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客廳裏, 倪嶼生站在琉璃臺前，旁邊的手機屏幕亮起，正在通話中。
“我覺得自己以後不能再為了逞口舌之快嘴裏沒有真話。否則我早晚得在這個毛病上吃虧。”
闵浪稀奇地诶了一聲：“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嶼姐的字典裏竟然有‘反思’兩個字了。”
“……”
“誰敢讓你吃虧, 我讓他百八十倍的還回來。不過話說回來, 你經常說瞎話嗎？我怎麽沒印象。”
倪嶼生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我僞裝的可深了，哪能讓你給發現了啊。”
闵浪油腔滑調地接話：“也是，畢竟Niyus也是被國際名導欽點演戲的正經演員，唉, 你當時要是答應了多好啊, 指不定早就拿了影後了。”
“錯！是早被我爸打斷腿。”
說到這茬, 闵浪想到個有意思的事：“當時你給Mist寫的那封自薦信，內容就是編的瞎話吧, 跟寫小說似的，什麽自小爹不疼娘不愛身世凄慘, 情節一環扣一環, 因果關系清晰明朗。要不是我認識你啊, 還真心疼這故事的主角。”
“都是些假的事，曝光也就曝光了，就當是寫了篇小說發在網上突然被大家看到了，對你也無關痛癢。但Mist因為這事被網友黑，那可真是夠冤枉的。”
倪嶼生坐在工作臺前, 面色一凜：“闵浪，你今天廢話格外多。”
闵浪：“OKOK，我聽你說。”
倪嶼生櫻桃唇微微一張，眼神呆滞，竟不知自己該說什麽, 猶豫了下，随意扯了個話題。
和闵浪扯了會，倪嶼生忘記最初打這個電話想要吐槽的事情。
挂了電話後，倪嶼生的注意力全數放在工作臺上擺放有條理的物件——配合她的服裝設計的專業，這間房子一半是家居區域，一半被裝成了小型的服裝工作室，齊全的裁剪道具，模特人臺，一張巨大的供倪嶼生自由發揮靈感的工作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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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牆的書架上擺着倪嶼生鐘愛的芭比娃娃以及曾引以為傲的設計圖稿。
陳列有序，設計的可謂是用心。
直到倪嶼生的視線被一本陳舊卻不失厚重的筆記本吸引。
鴉羽般的睫毛微顫，她艱難地踱步過去，試圖拿起這本圖稿。
這是母親的設計稿，可能是家裏用人在歸置東西的時候弄錯了，竟把它也擺在了這。
母親的設計大膽且張揚，成品更是驚豔，是個很有天賦的設計師，是倪嶼生夢想的啓蒙。
倪嶼生看着每一封畫稿右下角矚目潇灑的“雲舒”兩個字，情緒微微地失控。
母親才離開一年半的時間，曾經在時尚圈名譽顯赫的設計師，如今也變成了傳聞，飯後閑談間就能說完一生。
那個明珠般的女人，人生永遠定格在了她最驕傲的時刻。
“自薦信”就是在那時候寫的。那段麻木、崩潰、難以接受現狀的脆弱女孩，編纂了一個假故事，當作情緒的發洩點。
原本應是被人丢到角落忽視的故事，卻不想遭到二次加工，搖身一變成了那封害得Mist被全網謾罵的“自薦信”，成了Niyus當模特的開端，成了導致Mist與Niyus成為宿敵的根本原因。
一切一切的矛盾，都是來自倪嶼生那用以僞裝自己的謊言。
直到敲門聲響起，她游離的神思才堪堪被拽回來。
“誰啊。”倪嶼生揩拭了下潮濕的眼角，起身去開門。
問了也是白問。即便是物業，想要登上這層都要先經過業主的允許。
門外除了和他住同層的鄰居，不會有別人。
果真，倪嶼生拉開門看到咬着牙刷的游寅。他似乎是剛洗過澡，濕發，煙灰色家居服，領口大剌剌地開了三顆，被衣料半遮半掩的胸肌結實漂亮，線條流暢。
他帶着一身霧蒙蒙的水氣，英朗的五官清晰，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性感。
游寅如願地接收到倪嶼生眼神中的訊息，微彎唇，笑意不達眼底：“抱歉，這麽晚還來叨擾你，沒影響你早睡吧。”
