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聲
第二十四聲
餘勍柃擡手抹去眼角濕潤，坐起身揉了一把淩亂的黑發拉開帳篷門走了出來。
從擺渡車冰箱裏拿出一罐可樂，骨節分明的指節微微用力壓下拉環抿了一口，拿起放在車上的資料走到宋楊帳篷門口低聲喊。
“教授？”
宋楊拉開拉鏈讓他進來，盤腿坐起盯着他手裏的資料，“幹什麽？”
餘勍柃嘴角勾起弧度淡笑，将資料遞給宋楊，輕聲開口，“資料什麽的我都已經整理好了，我想今天回去，朋友婚禮不太想缺席。”
“？”
宋楊一臉難以理解地看着他，語氣戲谑。
“到底因為什麽？”
餘勍柃窩在睡袋裏悶笑，“你怎麽什麽都能看出來。”
宋楊揚起手呼了他一下，“都幾年了還看不懂你這臉色我就白認識你了。”
“诶诶诶！教授你手勁太大了啊！”
餘勍柃摸着後腦勺腹诽，怪不得李信其喊痛。
宋楊瞥了他一眼哼笑一聲，“不說不批啊！”
餘勍柃長嘆着歪向宋楊沒好氣地開口，“因為她也去了，我想見她，教授我的幸福就在你一念之間了啊……”
宋楊聽此擺擺手推着餘勍柃出去，“那明天我帶着大家夥去吃了，你今天回去吧。” 說罷扶上他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希望下次再一起吃飯會是你的喜宴啊。”
餘勍柃笑的邪氣勾着宋楊脖頸，“我會的。”
低頭從兜裏掏出手機走到信號塔附近買好機票又翻出微信不知道給誰發去了消息。
……
何時光穿着一身白色西裝倚靠在椅背上，嘆了一口氣頭蹭進李虞安肩窩裏遺憾道，“京哥要是也在就好了。”
女人一手撈起禮服裙擺一手捏着他耳朵，殷姿支着下巴看着他們打鬧嘴角微微上揚，李虞安一臉嫌棄地看着何時光，“你這張嘴幹脆別要了。”
何時光撇嘴委屈巴巴的，忽然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一震，男人伸手拿起來看，眼睛微微睜大，仿佛不可置信，手指翻飛着撥出電話，結果對面的人早已關機。
殷姿坐在一邊垂眸看着杯子裏沉澱下來的橙子果粒，夾了一塊飯桌上的話梅糖醋排骨，炸得酥酥的又帶點話梅的酸甜，她眼睛滿足地微眯了一下。
何時光拿起地上的紅酒倒了一杯豪邁地喝掉，“京哥回來了。”，他湊到李虞安耳邊低聲說道，将手機頁面遞給她看。
京:我今天回。
京:應該能趕上。
京:別給她說。
李虞安張了張嘴瞅了一眼專心啃排骨的殷姿，點點頭，何時光指尖扣着手機邊邊輕笑，想起殷姿剛走的那一陣，餘勍柃像是不要命一樣，有時候碰見身形像她的還會恍惚一下，拉着他胳膊一遍又一遍确定是不是她。
想到這兒何時光擡起頭看着殷姿，他的眼神實在太有存在感，殷姿偏頭問。
“看我幹什麽？”
何時光搖搖頭沒說什麽，李虞安倒是開口了。
“愔愔，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當時抛下餘勍柃有沒有想過他會過得不好，或者，會恨你？”
她和何時光看見了太多餘勍柃頹廢的樣子，李虞安永遠記得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天，少年身形高挑背脊微微彎着站在殷姿曾經的桌子面前，指尖摩挲着桌面，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只聽見隐忍着抽泣的聲音。
他們兩個站在門口就這麽看着不敢上前，何時光偏過頭罵了句髒話，指節被捏的發白。
李虞安知道他心疼餘勍柃，這麽些年他們兩個見過餘勍柃和殷姿在一起笑的這麽開心也見過殷姿走後餘勍柃紅着眼眶悶不做聲的樣子。
所以她有時候也很不理解好友為什麽明明還喜歡着卻要離開這裏，再後來餘勍柃做大産業成了人人都想要仰仗的餘總，殷姿還是沒回來，這人窩在椅子裏神情冷清将殷姿家庭情況都給自己解釋了一遍，生怕如果她回來了，自己會一直生氣下去。
李虞安有時候又很感嘆，在十幾歲的年紀，她最好的朋友遇見了一個能用全部去愛她的人，而那個人在她走後，似乎打算用一生的生命來等待歸期不定的她。
殷姿伸向杯子的手頓了一下，垂下眼簾聲音清澈。
