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凍僵的心髒
第46章 46凍僵的心髒
*
有了去時的經驗,加上雨小了很多,後來又停了,回來時的車程縮短了一些,不到兩個小時,但算起來還是連續開了四個小時的車,林州行累的要命,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将近夜裏兩點。
從電梯裏一出來,他發現鄧清蹲在門口,兩只水汪汪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直射過來。
“你怎麽在這?”
吹透了風,又開了很久的車,聲音有點沙,略帶啞音,顯得很溫柔,鄧清鼻子一酸,差點又想哭,但是忍住了,答非所問:“我問了亮哥。”
她看起來好可憐,一定是哭過,眼尾紅紅的,嘴角很倔強的抿着,柔軟的、小小的一團,蹲在門口,仰着一張白皙的、漂亮又清麗的臉,看着他。
林州行心中酸軟一片,已經完全忘了今晚所有的前因後果,只想把人抱在懷裏,但實際上他只是伸出手,低聲說:“外面太冷,先進去吧。”
鄧清手撐牆面站了起來,沒有握住林州行的手。
“對不起。”她說,“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我不該故意說那樣的話,激你去接我。”
“不怪你。”他再次重複道,“先進去吧。”
當她站起來,再微微仰頭,她的視線就能和林州行齊平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鄧清搖搖頭,用很堅定的語氣說:“我不進去了,我等你,是為了跟你說一句話。”
“你說。”
“林州行。”鄧清先是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後一字一句,竭力控制住聲音中的輕顫,輕輕換氣,以便準備好,能夠很完整、很鄭重的态度說完這句話。
她慢慢地說:“我決定不喜歡你了。”
然後她就走向電梯。
Advertisement
生平第一次,林州行覺得自己有理解障礙,他竟然完全聽不懂一個人說的一句這麽短的話,鋪天蓋地懵了。
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再運轉,他愣住了,愣住很久,站在原地不動,直到鄧清幾乎要走到電梯口按下按鈕,他才如夢初醒,上前兩步猛然把人拉進懷裏,緊緊的抱住。
他還是懵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說的話錯亂颠倒,慌張、不安且疑惑。
“為什麽,鄧清,為什麽……”他輕聲問着,急促又茫然,越抱越緊,“為什麽不要我了,你那天吻了我,不是嗎?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們可以在一起,清清,為什麽放棄?”
她輕輕掙紮,他不肯放手,低聲求道:“別走。”
“告訴我。”
“告訴我好嗎。”
當他抱得越緊,她就越想流淚,這是一種陌生的,令人恐懼的,她完全不能理解的感覺,愛意如此甜蜜,可是也很痛苦,她感到心髒被掏離身體,跳動着、顫抖着,被放在別人手上,鄧清終于還是哭了起來,在他懷裏。
“因為我害怕。”
像一只凍僵的小鳥在手心抖着翅膀,鄧清整個人輕輕顫着,溫熱的眼淚融化了緊繃的身體,林州行漸漸松開她。
她哭着說了下去:“我害怕,林州行,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要想好幾遍,做的每件事我都記在心裏,看到你身邊有其他女孩子我也受不了,我害怕你不喜歡我,也害怕即使你喜歡我,也沒有我喜歡你那麽多,我害怕你傷害我,我也害怕我會傷害你……”
“不會的。”林州行輕聲打斷,半垂着眼睛,微熱的手指擦去濕潤的淚痕,“你不會的。”
“會的,因為我很自我,又很任性。”鄧清很誠懇地說,聲音哽咽,“我知道。”
“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說,我道歉。”林州行低聲說,“不要被我困擾,你就做你自己。”
她止住眼淚,睫毛像雨後沾濕的蝶翅般輕輕顫着,他看着她的眼睛。
如此真誠直白,不給人任何餘地,鄧清拿着一把軟刀率先剖開自己的心髒,逼迫他只能坦白,別無他法,林州行開口說道:“清清,我和你的感受是一樣的。”
“我也嫉妒、忐忑、患得患失,引誘你靠近,又什麽也不說,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是我不解釋,我害怕解釋,如果解釋,就顯得很在乎,可是我怕你不在乎。”
“我覺得你不在乎,但是如果被驗證,我也受不了。”
“所以我沒辦法……”
“……說出口。”
如果要把心意坦白,就會像烈日下翻倒在礁石上的蚌,曬到死掉,一定要對方邁出第一步,他可以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可是要對方邁出第一步。
最終還是對方邁出了第一步。
是很糟糕的人,可是很糟糕的人也能感受到被愛的喜悅,林州行再次抱住鄧清,整個人俯身彎腰,鄧清愣愣地環抱住他,她還在理解他剛剛說的話,但是沒什麽頭緒,一團漿糊。
于是林州行用更直接明了的方式,又說了一遍。
“我喜歡你,想讓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嗎?”