“沒。”倪嶼生眼神恢複焦距，盡量忽視自己微微灼熱的兩頰，問，“有事嗎？”
游寅演得毫無破綻：“我家突然停電了，很黑。我有幽閉恐懼症，在黑暗的密閉空間裏會情緒緊繃，危險時會發生意外。”
倪嶼生斂着眉安靜地看着他，心想這個男人還挺嬌氣，毛病一套一套的，跟個公主似的。
不曾想還是個需要她這個騎士守護的工作。
“我方便在你這待一會嗎？”游公主鋪墊完，真誠地發問。
倪嶼生讓開路，她也沒法拒絕啊：“進來吧。”
“你租這房子花了多少錢？”游寅進門後，左右張望，打量着屋裏的裝潢和擺設，自然地發問。
倪嶼生還在走神，聞言，疑問地嗯了聲，似乎不确定自己聽到的。她緩了下，才盡力讓自己适應自己所立人設需要面對的問題，想了想道：“幾萬吧。”
“那還挺便宜的，你在哪個平臺租的，我回頭也去找找看。我朋友找的不太靠譜，被中間商賺了不少差價……”
倪嶼生情緒亂糟糟的，俨然沒有心思編故事應付他，指了指某個方向，示意：“盥洗室在那。”
游寅挑挑眉，笑：“謝謝。”
目送游寅進了衛生間，倪嶼生深刻地覺得自己在裝窮這條路上，做的真的破綻百出。
也幸好游寅心不夠細，要不早不知被拆穿了幾百遍。
游寅從盥洗室出來時，倪嶼生正在電腦前查資料。他站在後面看向屏幕的內容：“在選論文課題嗎？”
倪嶼生才注意到游寅出來了：“正在考慮，最終決定還需明天回學校和導師商量一下。”
“你要準備兩個答辯嗎？”
“擔心精力不夠，先主抓服設的論文吧。”
“有什麽問題我可以幫你。”
倪嶼生說了句“謝謝”，然後才慢悠悠地轉頭，狐疑地盯着他幾秒鐘，也不說話。直到游寅疑惑的動了下眉頭，倪嶼生才發問：“我看着像你女兒嗎？”
游寅不解地揚聲嗯了聲，詫然：“你還有這癖好？”
倪嶼生無語地翻個白眼，解釋道：“那你這類似爸爸的關懷口吻，就讓我覺得很不對味了。”
“我這是教授口吻。”
“你一化學系教授，是能輔導服設專業還是金融專業。”
游寅不置可否地挑眉：“兩個都略有小成。我有自信自己的審美能力遠超及格線，至于金融，商場的厲害關系和人際社交脫不了聯系，我對自己的情商有信心。”
倪嶼生撇撇嘴：“那提前謝謝游教授咯。”
倪嶼生查完資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她活動了下肩膀，打算把整理好的文件通過Q軟件傳輸到手機上，誰知打開軟件登錄Q時，意外登錄了追星的小號。
剛上線，通知欄的小頭像抽搐似的閃個不停。
她看到某個群聊正在進行群通話，僅有20個人的小群裏時不時的就有人在艾特她。
倪嶼生适才想起來，自己脫粉Mist後，還沒和管理組的姐妹打過招呼呢。
倪嶼生加入群聊，會長穩重的聲音傳出：“近段時間，Mist退圈，我們的反黑打榜工作不能停——竹竹你還知道出現！”
正給各組負責人開會的會長，見倪嶼生一進入通話間，頓時變了語調。
其他人也紛紛激動地出聲：“竹崽，我們想死你了！”
“你是三次元的工作很忙嗎，最近怎麽都不見你冒泡啊。”
“竹竹，你不在，沒人替宣傳組寫文案，官博被粉絲瘋狂地吐槽，簡直沒臉見人了。”
被倪嶼生自動忽視掉的游寅聞聲偏頭看來，倪嶼生後知後覺地反應，這位貴客還沒走。
她尴尬地沖游寅露出個笑臉，迅速地連好藍牙耳機，參與群聊：“最近三次元好忙啊，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上線的機會可能也很少了。最近後援會有什麽活動嗎？”
女孩子間聊天時，自帶一種親昵感，聲音軟糯溫柔，帶着點撒嬌的意味。
游寅一瞬不瞬地盯着這邊，眼底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
原來她并沒有真正脫粉啊，竟然還是他粉絲群的管理。
那可是連他這個本尊都進不去的粉絲群啊！
等倪嶼生和朋友聊完，游寅在心裏那股歡喜勁兒還沒過去，但面上卻十足冷靜地問：“我之前也想加入Mist粉絲群，但被入群的問題難住了。”
倪嶼生好奇：“什麽問題？”
游寅回憶了下：“Mist喜歡的顏色？Mist幸運數字是多少？Mist口頭禪是什麽？”略一頓，“前兩個我知道，但是這口頭禪是什麽？”
游寅一說，倪嶼生就想起來了。
“這個問題啊。”倪嶼生笑得蔫壞，在游寅既期待又莫名其妙的注視下，她也沒忍心瞞着，公布道，“答案是——‘喜歡嗎？’”
