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聲
第二十三聲
鈴聲響起，白皙纖細的手指節撈過手機。
“安安？”
殷姿攪着杯裏還沒有完全融化的速溶咖啡，顆粒沉在底，眼眸低垂，外面的天氣屬實不太好，明明是早上卻陰沉沉的，悶壓着人有些呼吸不順。
“你怎麽來？要不我還是叫何時光喊人接你吧？”
李虞安坐在鏡子面前穿着潔白婚紗，發絲微微挽起嘴唇嫣紅，何時光倚着化妝臺站在旁邊抽出紙巾擦拭嘴上的一抹紅，聞言敲了一下桌子。
“要是京哥在直接叫他去了。”
李虞安橫了他一眼捂着聽筒，“愔愔，何時光他純粹在放屁，別太在意，你準備來的時候給我說一聲我叫人去接你。”
殷姿舔舐着嘴裏潰爛的小泡，牙尖輕咬了一下帶着刺痛，她抿嘴笑，“沒事，一會兒見。”
手機返回剛剛的頁面，對話框裏躺着一句話。
京:運氣好，明天回。
她往上翻了翻，幾張沙漠夜景呈在眼前，還有一張是餘勍柃背對着月光，沖她淺笑反比剪刀手的自拍。
殷姿垂眉看着，眼裏情緒晦澀不明，照片裏微揚起嘴角的餘勍柃，頂着一頭被月光映出一圈光暈亂糟糟的黑發，同她隔着屏幕對視。
手指尖洩憤似地敲打了幾下，嘴裏吶吶着。
“終于回消息了啊……”
……
餘勍柃蹲坐在板凳上，嘴裏呲溜吃着李信其從卓瑪那裏買來的泡面，剛沖完澡頭發帶着潮濕，背脊凹陷進去被衣服包裹着。
他捏着叉子聽李信其跟唐進胡扯這個胡扯那個，吃完最後一點面，伸出兩根手指頭彈了他一下，面上忍着笑，“不怕人真信了讓你去割蛇皮喝蛇血？”
李信其嗷嗚一聲摟着餘勍柃肩膀，“那京哥你可得護着我。”
“诶诶！湯撒了！” 餘勍柃踉跄幾下擡高手穩住泡面碗，咬牙切齒，“操，你現在開始離我遠點。”
宋楊端着另外一碗泡面走過來嘲笑李信其好一番，才頂着一張笑紅了的臉坐到餘勍柃身旁，“明天早上找個地方再吃一頓飯吧，帶着大家夥一起。”
餘勍柃點頭喝了幾口湯，“還去卓瑪那兒吧，聽說有羊肉火鍋。”
“成，你是功臣，聽你的。”
林烴玎拿着手機走過來，輕聲開口，“京哥，那個……信號塔好像又壞了……”
餘勍柃踢了一腳李信其屁股底下的板凳，“去看看。”
李信其應了一聲跟着林烴玎走到放置信號塔的地方，他伸手擺弄了幾下，“你再看看好了沒。”
林烴玎低頭看手機，“有啦。”
“嗯哼，只是電線歪了而已。” 李信其坐在沙地上，旁邊是一團野蠻生長的雜草，他撐着膝蓋坐的乖順，像只黑色大狗。
林烴玎沒忍住笑了一下，李信其看着她靓麗的笑容有些不知所措，“你笑什麽啊？”
林烴玎擺擺手也挨着他坐下，“沒什麽，只是想到我養的那只羅納威了，跟你很像。”
李信其撓撓頭啊了一聲，偏頭看她。
“對了，你——”他又頓住，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問。
林烴玎眉眼帶笑看着他，“想問什麽就問。”
“你是不是喜歡京哥啊。” 李信其雙頰微紅，手扣着胳膊上結痂的一小塊傷口，林烴玎嗯了一聲，“是喜歡過，不是喜歡，他說的對，我才二十歲，未來這麽長，說不定不會只喜歡他一個。”
李信其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麽，林烴玎指尖搗搗他，“你家裏是哪的？”
“A市的。”
林烴玎挽起幾根滑落的長發，聲音帶笑，“要是留下來的話，有機會追你嗎？”
李信其懵了，他啞然失笑地看向林烴玎，以為對方是在開玩笑，有哪個女生願意待在這兒？可他在林烴玎眼裏沒看見半點戲谑，小姑娘認真的神情和大膽的表白有點吓到他，連忙站起身來。
“女生就別了，宋葛也不是常駐西北的，太艱苦了而且還容易曬黑，再說了昨天還有人中暑了你要是——”
林烴玎看着李信其磕磕絆絆地絮叨了一大段話，伸出手撐着他胸膛，吻了上去，“別太小看我了好吧。”
看他們很久都沒有回來出來找的餘勍柃一臉了然地點點頭又轉身離開，李信其這個呆木頭，人格魅力放光芒啊，他感嘆道。
不過還是為李信其開心，二十二歲，全部青春盡赴給西北，原來白皙的光滑的肌膚被曬得黢黑還經常幹的起皮，帶着滿腔熱愛待了一年又一年，能遇到理解自己的人，真挺好的。
餘勍柃彎起眼眸走回營地，宋楊一口吃着面擡頭問，“遇見什麽好事了？信其呢小玎呢？人呢？”
他撈起地上的一瓶礦泉水擰開坐到帳篷門口，“李信其的終生大事解決了，咱不用操心了。”
宋楊一聽，連忙坐在餘勍柃身邊，“誰啊誰啊？”
餘勍柃微微用力将他推出去，“教授，這個事啊要自己去發現。”
說罷拉起帳篷門躺在柔軟的睡袋上，掏出手機翻看着消息，何時光前幾分鐘給他發了一張照片，信號不穩定加載了半天才出來。
是殷姿穿着蕾絲吊帶純白色伴娘服的照片，女人微揚起下巴眉目如畫，李虞安坐在一邊倒是端端莊莊的，他輕笑了一聲。
