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逢春
池硯周回頭時, 謝祁和溫繪都已經站穩身子拉開了距離。
晚上光線暗,前頭又烏泱泱的一片人,他壓根沒能察覺出發生了什麽, 見兩人都低着頭不說話, 注意力再次被引起混亂的中心給吸引過去。
隊伍停滞不前是因為出口處有人在吵架, 透過路人的三言兩語, 他們大概也弄清楚事情的緣由了。
據說是有個熊孩子一直擠人,擠到了一對小情侶。
熊孩子還時不時上手推,最後不知道什麽情況說是碰了好幾下女生的屁股,女生當場怒了,轉身就指着小孩罵。
熊孩子的家長覺得女生不可理喻, 雙方争了起來, 工作人員見了立馬跑去勸架,誰知道小孩的媽媽冷笑一聲,說了句:
“他這麽小懂什麽?難不成你以為他看你長得漂亮故意的啊?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行嗎?”
小孩知道父母會護着自己, 于是躲在後頭嚣張地朝小情侶吐舌頭做鬼臉。
至此,矛盾徹底升級。
女生的男朋友也不是什麽善茬, 擡手就打了那小孩一巴掌,熊孩子的父母看着自己的心肝小寶貝被打頓時急了, 站在路中央鬧了起來。
站在船頭和岸邊,隐約都能聽到雙方的互罵聲。
這不純找打嘛。
池硯周輕啧一聲, 要他說,打一巴掌都算輕的了, 又是擠人又是上手還做鬼臉,擱這疊buff呢?
約莫五分鐘左右, 景點內的工作人員帶着雙方調解去了。
路口一讓出來,堵在出口的人就各自散去。
人群稀松下來, 池硯周跟着謝祁往外走,沒忍住聊到了這個事,他把從陌生人那兒聽來的話複述給謝祁和溫繪聽,還順帶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說完後,謝祁沒什麽反應,倒是他身旁的溫繪開口聊了幾句。
池硯周站在左邊,他收回視線時看了謝祁一眼,見謝祁抿着唇一言不發,覺得有些奇怪。
游玩船時間還早,八點都沒有。
路上熱鬧繁華,池硯周正要提議去吃個夜宵,給謝祁和溫繪再創造點相處的時間,但剛開口說出個“我們”,就被謝祁打斷了——
“我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沒給他們反應的機會,徑直走了。
池硯周望着謝祁匆忙離去的背影,疑惑地皺了皺眉,他擔心溫繪多想,于是開口替謝祁打掩護,善後。
“那溫老師我們先走了,民宿還有點事要處理。”
“好。”溫繪點頭應下,想起剛才在船頭謝祁摟她腰的事情,只當他是覺得尴尬才決定提前離開的,沒往其他方向想。
也好。
溫繪松了口氣,雖然事出意外,她也明白謝祁是出于好心,但過于親密的接觸還是讓溫繪有些不自在,尤其是……
當時謝祁眼裏的緊張和擔心,讓溫繪怎麽都無法忽視。
她自認為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沒到能讓謝祁産生這種情緒的程度,溫繪心中冒出一個猜測,下一秒卻覺得這個想法太過荒謬,立馬搖頭否定了。
留在明疏的最後一個夜晚,溫繪在街上買了些本地特産和小吃便早早地回了民宿。
回來時一樓大廳沒人,謝祁和池硯周都不在。
溫繪沒多停留,直接上樓回房間休息了。
樓上。
池硯周盯着手機上謝祁發過來的消息,長嘆了一口氣。晚上他向溫繪道完別後,原本打算追上謝祁一起回民宿,但轉眼間謝祁就不見人影了。
謝祁不知道走的哪邊,走那麽快完全追不上。
回到民宿也不見謝祁人,池硯周當時站在謝祁的房門口敲了好久,裏頭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回應。
他以為謝祁沒回來,便作罷回房間打游戲了。
直到剛剛才收到謝祁的消息,謝祁先發了句“之前在洗澡”,以此解釋他沒開門的原因,然後又說:
【明天上午我幫溫繪退房。】
顯然不是要跟他商量的語氣。
池硯周無奈地扯了扯唇,應道,【好好好,我還能跟你搶不成?】
不用早起工作,有這等好事難道拒絕啊?他又不傻。
其實一開始池硯周是找了個民宿管家的,自民宿開業那天以來他就是個甩手掌櫃,大部分時間都不在。
但上個星期民宿管家的父親意外去世,請假回家了,這些事才被迫落到池硯周身上。
要不是這樣,他這會兒估計在市裏哪家有名的酒吧嗨皮,根本不可能坐房裏孤寡單排。
想到這,池硯周不高興地撇撇唇。
對面的謝祁不再回複,他退出聊天界面找到自己組建的游戲搭子群,開始搖人,“兄弟們,上號上號。”
語音發過去不到兩分鐘,群裏立馬彈出十幾條消息回應他。
池硯周眉頭一挑,瞬間樂了,看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啊!
