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逢春
溫繪不是特別八卦的人,大概理清思路後便也沒再提謝祁的事情。
她聽着宋照苓抱怨了一會兒工作上的事情,最後在宋照苓氣憤地喊完“下個月我肯定辭職走人!這狗屎公司簡直不是人能待的”時,溫繪無意擡頭,發現外頭的雨勢比之前小了不少,隐約有停的趨勢。
溫繪想到在樓上看見的後院,當即站了起來。
民宿的路溫繪不熟,找了好幾分鐘才繞到後院。
沿着長廊走出去,視野逐漸寬闊起來,湊近跟前才發現民宿後院比在樓上看到的還要大。中間連接休息區的是一條狹窄逼仄的石子路,兩側由水池、竹林以及長廊環繞。
長廊入口還挂着喜慶的燈籠,估計是年前留下來的。
溫繪找了個角度,随意拍下兩張照片發給宋照苓,還故意炫耀道:
【我住的民宿,好看吧?】
【?】
宋照苓回複得很快,她不敢相信,質疑着:【明疏的民宿都這麽好看的??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拍的什麽景點,卧槽,早知道這麽好看,我就算冒着被辭退的風險也要請假來啊!!!】
看着宋照苓強調的幾個感嘆號,溫繪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現在請假也還來得及的。】
【請不了,六月要交房租,本來就那麽點工資,再請假我就真要滾回老家,然後聽媽媽的話去相親結婚了。】
溫繪無奈一笑,打字問:【這麽不想結婚?】
【那當然,婚姻可是愛情的墳墓,男人嘛,玩玩就好,幹什麽想不開要給他們個名分帶回家啊?】
【[點煙]】
溫繪的目光落在宋照苓最後發過來的表情包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不會吧,你還想談戀愛?】
見溫繪沒反駁自己的話,宋照苓瞬間想歪了,【聽姐的,這種教訓咱們吃一次就行了,可不興貪吃啊!】
溫繪被宋照苓奇奇怪怪的形容給逗笑了,她抿唇笑笑,十分“叛逆”地反駁。
【沒準我下一個遇上的就是那百裏挑一的絕世好男人呢。】
【呵呵,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說的。】
“呵呵”一出,溫繪就知道宋照苓情緒上頭,要生氣了。
她看着聊天框上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這行字,在暴脾氣的宋照苓把那些話發過來前,提前打斷施法:
【我覺得這民宿的後院是好看的,以後咱們要是有錢一起開一家,可以借鑒一下。到時候你養只貓,我養只邊牧,人生就圓滿了呀。】
溫繪純粹是手賤想逗逗宋照苓,也沒真想惹她生氣,連忙打開拍攝,想拍段視頻轉移宋照苓的注意力。
長按後,溫繪舉起手機在原地轉着圈拍,邊拍她還邊解說了幾句。
溫繪的注意力集中在相機上,她慢慢轉動角度,卻無意間掃到了樓上的身影。
男人身姿挺括,半邊臉隐沒在昏暗的夜色中,他指間夾着一根香煙,燃着點點星火,影影綽綽。
溫繪拿開相機擡頭望過去,定睛一看發現那人果然是謝祁。
隔得有些遠,溫繪不太能看清楚謝祁臉上的表情,只是隐約覺得,他身上好像有種沉默頹靡的氣質。
和高中那會兒實在不太一樣。
溫繪想起宋照苓說的那句“退役可能是真的”,不由得抿起唇。
站在樓上的謝祁稍微側過身子,看着像是要轉身回屋,然而他只是往後撤了一步,不知道怎麽把煙滅了,接着又站回來,朝溫繪點了點頭。
看着算作打招呼。
溫繪表情一頓,也不管謝祁能不能看見,沖他笑了笑。
溫繪想了想,還是怕尴尬便先撤了。
她把視頻給宋照苓發過去,兩人又聊了會,見時間差不多了,回房間換了套衣服,打算出門吃飯。
初春古鎮的夜,氣溫還是偏低。哪怕溫繪今天穿的是件冬裙,披了外套還穿了打底褲,時間一晚,腳脖子還是涼飕飕的。
溫繪是個怕冷的,回房間換上加絨衛衣和褲子,裹得嚴嚴實實地才出門。
明疏開了不少飯店,其中大多都是極具特色的本地餐館,當然,也有擔心外地人吃不慣而開的小飯館。
陵州偏向江南一帶,飲食習慣雖有不同但大差不差,溫繪一時挑不出哪家最好吃,也懶得上網查攻略,幹脆看見有眼緣的就走了進去。
因着是旅游淡季,沒什麽來明疏,這會兒出來的大多都是本地人。
溫繪根據老板的推薦,點了兩道本地菜吃,老板讓溫繪稍等一會兒,接着拿起菜單走了。
古鎮沿河的位置都叫民宿和一些清吧給占據了,所以這家飯館的地理位置不算太好,不靠河,也沒夜景可欣賞。