“殷小姿，你還真是……跟以前一樣傲嬌啊。”
指尖放大照片看着一身像極了穿着婚紗的殷姿，眼底微微酸澀，閃過一點淚花，又翻過手機将它蓋住，嘴角笑意肆意輕狂，像是有什麽東西墜落又被一雙輕柔的手接起。
真他媽的要命，他想。
這邊。
殷姿黛眉微蹙，不滿地看着何時光手裏尺寸微薄的紅包，“就這點？”
何時光雙手合十，“姐，我可真就這點私房錢了啊。”
身後前來助興的伴郎直直看着身姿婀娜臉上又帶着一絲散漫的殷姿，他嘿嘿一笑，摟着何時光肩膀。
“這小子真就這點了，放他過去吧。”
“愔愔，他私底下真把錢全給我了。” 李虞安的聲音傳來，殷姿只好放他進去。
開宴的時候那個伴郎湊到後臺等待上場的何時光身邊，“那個伴娘，介紹介紹？”
何時光神情冷淡地睨了他一眼，“她算了吧。”
男人還不信邪，“為什麽啊，有男朋友？”
何時光嗤笑一聲，“你動她，就是不想活了，你得捋捋自己的身份地位，能不能玩過零星上頭的那位，再說了她自己也不是能吃虧的主，而且，要是動了她，我就會讓你在A市待不下去。”
男人撇撇嘴，“女人嘛，沒必要的吧，就算是那位，估計也就是玩玩的，別這麽認真啊。” 看樣子顯然沒把何時光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趁何時光上場走到殷姿身邊，語氣輕挑 “小姐，給個聯系方式呗。”
殷姿媚眼如絲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
“要聯系方式幹什麽？”
“交個朋友嗎這不是。” 男人感覺自己渾身飄飄然然的，美人就站在自己身邊，心裏就像一根羽毛在撓。
殷姿悶笑一聲，“算了吧，我不喜歡交朋友。” 說罷轉身離開。
男人哼笑着拉住她手腕，微微用力，殷姿的腕骨被他捏的有些刺痛，眉頭深深皺起。
“松開。”
“放開。”
一男一女的聲音重疊，男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手上就猛地一股巨大的疼痛，他沒忍住驚呼了一聲被跪壓在地上。
殷姿定定地看着來人，一雙眉眼與餘勍柃像了八分，氣質卻全然不同，男人下手陰狠不留餘地，仿佛下一秒跪在地上的人手腕骨就會被掰斷，如果給他一把刀，說不定他真的就會毫不猶豫地割開跪在地上的人喉嚨，她捏着腕骨出聲。
“謝謝。”
身形高挑的男人挑了一下眉，他嘴角微微上揚，“你認識我？”
殷姿搖頭，聲音淡漠 “不認識，但是你像他。”
何時光和李虞安敬酒注意到這邊連忙趕過來，李虞安拉過她手臂，“沒事吧愔愔？”
何時光看着那人詫異道，“餘燮裕？”
餘燮裕松開男人的手，整了一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聲音清冷，“時光哥，好久不見。”
殷姿蹙眉看着他，“你是餘勍柃弟弟？”
餘燮裕看着殷姿，啊了一聲，“我哥跟你提過我？也是，他當時可是真想把你娶進門的，這些事你肯定知道。”
殷姿偏開目光，餘燮裕卻不想放過她，“那你又為什麽不跟我哥在一起了？”
男人随手挪開椅子靠上椅背，指尖叩着桌面，“我期待喊你嫂子的那天。” 随後走向不遠處穿着一身青色大衣氣質清冷疏離的女人，低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笑的邪氣。
何時光籲出一口氣，“這家夥怎麽來了，我又沒邀請他。”
殷姿擡眉問道，“他怎麽了？很可怕？”
何時光點頭，拉過李虞安坐在桌子面前，一桌子只有他們三個，他拿起酒放到地上給兩個女生倒了一瓶果汁。
“這人就一活閻羅，京哥爸媽離婚之後他一直生活在國外，有一次給一個白人種男人，一個特別高大的白人摁在地上打，據京哥跟我說那男的都快斷氣了。”
何時光記得特別清楚，餘勍柃評價他這個弟弟 : 野狼崽子。
殷姿知道餘勍柃出國的那次，他回來後還壓着她親了好久，微涼的指尖覆上她的後頸，激起一片顫栗，嘴一下又一下親着，聲音含糊。
“我媽死了。”
殷姿愣了一瞬又摟緊他，“有我呢。”
餘勍柃抱着她眼睛濕漉漉的，像只被人抛棄的小狗，頭埋進她頸窩，悶聲道。
“我得多養我弟一個了。”
殷姿喝了一口果汁，喉嚨幹澀，她開口。
“餘勍柃這些年還在養他嗎？”
何時光懵了一下又恍然大悟。
“沒了，他弟好像開了個公司吧。”
殷姿指尖扣着杯子上的花紋，眺着窗外黑壓壓的雲。
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心愛的小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