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天亮後就會很美
第55章 55天亮後就會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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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的清晨也是冷的,打開門窗後,鄧清拉緊了肩膀上的薄衫,發現林州行已經等在外面。
天色未亮,但是已經有一層朦胧的淺色,讓夜空處于重墨和深藍的微妙界限之間,鄧清想到二姐塞給她裝在兜裏那只套,聲線緊繃,擠出來四個字來:“你進來吧。”
林州行一愣:“進來幹什麽?”
鄧清猛眨眼兩下,又擠出四個字:“二姐不在。”
“我知道她不在,亮亮也不在,這兩個人不知道幹什麽去了,不用管。”林州行以為她是擔心,因此解釋,十指滑進指縫,他來牽她的手,笑了笑,“我們去看日出。”
被輕輕拉着向前,他回頭又是一笑,眼神清亮,有神氣而得意的少年氣,鄧清反思了一下,嗯是我腦子裏的廢料太多!
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腳步輕快的跟上,到了近海的海灘前脫掉鞋子,兩個人赤腳走在濕軟的沙灘上,海浪聲聲拍打上岸,卷過礁石和陷在沙地中的腳踝,海風揚起長發發尾,鄧清出神地望着一望無際,什麽都沒有的海平面盡頭。
天海均是墨色,但海面明亮,且是流動的、生機勃勃的,天空則更沉靜,不發一言的籠罩住整個海面,鄧清說:“我喜歡海。”
林州行自然要問:“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水,林川每年有大潮,從小看到大,平時的江邊也總有人坐在那裏看水,你知道他們在看什麽嗎?”
“不知道。”
“什麽都沒看。”鄧清彎着眼睛笑了笑,“因為就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不必有,水面浮動,心潮就會漸漸平靜下來,人需要一些時刻來整理自己,這是個被動的過程,而你要做的就只是等待,在高速進行的時代中,像按下暫停鍵的機器一般停掉轟鳴聲,靜靜地慢下來。
鄧清看着海面,而林州行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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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變得更安靜,許久沒有說話。
“問你一個問題。”鄧清突然說,“為什麽不把這個島全部都用作開發呢?”
林州行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這個島,是我媽媽的結婚禮物。”
“這是國內開放的第一批私人産權島嶼,外公在我媽媽結婚的時候買了下來送給她,也是在這裏度的蜜月。”
“我爸接手以後,把這裏的經營權開放,外包出去開發,但是在我媽媽的要求下,保留了他們蜜月時住的別墅。”他用手比了一個手勢,表情不多,語氣淡淡,“就這樣,切開了。”
海風揉起黑發,他的臉在夜空下晦暗不明,一些敏感心思沒有必要被言明被懂得,有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麽,但是鄧清上前抱住他,而且是勾住脖子要把他摁進懷裏的那種姿勢。
林州行很莫名,他不認為自己在傷心,卻還是彎下身子,聽話地被她抱住。
“州行。”鄧清輕聲說,“開心點好嗎。”
她居然說了和母親一模一樣的話,好像一種映照一樣,他的生命中出現了如此重要的人,溫暖的心髒貼在一起跳動,但這一次林州行沒有說好,只是更深更依戀的,抱緊了她。
就像藤蔓抓住樹幹,他纏繞在她身上長出枝條,什麽都不用再說。
他永遠也不可能真正開心起來,但他可以向她靠近,只要靠近,只要不分開,就會獲得安寧。
愛人就是他此生凝望的海面。
表面指針指向五點半鐘,日出尚未到來,還需要等上一會兒,林州行帶着鄧清爬上一塊平整的礁石,礁石切面很大,容得下兩個成年人平躺,林州行說他小時候陪父母度假時,常常躺在這裏聽海浪聲等日出。
“你一個人?”
“嗯。”
“為什麽?”
“睡不着。”
“不會很孤獨嗎?”
“不會。”林州行笑了一下,“有海浪。”
比起日出,他好像更喜歡看現在海天交際一團混沌的樣子,因為知道太陽将會升起,所以那種期待比什麽都激動人心,從前他一直自己坐在這裏,等待海風吹透身體,從心中的空洞穿過,但現在鄧清對他說:“雖然現在全是黑的什麽都看不到,但是天亮後就會很美了。”
“什麽?”
“那個電影。”鄧清興奮地起來,支起一只手臂,“你也看過的吧?周星馳!”
“看過。”
她繼續模仿臺詞:“不上班怎麽辦,你養我啊?!”
林州行點點頭:“嗯。”
“哦,你要養我啊?”鄧清笑着說,“那确實養得起。”
“是啊。”林州行順着她的話往下說,“花一半扔一半也養得起。”
鄧清意味不明的抿嘴一笑,突然側過身貼着他的臉頰親了親。
柔軟的唇一觸即離,在那個瞬間,林州行難以自控的為之心動,忍不住去勾畫一個想象中的未來,但他同時清晰且清醒的知道那個未來是不會到來的,這是一個陷阱,又或者說,是一種妄想。
“可是你不需要。”這是個肯定句,雖然他加了一句“是不是?”但仍然沒有疑問意味。
“主要是不适合。”鄧清說,“老鄧的廠子做起來之後我媽媽就不怎麽工作了,也算是回歸家庭吧,我們家還是挺幸福的,但是我……”她掰着手指,認真地分析說,“但是我的天賦不在家庭這塊,我發現了,我不細心,也不會照顧人,我比較喜歡去完成一件事情,學生會的工作我就挺有興趣的,雖然部長總是壓榨我。”
“确實是這樣。”林州行深以為然,“給人倒水能把人燙死。”
“我沒注意嘛。”
“是不用心。”
“怎麽啦?”鄧清不高興起來,“那你用心,你适合家庭,我養你好了吧?”
