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逢春
下午出門後, 溫繪去游船售票處逛了一圈。
夜游票都是統一的時間點,六點半開始,只要在當天規定的時間內随便什麽時候去都行, 檢票排隊入場就好。
但路線一共有兩條線, 分為東西。
溫繪糾結不定, 見來玩的人反正不多, 就先去了靈栖寺。
正好也留點時間考慮。
靈栖寺建在一座小山坡上,門票很便宜只要十八塊,階梯兩邊種了兩排樹,一直蔓延到中間最大的殿堂門口。
可惜溫繪來的季節不湊巧,這會兒樹都還沒開花, 被連着澆了一個多星期的雨, 樹枝上的花骨朵都耷拉着腦袋,蔫巴巴的。
溫繪原本想直接去最大的殿堂,誰知正好趕上僧人們誦經祈福, 只得轉而去了隔壁的小殿裏。
據說明疏這個靈栖寺求姻緣是最靈驗的。
但溫繪對感情沒有要求,畢竟剛分完手, 暫時沒有想法進入下一段。
她為家人朋友求了平安和身體健康,後來在寺廟裏游玩一圈, 等到傍晚時分拍完照片,打算離開時一想, 還是去求了姻緣。
抱着“來都來了”的想法,溫繪求得也算虔誠。
至于靈不靈就不知道了。
六點半前, 溫繪吃完晚飯來到了游船的售票處,她嚴重低估了夜游昭溪河的魅力, 臨近時間點有許多游客排着隊買票。
溫繪探頭略微看了一眼前方的人,開始後悔下午沒買完票再走了。
她這幾天待在明疏也沒在哪個地方見過這麽多人, 總不能都是今天來的吧?
好在售票處開通了好幾個窗口,速度也算快,沒等太久就輪到了溫繪。她最後買了夜游東線的票,從售票員手中拿到票後轉身就離開了售票廳。
溫繪的注意力全在票上,完全沒看到排隊的隊伍中有謝祁和池硯周。
池硯周等得沒耐心,在低頭玩手機也沒看見溫繪,倒是謝祁剛進售票廳就看到了隊伍最前頭的溫繪。
他視力好,溫繪從身邊路過時,一眼就捕捉到了船票右下角“東線”那兩個字。
前頭的隊伍還有很長。
謝祁擔心和溫繪坐不到一條船上去,想了想,拜托池硯周幫忙排隊買票,不放心地囑咐幾遍買東線的,才擡腳去追溫繪。
今晚來夜游昭溪河的人挺多,謝祁在人群裏找了一圈,才看到溫繪站在一旁的奶茶店門口買奶茶。
謝祁抿唇笑笑,心中松了口氣。
還好,她依舊不喜歡人擠人,寧願晚些游玩也不想先去排隊。
奶茶店排隊的人也不少,大多都是坐游船的。
但拿到號就能到旁邊等,不用擠一堆排隊。謝祁的視線落在溫繪身上,見她還在排隊點奶茶,就往旁邊站了站并不着急先走過去,決定等池硯周買好票再說。
很快,溫繪付完款拿到號了。
她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小角落耐心等待起來,握着手機的手指時不時點幾下屏幕,不知道是在發消息還是刷視頻打發時間。
隔着人群,謝祁就這樣看着溫繪,直到池硯周買好票出來。
他們的票買好時,溫繪的奶茶也剛好到手了。
謝祁看見溫繪提着奶茶往碼頭的檢票口走,他連忙接過池硯周遞過來的票,确認是東線後,站直了身子。
“走吧,去排隊。”
池硯周看向今晚對夜游昭溪河特有興趣的謝祁,百思不得其解。
他追上謝祁的腳步,瞥了一眼,探頭問道:“祁哥,你今天什麽情況?”
“什麽?”謝祁低眼,不明所以。
“你來明疏大半個月,之前我怎麽叫你出門你都沒興趣,今晚怎麽突然就想開了?”難道是因為溫繪明天要走,被刺激到了?