“他會過得好的，因為他是我的小魚。”
李虞安和何時光均是一愣又笑了一下。
何時光支着臉頰問，“那你現在——”
殷姿揚起杯子打斷他，“審問犯人呢？我就一句話，我希望他願意重新和我在一起。”
她瞄着始終沒動靜的手機，悶聲道。
“我已經努力跨過那些東西了。”
身後傳來一個氣喘呼呼的聲音，“你想說的是這些嗎？”
殷姿瞪大雙眼猛地轉過頭看向來人。
餘勍柃拎着背包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她面前，他平息了一下呼吸，嘴角上揚。
“殷小姿，很久沒見到這樣的你了。”
殷姿眼圈泛紅地看着他沒動，“不是說明天嗎？”
餘勍柃無奈地笑了笑，“我找教授批了假。”，說着頓了一下撩起眼睫看向她，“想快點回來。”
他拉開椅子坐在殷姿旁邊，捋了一把汗濕的發絲，淩亂搭在額頭，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殷姿抿着嘴夾了幾口排骨放進他碗裏。
“吃了。”
“好。”，餘勍柃乖巧地應了一聲啃着排骨，何時光撈起新杯子給他倒了一杯紅酒，他拿起喝了一點靠上椅背依舊那麽散漫，眼睛瞟着殷姿。
殷姿指尖顫了一下，低頭看着包裏，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手無意識地摸索着，碰到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伸手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她本以為是紙巾一類的東西。
桌子上驟然靜默的氣氛讓她感覺到不對勁，撩眼一看，好麽，抽了只剩半盒的萬寶路。
殷姿愣愣地看着煙盒啞然，餘勍柃虎口握住杯子喝了一口酒，輕聲道。
“會抽煙了？”
殷姿聽見他這個語氣眼睫輕顫，雲淡風輕地說，“不會。”
餘勍柃啊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就是男朋友的？”
“……”
殷姿抿嘴悶聲不吭，餘勍柃撈過煙盒打開咬出一根，渾身痞氣像回到了十八歲的時候，他伸手從殷姿包裏找出打火機低頭點燃煙吸了一口，煙霧缭繞，聲音漫不經心的。
“抽多久了？”
殷姿舔了一下唇，聲音極輕像做錯事的小孩兒。
“沒多久。”
餘勍柃嗯了一聲不知道信沒信，站起身擡腳就要走，殷姿連忙拉住他。
“我錯了。”，道歉得極度熟練。
男人低垂眼眸看着她發旋，女人纖瘦的腰肢在他寬闊的背脊映襯下顯得更加纖細，他擡手将煙夾在指尖微微擡起，怕燙着她。
“又沒錯，道什麽歉，我是去拿紙。”
殷姿仰頭看他，男人神情冷清低眉也看着她，李虞安站在另一邊清咳了一聲，“那我們就先去換衣服了哈。”，随後拉着何時光提起裙擺離開。
餘勍柃睨了他們一眼沒吭聲，殷姿怏怏地低着頭，突然一只大手覆上她後脖頸半輕不重地一挲，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在那個地方過得很辛苦嗎？”
“為什麽這麽問？”，殷姿問。
餘勍柃倚靠着桌子，指尖撚了幾下，煙被摁滅，“你變了很多，包括學會吸煙也是。”
殷姿眼角泛着紅，聲音帶有一絲慌亂。
“我沒有，我只是——”
她不想餘勍柃覺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樣了，她不想。
頭被拉扯着埋進一個寬闊的胸膛，微微發震，“沒你我永遠過不好。”
殷姿微微一愣，才明白餘勍柃早就聽到了那句話，她再也沒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男人指尖撩着她的發尾，眼底酸澀。
“我等你太久了殷姿，你總得給我個甜頭……”
擡起手摟上她的腰，微彎着腰臉埋進肩窩裏，呼吸沉重，肩膀處感受到一點濕潤，殷姿手緩慢地摸上他的背脊。
“我有在努力跨過來找你的。”
餘勍柃點頭。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