林州行望着她笑了一下,輕聲答應:“好啊。”
“別鬧。”鄧清推了他一下,“百樂大少爺,我養不起。”
“你可以努力。”
林州行平平淡淡的噎人,鄧清氣得一口氣順不上來,回嘴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努力上班,以後你在家帶孩子!”
他頓了兩秒鐘,沒反應,也沒回答,鄧清差點就要得意起來,就聽見林州行的嗓音低了下來,人也俯壓過來,在鄧清面前上方形成一個墨藍色的影子。
“你想和我生孩子?”
“你……”鄧清猛然起身,推開他,還聽見他補了一句,“幾個?”
“不聊了!”見林州行還要開口,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鄧清更加情急,先發制人瞪着他,“說了不聊了,從現在開始誰先說話誰輸!”
“你……”
“別說話!”鄧清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指着人,看起來林州行并不想參與這個幼稚的游戲,但是他竟然真的不再說話,把視線放遠,看着海面,鄧清重新躺了下來。
海風在他們之間沉默地湧動,海水像一陣一陣的雨聲,林州行把外套脫給她,她聞到上面也帶着一股海風的涼意,但依舊老老實實地裹住了。
恪守着游戲規則,鄧清堅定地一聲不吭,因此無聊起來,于是就看着林州行,看着他坐在身旁線條柔和流暢的側影,衣角翻飛,像一只鴿子的翅膀。
她繼續看着他,看着他在逐漸亮起的晨曦中被風吹起的額發,看見他的眸子漸漸獲得光源,從深黑色轉為深褐色,然後是她熟悉的琥珀色。
林州行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清清,太陽出來了。”
“你輸了哦。”鄧清一下子坐起來,笑意盈盈,鑽進他懷裏,林州行也笑了,從背後摟着她,他們一起看向海平面。
把鼻尖埋在肩窩之中,林州行聞到少女身上的柔軟微涼的淡淡香氣,在後頸處短暫地印上一個輕吻,他低聲承認:“嗯,我輸了。”
鄧清小幅度地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姿勢。
他懷裏像是抱着一只鴿子。
太陽真的出來了,先是從海面染上來的一層層鮮紅,再逐漸爬上雲層,整片天空如此開闊遼遠,但依然被無所不至的日光映透。
是那麽有生命力無從抗拒的日光,從小小的一個點開始,朝陽将晨晖鋪滿目之所及的一切,海面上閃爍着波光粼粼的碎金,人的身上也開始有了暖意,雖然鄧清從來也不覺得冷。
有人從身後抱着,一點也不冷。
久久凝望着海天交際的天際線,看日暈一圈一圈的蕩漾開來,天空和雲層被塗滿奇異的暖色,海風也變暖了,變溫柔了,鄧清聽見耳畔有人輕聲說:“我愛你。”
她略帶震驚的回頭,從沒想過會在此時聽見,來不及想透徹喜歡和愛之間是否有所區別,就被林州行吻住,她仰頭承受這個吻,心潮如海浪般起伏,最終通通擊碎在礁石之上。
想那麽多幹嘛呢?
人生如逆旅,誰不是孤身走四季,若有相愛的緣分,一定要緊緊抓住。
心緒呢喃,她在心底回應。
我也是愛你的。
當整片天空都變為玫瑰色,海面也逐漸脫掉了一層黑灰色外套,顯現出原本的碧藍來,拍打上岸的浪花卷起雪色,整片海灘只有他們兩個人,遠遠看去,黑礁石上,兩抹小小的影子。
而日光、海面、天空,都是那麽的遠闊。
是渺小的存在,人類無力跨過時間,只能告訴自己珍惜當下,所以就抱緊彼此吧,想象着此刻就是永恒。
或許嗎?
我們可以永遠永遠不要分開。
原本是絕好的氣氛,絕好的景色和場景,海邊依偎的情侶,漂亮的少男少女,如果不是林州行攬住鄧清的腰不小心摸到了她口袋裏面的套的話。
不知道別人遇到這種事會怎麽處理,會不會替女朋友遮掩,裝作無事發生,或者覺得這種尴尬的小心思很可愛,但林州行絕不會,兩指一夾就把東西抽出來,還沒等拿穩就被鄧清劈手奪回來。
她也知道他向來惡劣,所以先下手為強,滿臉通紅已經熱透了卻還是裝出一副惡狠狠的語氣:“你敢說話我現在就把你踹下去。”
可惜吓不到林州行,他非要出聲,偏頭笑道:“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鄧清果然踹上去,腳踝被人穩穩捉住,再一拖,又進了懷裏,林州行果然起了捉狹心思,小臂撐在兩側,壓着人問:“現在嗎?”
一味退讓不是制敵之策,鄧清一咬牙,反手扯開他的襯衫扣子,露出胸膛一片,毫無顧忌地揉了上去:“你敢嗎?”
手感挺軟的,又帶着點彈性,林州行被她的主動吓到怔住,力氣一松,鄧清換了姿勢,赤腳向下踩去。
從他懷中被踩中輕碾,那地方果然硬了起來,林州行匆忙放手,拉住自己大開的襯衫領口,慌亂地擰上扣子:“不敢,清清,別鬧了。”
“是吧。”鄧清見好就收,立刻跳下礁石,“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