-
早上八點多,謝祁醒了。
準确來說他是被硬生生疼醒的。
昨天晚上心急,沒注意用右手扶了溫繪一把後手腕當場就有些腫了,哪怕緊急回民宿處理了一番,情況也不見好。
謝祁知道,他應該及時去醫院。
可溫繪今天要離開,或許分別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謝祁舍不得,所以他打算等溫繪退完房再去醫院,誰料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許多,整個右手幾乎使不上勁……
謝祁長嘆一口氣,只能強忍着腕處傳來的疼痛,往後靠了靠,用手肘撐着床面坐了起來。
洗漱完,謝祁坐在椅子上又重新處理一遍傷口才起身下樓。他頭昏沉沉的,簡單地泡了杯牛奶當做早餐,便坐在沙發上休息起來。
溫繪下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靠着沙發睡覺的謝祁。
他斜倚着,側臉線條清晰優越,長腿沒地方擱只能被迫踩在地上。溫繪眨了眨眼,下樓的動作都輕了些。
謝祁似乎睡得很沉,完全沒察覺到有人到來。
溫繪的視線落在謝祁臉上,發現他額間有層薄汗,臉色也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可今天氣溫不高啊……
沒等溫繪想更多,身後有人走了下來,是前兩天住進來的那群年輕人。
他們邊笑邊打鬧着走了下來,看着像是要出去玩,而當他們的目光觸及到在沙發上休息的謝祁後,音量瞬間小了,蹑手蹑腳地繞過溫繪走了出去。
溫繪見謝祁還在睡,心下覺得奇怪。
她站在原地杵了會兒,最終沒上前查看,跟着那群年輕人出門吃早餐去了。等溫繪回來,已經是十點四十幾了。
該收拾行李準備退房,然後趕去市裏吃完午飯就回家。
溫繪的計劃是這樣,但當看到謝祁還倚靠在沙發上休息,并且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紅時,她上樓的腳步一頓,皺着眉轉身走了上去。
離得近了些,謝祁額頭上的薄汗讓溫繪看得一清二楚。
“謝祁?”
溫繪試着搖了搖謝祁的肩膀,毫無反應。
這會兒饒是遲鈍如她,也總算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溫繪顧及不了這麽多,伸手摸上謝祁的額頭,溫度燙得驚人。
溫繪吓得将手縮了回來。
她又叫了謝祁幾聲,還是沒反應,于是連忙從外套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電話,往下翻着幾天前的通話記錄,給池硯周打過去。
電話直到自動挂斷也沒人接聽。
溫繪頓時有些急了,她不知道池硯周是出門了還是在睡覺沒起床,想了想,正要起身去樓上看看,眼前的謝祁突然動了動。
他睜開眼,吃力地用手肘撐着坐了起來。
“你醒了?”