“？”游寅懵逼，他說過這樣的話嗎？
“沒想到Mist是個浪漫又霸總、集蘇寵撩于一身的男人呢。我聽說Mist鮮少露面，圈裏極少人見過他，上次暫停團隊研究任務的采訪是他第一次參與商業活動。所以……你們是怎麽知道他有這個說話習慣的？”
“你這概括，簡直絕了。平時沒少關注飯圈文化吧。”倪嶼生笑得意味深長，頓了下，加以正色，想了想道，“這該怎麽和你說呢？這句話不是Mist本尊的口頭禪，而是粉圈太太為Mist寫同人文出現最多且使用場合出氣統一的短語。”
“……同人文？”
倪嶼生猶豫地看向他：“都是小女生愛看的東西，你……就別了吧。”她趕忙扯開話題，“對了，你突然加Mist的粉絲群做什麽，不會是也被他圈粉了吧？”
游寅不指望倪嶼生給她科普得多詳細，自顧着去網上找答案，聞聲，說了句“不算”，過了會，才懶懶地擡頭，笑意淺淺地盯着倪嶼生，道：“我是愛屋及烏。”
倪嶼生敷衍地笑笑，沒把游寅的深情當正經事，卻适時地想到上次被游寅在“加微信”的事上套路了一會。
她看了眼時間：“維修的人還沒來嗎？”
游寅剛點開一片同人文，醬醬釀釀的內容看得游寅嘴角抽搐，一副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問號臉。聞言，他順着話說：“應該是夜裏物業出工慢。”
倪嶼生筆記本一扣：“要不我幫你過去看一下吧。”
“……不用麻煩了吧。”
“不麻煩。”倪嶼生倒想看看游寅在搞什麽名堂。
根本等不及游寅攔，倪嶼生已經起身往外走。
游寅無法，緩步跟上。
按密碼時，倪嶼生自覺地半轉過身，給予足夠的隐私。
游寅倒是大方：“密碼是我生日，1024，你可以記一下。”
“？”
“以後我工作忙抽不開身，還得麻煩你幫我給家裏花草澆水。”
行吧。
“你平時學校工作很忙嗎？”倪嶼生淡淡地說，“也是，化學院的教授要授課，還要管實驗室，你今年有招研究生嗎？”
“我這學期才正式在學校任職，所以需要熟悉的工作多了些，慢慢就好了。”游寅避重就輕地說了句，門開，他讓開路示意，“小心門檻。”
室內一片漆黑，落地窗外霓虹璀璨，遙映着遠空的星河，是一種另樣的美麗。
兩家結構很像，倪嶼生輕易地在玄關牆壁上找到電源總閘。
剛打開手機電筒照過去，倪嶼生就被游寅捏住肩膀，猝不及防地轉了身。
筆直的電筒光毫無章法地在房間裏掃了幾下，固定在地面。
游寅将倪嶼生圈在牆壁間，居高臨下的看她，壓迫感十足。腳底的亮光像是皎潔的銀河。
“幹嘛。”倪嶼生眨眨眼，聲音在漆黑的空間裏，存在感明顯。
游寅為了傾聽她說話，微微俯下身，沉沉地揚聲嗯了下：“什麽？”
倪嶼生感覺自己稍微再高一點，額頭就要碰到游寅的嘴唇了。她擡起毛茸茸的家居鞋，用鞋尖碰了碰游寅的鞋子，示意：“游教授，你該不是要說自己有夜盲症吧？”
“這倒沒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個事情。”
“什麽？”
游寅左手撐在櫃子上，右手輕輕擡起：“我說Mist那句口頭禪，也挺蘇的。”
他靈活地打開總閘蓋，摸索到位于最左側的電源總開關：“不過，我現在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你先看看——”
他用指腹壓着，輕輕一推，房間驟然大亮的同時，游寅上身下壓，用身體将她整個人籠罩起來。
倪嶼生一只耳朵貼近她的左胸膛，隐約能聽到心跳的聲音，而游寅刻意壓低情意綿綿的聲音傳進另一只耳朵。
——“喜歡嗎？”
游寅的嗓音過于悅耳，低沉、通透、帶着令人動情的質感，說是哪個人氣配音演員都不為過。這慢悠悠的三個字在倪嶼生微燙的耳尖打了個圈，毫不意外地戳在了她的心坎上，後勁兒帶着酥酥麻麻的電流。
倪嶼生哪還顧得上計較游寅又一次套路了自己，只覺耳目清明，突然想到可以用粉圈流行的一句話此刻的心情。
——活在同人文裏的Mist從此以後有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愉快！
☆、有、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