後面這句話池硯周沒敢說出口,畢竟惹這哥生氣了最後也是他受苦。
謝祁抿着唇,沒吭聲,只是一直盯着前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池硯周覺得奇怪,便順着謝祁的視線看了過去。他沒有謝祁那麽高,才一米八出頭,隐約在人群中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但眨眼定睛一看時,又被人群淹沒了。
見謝祁不樂意答,池硯周沒逼問他。
直到檢完票。碼頭建有長椅供游客們等待,他們來得慢了些,這個點椅子上都坐滿了人,只能站着等。
池硯周不甘心地環顧一圈,企圖從中找出漏掉的位置。
結果這一看,沒看到空位置,倒是看到了溫繪。
溫繪就在他們前頭的隊伍裏站着,她等得有些累了,時不時曲腰揉一揉膝蓋。
沒等池硯周有什麽反應,身旁的謝祁率先走了過去。
“溫繪。”
聽到熟悉的聲音,溫繪下意識擡頭,看到了謝祁。
謝祁的身後跟着池硯周,兩人看着也是來夜游昭溪河的。池硯周先是偷偷地瞪了謝祁一眼,然後才跟着謝祁朝她打招呼。
“巧了溫老師,你也來坐游船?”
池硯周把“巧”和“也”這兩個字咬得格外重了些,想膈應膈應謝祁,誰知謝祁看都不帶看他一眼,始終直勾勾地盯着溫繪。
“是的。”溫繪笑笑,渾然沒察覺謝祁兩人之間的小動作,好奇地問:“你們選的是哪條路線?我猶豫了好久也不知道哪條更好。”
“東線。”謝祁說。
溫繪眼睛一亮,舉着票道,“我也是東線!這麽巧。”
“嗯。”謝祁點頭,眼底染上笑意,“是很巧。”
聽到謝祁這話,池硯周低頭嗤笑一聲,心裏反駁着:巧個屁。
某人八百個心眼子,全是他刻意制造的巧合!
池硯周看着聊起來的兩人,心情郁悶,少見地閉上了嘴,安靜站在一旁聽謝祁和溫繪聊。
“今天去了哪兒玩?”謝祁主動問。
“上午去了傾水閣,下午在靈栖寺。”溫繪答,“傾水閣很漂亮很有韻味,我都後悔沒帶漢服過來拍照了。”
“沒想過租借麽?”
溫繪搖頭,“沒有,怕又踩坑。”
“……”
謝祁挑起的話題都中規中矩的,屬于能聊得下去,但拉近不了關系的那種。
池硯周不禁扶額,有些頭疼。
照他祁哥這嘴,怕是溫繪沒有男朋友也追不到的程度。
碼頭附近燈火璀璨,池硯周的目光在謝祁側臉上停留一秒,随後低下了頭。
游船是按一艘船的人數算的,沒多久就排到了他們。
走在最後的池硯周剛好是這艘船的最後一位,船上的長椅都是兩個人一排,上船時只剩下最後一排三個位置。
池硯周自覺越過謝祁,在單出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為了不讓溫繪懷疑,他還裝作一臉高興地掏出手機開始拍照。
溫繪看了池硯周一眼,沒多想,在謝祁的引導下靠着裏面的位置坐下來。确保所有人都入座,司機才将船啓動。
沿途燈光繁華,坐在船上看昭溪河的夜景确實要比岸邊還要美上許多。
140的票價也算值了吧。
船開動後,不少游客紛紛捧着手機開始拍照。
溫繪前排是一家三口人。
小女孩趴在船窗口,興奮地和自己的父母分享着外頭的景色。溫繪聽到家長配合的聲音,揚唇笑了笑,也跟着拿出手機拍起照來。
她點進相機,想着拍幾張好看的照片然後晚些回去分享給宋照苓,但手指剛碰上屏幕,船只突然抖動了一下。
溫繪手一滑,不小心按到了錄像功能。
身旁的謝祁擔心她坐不穩往前傾,還貼心地扶了一把。
船上的長椅比較窄,兩人的距離倏然拉近。
溫繪沒注意到手機開啓了錄像功能,她扶着前排的椅背坐穩,反手蓋住手機,确認船只暫時不會再抖動,溫繪才松開扶住前排的手。
謝祁已經坐了回去,溫繪正想道謝,卻聽見謝祁問了句:“明天幾點回陵州?”