見謝祁還沒燒到昏厥的地步,溫繪不由得松了口氣。
她張嘴,只來得及喊一聲謝祁的名字,那句“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都沒說出口,肩頭突然一沉,炙熱滾燙的氣息落在脖間。
謝祁摟住她,輕輕地“嗯”了一聲,不知道在回應什麽。
總之人不太清醒。
溫繪着急地推開謝祁,讓他平躺在沙發上,也不管謝祁能不能聽見囑咐了幾嘴,才快步走上樓去找池硯周。
三樓的房間一共有四間。
溫繪從來沒上來過,自然也不知道池硯周到底住哪一間,只能邊打電話然後一間間敲門。
來明疏第一天,她在後院撞見謝祁抽煙。
按照記憶,溫繪先把謝祁的房間排除掉,接着往其他三間房走去。不知是隔音做得好,還是池硯周把手機靜音了,走廊裏半點手機鈴聲都沒有。
電話打不通,又找不到池硯周他人,溫繪急得都想打120了。
謝祁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發燒的,身上溫度滾燙,剛才靠在她肩上吐出的氣都是熱的。
溫繪停下腳步,她擡手再次撥通了池硯周的電話。
想着再打最後一個,要是沒接的話她只能打急救電話了,不然總不能放任謝祁不管吧?
電話鈴聲響了三十秒,那頭依舊無人接聽。
溫繪嘆了口氣,顯然對池硯周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的行為感到無奈,她剛想結束通話,屏幕上的文字一跳,電話接通了。
“喂?”池硯周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帶着明顯的沙啞,還有幾分不悅,“誰啊?”
“我是溫繪,你在民宿嗎?”
溫繪單刀直入,不給池硯周說話的機會徑直道,“謝祁發燒了。”
手機那邊沉寂一秒,随後傳來池硯周緊張的聲音。
“什麽?”
溫繪皺眉,沒來得及開口細說,眼前的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了。池硯周握着手機,頭發淩亂着,他看見溫繪站在門口愣了愣。
“他在一樓。”
聞言,池硯周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往樓下沖,“是什麽樣的發燒?尋常感冒嗎?”
面對池硯周誇張的反應,溫繪眼神微頓,她小跑着跟上池硯周的腳步,聽見他又問:“他右手沒事吧?”
別人不知道,池硯周卻清楚得很。
謝祁才做完最後一次手術不到半年,此時正處于恢複期,手指有感覺、能動都算恢複得不錯了,那是一點重活都幹不了,還要仔細養着以防再次受傷感染。
對謝祁來說,他的發燒可能并非尋常的感冒那麽簡單。
溫繪沒明白池硯周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她神情微愣,突然想起謝祁的右手腕總是貼着膏藥,應該是右手有什麽問題。
溫繪眼皮一跳,心跳莫名加快了,她沒注意這麽多只能搖頭答道,“我沒仔細看。”
聽到這話,池硯周頓時急了,慌不擇路地跑下了樓。
溫繪看着池硯周,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反應過來,急忙跟上去。
還在一樓拐角口,池硯周就看到謝祁半躺在沙發上,臉色明顯不正常。他三步并作兩步走,湊近後第一時間彎腰檢查起謝祁的右手手腕。
不看還好,一看發現謝祁手腕腫脹得老高。
後趕來的溫繪看見池硯周站直身子,表情十分嚴肅,完全沒了平時嘻嘻哈哈那樣。
他先試探性地喊了謝祁幾聲,見沒反應,便抓住謝祁的左手,環顧謝祁的腰試圖把謝祁抱起來。
謝祁個子高,盡管這一年以來瘦了不少,卻也不是池硯周能抱起來的。
不得以池硯周只能拜托溫繪幫忙,還囑咐她要小心謝祁的右手,兩人忙忙碌碌,好不容易把謝祁挪到了車上。
溫繪沒猶豫,跟着坐上了後排。
池硯周一心想着謝祁的事情,也顧不上溫繪,啓動車子後便直奔市裏。
-
四十分鐘後,他們抵達了淮星市第一人民醫院。
池硯周給謝祁挂了急診,醫生初步檢查一番,發現謝祁右手手腕腫脹着,即使纏着膏藥也沒能掩蓋住,醫生輕輕撕開膏藥,手腕處的傷口便展現在了衆人面前。
扭曲,還有點醜陋。
“手斷過?”
“嗯。”池硯周點頭,醫生的眼神立馬變得嚴肅起來。
溫繪垂眼,視線落在謝祁手腕上,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謝祁扶住她腰的那瞬間。
溫繪別開眼,心緒一團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