外婆不在乎她，總算能看到她安撫她兩句吧。
如果她能說話，她會去念書，會跟普通的小孩差不多，就是沒有父母而已。
如果她能說話，她不會讓自己陷進泥濘，她會勤勞的工作，養活自己。
如果她能說話，她不會明知被人家欺負還乖乖幫人家數錢，只為了得到庇佑。
如果她能說話，她不會跟方星銘走的，她不會做人家小三讓人唾罵。
如果她能說話，她會在最開始把握自己的命運。
如果她能說話，她會給自己随時從頭開始的機會。
可是她不能說話，她沒辦法給自己争取權利，連為自己發聲的能力都沒有。
可是她不能說話，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環境打倒無處申冤。
可是她不能說話，她只能站在底層，仰望星空。
她沒有辦法，她只能盡可能的抓住命運遞來的小小觸手。
她沒有辦法，她只能一往直前，絕不後退。
她沒有辦法，她只能抛棄道德，任人踐踏，理虧又傷悲。
許之木不是不在乎，不是善于原諒世界。
只是不對世界微笑以對的話，世界會更深更重的傷害她。
‘星星，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我可以在你身邊，可以依舊陪伴你。
我可以擁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了。
婚姻、婚生子，丈夫、孩子。
但是，這與自由相比，一切都微不足道。
如果可以靠自己，我不想靠任何人。
我不想随便的生一個孩子。
我就是被随便的生下來的。
外婆說媽媽懶得去打胎，就生下了我。
但是我這一生呀，你看到了嗎，我這一生，如果讓我選，我不想來過。
我沒有能力愛他，所以我不想随便生一個孩子。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開始愛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