“下午。”
雖然不知道謝祁為什麽問這個,溫繪還是認真答着,“十二點退完房就走。”
溫繪偏頭,她看見謝祁眼底帶着笑意,表情輕松又惬意。
不同于初次見面那般,此時的謝祁好像心裏沒有那麽多負擔,而且随着這幾天的相處,和她說話時也越來越自在了。
謝祁輕“嗯”了一聲,他揚眉笑道,“明天我送送溫老師?”
見謝祁開自己玩笑,溫繪沒覺得不自在,反而順着謝祁的話回道,“也行,我正愁不知道怎麽省路費呢。”
謝祁笑笑,沒回話了。
船只駛入狹窄的河道,和岸邊的距離驟然縮短,能看到岸上正在表演的舞蹈演員們。
她們統一穿着漢代的交領襦裙,跟随播放的音樂舞動。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船還在往前開,大家邊欣賞舞姿邊議論起來。
坐游船的時光悠閑恣意,溫繪這會兒放松下來,她學着前排的小女孩趴在船窗上,認真欣賞起河邊的風景。
兩岸都有舞蹈演員。
表演雖然不同,但演員們都很敬業,賣力地在這個小舞臺上付出汗水。
溫繪的視線掠過河岸上一個穿藍白漢服的女演員,她覺得有些眼熟。可沒能細看兩眼,船只正好開過去,女演員也剛好背過身。
溫繪回頭想确認一下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卻忽然聽見謝祁叫了自己一聲。她回過頭,旁邊的謝祁俯身湊過來問:
“古典舞穿的舞服和這些衣服有什麽不一樣麽?”
聊到自己的專業領域,溫繪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
她話要比平時多上許多,一個人不停歇地說了五六分鐘,見謝祁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好像是真的對這個感興趣,溫繪才接着說下去。
謝祁身子一松,往後輕靠在椅背上,他習慣聽人說話時盯着對方的眼睛看,于是視線便一直停留在溫繪那雙好看的眼睛上。
河面的燈光折射到謝祁臉上,半明半暗。
船上的導游在講解明疏以前的一些歷史知識,晚間有清風拂過,溫繪擡眼,莫名被謝祁灼熱的視線刺了一下。
她磕磕巴巴地給話題結了個尾,随後撇頭看向窗外的河景。
後來的二十幾分鐘裏,兩人誰都沒再開口說話,安靜地欣賞着風景。
謝祁稍稍偏頭,看向臉上帶笑的溫繪,眸中的情緒淡了些。
其實今天一整個下午他都格外浮躁,而這股浮躁謝祁深知是來源于何處,但無法解決。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要和溫繪保持距離。
可最後還是沒忍住。
他克制不了,卻也只能像現在這樣享受這“偷”來的片刻時光、這最後一個有溫繪在身邊的夜晚。
也挺好的。
至少給他的暗戀故事畫上了句號。
……
半個小時後,船只開始往回走。
重新回到碼頭剛好一個小時,溫繪他們這艘船靠着岸邊停下來時,隔壁也緊跟着停下兩艘,三船人撞到一起,六七十號人有些混亂。
溫繪和謝祁走到最後,打算等前頭寬松一些再走。
碼頭這邊有工作人員指揮着,倒也還算有秩序。
溫繪看見謝祁率先擡腳往前走,她想了想,便也跟上去了。誰知剛走到船頭,前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然不動了。
溫繪只好收回邁上岸的那只腳,老老實實站在船頭。
她個子不高,也看不到前面什麽情況,幹脆原地欣賞起風景來。
沒過兩秒,人群中突然傳出幾聲驚呼聲。
溫繪才一擡頭,什麽也沒看見,前方站着的兩位大哥毫無征兆地往後退了幾步。他們的後背撞在溫繪臉上,力道不輕,直接讓溫繪失去了平衡。
溫繪的身子不受控地往後倒,她下意識想抓點東西以免掉到河裏,腰間突然搭上來一只手,伴随而來的還有謝祁緊張的那聲“小心”。
謝祁看見溫繪失去平衡那瞬間,根本來不及多想,下意識攬住了溫繪的腰。
然而下一秒,手腕便傳來刺骨的疼痛,密密麻麻,像針鑽一樣。
謝祁不禁皺眉,不得不換出左手抓住溫繪的手腕,見她站穩,才果斷收回扶住溫繪腰的右手。
指尖因為疼痛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謝祁瞥了一眼,默默把手往身後藏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