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顯眼、好找。從溫繪居住的民宿出發,繞過古橋,往右下坡走一段就到了。
趁着等待的時間,溫繪拿起餐桌上擺着的旅游手冊看了起來。
沒多久,老板過來送菜見她在看旅游手冊,知道溫繪是過來旅游之後,十分熱心地介紹了幾個好玩的,說是什麽來明疏必打卡的地方,不玩就等于白來。
溫繪對老板說的幾個“網紅”打卡流程不太感興趣,倒是對坐船夜游昭溪河挺感興趣的。
有興趣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據老板所說一路會有舞蹈演員表演。
只不過現在是旅游淡季,比較有名的幾個舞蹈演員并沒留在明疏古鎮內,他們要等三月的戲劇節才回來。
溫繪感嘆一聲可惜,老板便笑笑,不再打擾她用餐。
悠哉哉吃完飯,溫繪付過錢,沿着河流往古鎮下游走去。街上張燈結彩,有些冷清,倒也還有三兩人群。
漫步在小巷中,此刻也格外讓人心靜。
但沒走多久,零零散散的幾滴雨就低落在了溫繪臉上。
她先是下意識地摸掉臉上的雨水,随後擡頭望了一眼天,感覺像是要下大雨的樣子,連忙轉身往回走。
擔心自己淋成落湯雞,溫繪的腳步逐漸急了些。
可還沒走到古橋的街道上,空中雨滴滴落速度突然變快,窸窸窣窣間,傾盆大雨頓時瀉了下來。
無奈,溫繪只得就近躲到了屋檐下。
等溫繪拍掉淋在肩頭的雨水,往後一看才發現正巧是家清吧。
清吧沿着河而開,裏頭的光線有些暗,一眼望去率先看到的是河對岸美麗且迷人的景色。
溫繪不由得被河邊的暖黃燈光帶給吸引,她不清楚這場雨大概會在什麽時候停,想着幹站在屋檐下也不是什麽好選擇,幹脆走了進去。
溫繪很少喝酒,所以進清吧後才知道裏面的酒都要一瓶一瓶的開,她看着不算便宜的價格,想了想,還是忍痛點了一瓶。
老板将酒呈上來時,河對岸剛巧響起了熟悉的音樂前奏。
是小時候看過的仙俠劇裏的插曲,當年很火,火到學校旁邊的小賣部裏全是“同款”飾品。
溫繪拿過酒杯喝了一小口,再次擡頭時,歌曲的前奏已經結束,河對岸有人唱了起來:
“把昨天都作廢 現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愛請給我機會……”
聲音不小,是好幾人的合唱。
相較于溫繪所在的這家只有她一人的清吧,那邊的氛圍稱得上用“熱鬧”來形容,引得老板都靠近站在窗前,一臉羨慕。
“這聲音,不用聽都知道是小池唱的。”
老板娘走了過來,臉上帶着笑,“又年輕又有顏還有錢,這放我年輕那會兒高低得追個一兩年。”
老板不樂意地輕啧一聲,以示嫌棄,“長得一副花花公子樣,也就能迷住你。”
“你懂什麽?就你那審美……”
眼見夫妻兩要吵起來,溫繪慌忙把視線收了回來,望向對岸,裝作沒看見。
而這一看,卻在對岸清吧的窗口看到了謝祁。
木雕窗戶遮擋住了他的下半身,謝祁側着臉,下颌線清晰流暢,手裏拿着一只六角玻璃杯,眼前是一瓶已經快見底的葡萄酒。
河邊的燈光混雜着清吧的氛圍燈,掠過謝祁深邃的眉眼。
溫繪有些出了神,莫名想到第一次見到謝祁時的場景。
那是立夏前的最後一場春雨,在高一開學之前。
當時的溫繪在陵州六中讀初中,那天下午她練完舞後,由爸爸溫仁桦開車接送回家。
春雨來得突然,打亂了街上所有人的節奏。
而謝祁隔着雨幕,就這樣出現在了溫繪眼皮底下,他穿着一中的藍白校服,騎着單車不慌不忙地路過。
他似乎總是很從容。
從容地接受那場将會把他淋成落湯雞的春雨,從容地考全校第一,從容地拒絕許多女孩的喜歡和示好,等等很多。
他清楚自己要什麽,也太知道自己在某一時間段應該做什麽、不能做什麽。
以至于讓溫繪覺得,謝祁的人生永遠只會向上走。
“溫繪!”
男人的聲音将溫繪從思緒裏拉了出來,她擡眼望去,看見河對岸的窗前站着一個眼熟的人。那人努力搖晃着手臂,滿臉笑容地喊道:
“真是你啊?我是池硯周,咱倆以前高一一個班的,十三班啊你記得嗎?”
經過對方這一提醒,溫繪很快将名字和臉對上了,她朝池硯周笑笑,想回句什麽,聲音卻淹沒在了稀疏的雨聲裏。
那頭的池硯周還在說些什麽,溫繪聽不大清。
她看見池硯周擡手指了指謝祁,于是順着看了過去,只見謝祁低着頭好像在看手機。
下一秒,溫繪手機便彈出一條q.q新消息——
【不用理他。】
來自高十三班,謝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