鄧清的聲音輕輕的、細細的,帶着一點膽怯,像一只小蝸牛,慢慢的悄悄的伸出觸角那樣。
“我怕……我怕我做不好。”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是我不夠好。”林州行輕聲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相處,我們可以慢慢來。”
“好。”手指插進黑發間,她也試着揉了揉他的頭發。
“進去吧。”
進了門燈光一亮,好像把思維也打亮,林州行拆開一條幹淨毛巾,打濕了擰幹幫她擦臉,鄧清忽然說:“所以生日那天的事你都記得。”
動作一頓,如今他也只能承認:“記得。”
“所以初吻也是真的咯?”
“真的。”
“怎麽可能!”鄧清驚訝道,“你不是和羅海意談過嗎?”
“沒有。”林州行認真解釋,“那是高中的時候放出去的謠言,只是為了幫她氣一下她當時的暧昧對象而已。”
“所以……”
“不僅初吻,而且初戀。”林州行笑了笑,把毛巾順手搭在椅背,“怎麽樣,打算負責嗎?”
“行的。”鄧清也笑了笑,踮腳在他嘴角親了一下,“還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調整表情。
“就這樣?”
“還可以有。”鄧清經驗很老道地說,“你過來一點。”
林州行聽話地靠過來,雙唇貼了貼,舌尖一卷,他們輕輕接了個吻。
分開的時候雙眼還凝望着,林州行輕輕笑了笑,還是問:“就這樣?”
“那你還想怎麽樣。”鄧清說,“就是這麽親的呀。”
“是嗎?清清,閉一下眼。”
“嗯……”
被輕輕壓着肩膀向後,鄧清的後背貼上了牆面,林州行俯身壓下來,右手墊在腦後把人圈在懷裏吻上去。
最開始的步驟是相同的,輕輕咬住唇瓣,輕輕張開齒關,柔軟的,清甜的,溫和的。
她聞到他身上淋過雨被濕氣浸透的氣味,涼絲絲的,然後偷偷踮起一點腳尖,吻得更深一點。
接着就開始不同,力道繼續前壓,被徹底圈在懷抱和牆面之間,是一種猝不及防密不透風的空氣攫取,是壓迫性的掠奪性的侵占。她想喘都被壓了回去,喉間吞下細小的顫音,舌尖卷過貝齒,軟舌相抵,氣息漸重,鄧清緊緊閉着眼睛,手指下意識攥住林州行的衣領,拉着他更貼近自己。
分不清耳畔的雜亂的呼吸聲是他的還是自己的,太多的血液湧進腦子,整個人都暈掉了,再沒有什麽思維過程,只想貼近,然後更近一些——再不分開就要缺氧了,鄧清喘了一大口氣,心室被敲打得砰砰作響,随即小口小口的吸氣,下意識推了一下,卻被抓住手腕——她的手被林州行抓住了,貼在心口,掌心清晰地感受到快速而有力的心跳震動。
“啊……”鄧清輕輕感嘆道,“跳這麽快。”
“嗯。”林州行很長的睫毛垂下來,半遮住淺褐色的瞳孔,他在緊張,所以不敢看人,呼吸間越貼越近,聲音就響在她的耳邊。
去掉了那種欠兮兮的語調,再壓低一點,他的聲線就有了淡淡的沙啞和淺淺的性感。
處在男孩和男人之間的年紀,說出簡單的表白句才不顯得敷衍,而是真誠。
他說:“因為喜歡你。”
愛意澎湃,雙眸毛茸茸地勾人,鄧清用氣音軟綿綿地問道:“再來一次嗎?”
林州行惡劣的本性冒頭,不逗人渾身難受,一定要笑,笑着問:“有瘾?”
“那你再別親我。”
“不好。”
讨好地去捉她的肩膀,輕輕地壓住,本來也就是假裝發脾氣,很快被哄好,勾着脖子吻,輾轉吮吸着唇珠,接下來是甜膩的舌尖,相互抵着彼此糾纏,偶爾,有一個莫名的停頓,還沒喘過來,又急切地再次貼在一起。
親起來沒完,怎麽都不夠。
完了,林州行心想,好像真的有瘾。
不是她,是他自己。
再這樣下去會失控,他不想做一個剛剛和人表白就急色的變态,何況也實在太晚,林州行松手把鄧清從懷裏放出來。
“去睡吧。”
“好。”鄧清很自然地接話問道,“一起嗎?”
嗆得咳嗽一聲,林州行耳尖全紅,順勢把手放上來掩飾,差點結巴:“分開……吧,你睡……客房。”
看他這個緊張慌亂的樣子,鄧清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惹人誤會,臉上也燒了起來,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你也該休息了,和我一起……不是一起,就是單純的睡覺……不對,也不是房間……”大喘氣之後她終于想到自己剛剛的初衷,“我是說時間!”
“我知道。”林州行很匆忙地跑了,“晚安。”
原來只要別人更尴尬自己就不尴尬,房門一閉,鄧清反而笑了起來,對着那緊緊關住的房門輕聲說:“晚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