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聲
第十八聲
餘勍柃身穿一條中長款的棉衣蹲坐在凳子上團成一團,他眨了眨眼睛,擡手抹去濕潤,取下煙哈出一口白霧,手被凍的微微發僵,宋楊圍着一塊厚毛毯坐在他身旁。
“今年的西北好像格外冷。”
餘勍柃彎腰将煙摁滅點頭,“确實是比以前要冷了。”
擡手支着下巴看狂歡的人群,突然林烴玎朝他走來,餘勍柃微仰起下巴看向她,“什麽事?”
林烴玎遞給他一張紙,眼睛眨巴了幾下,餘勍柃接過之後擺擺手,“該玩玩,明天幹活。”
等人走了之後才低下眼眸去看,紙上畫着他和卓瑪。
餘勍柃微微一愣,盯着紙上笑的燦爛的卓瑪和身旁站姿散漫的自己,擡眼瞥了一下林烴玎的方向沖她點頭道謝,随後将紙折疊起來放進衣兜,垂眉看了眼手機。
殷小姿:等你從西北回來,我會告訴你。
他輕嘆一口氣将自己埋的更深,指尖泛着白,腳踩着松軟的沙土,撥弄着宋楊剛剛給他的一個小望遠鏡,空氣裏似有似無的檀香和香煙味交雜在一起。
京:好。
—
殷姿站在殷家大門口低頭給餘勍柃發去消息,将手機扔回包裏擡手摁響門鈴。
“誰啊?”
一個身材臃腫面色紅潤的中年婦女穿着圍裙手裏拿着一個鍋鏟走出來,殷姿抱臂挑了一下眉,眼底閃過一絲嗤笑,婦女走到門前透過欄杆看清來人的臉,連忙喊了幾聲打開門。
“大小姐回來了!先生啊!”
殷姿走在後面摁住她肩膀,聲音淡漠。
“嘴閉上。”
随後不管一臉驚恐的婦女徑直走進大門,殷襄聽到喊聲連忙從二樓趕下來,臉上的面膜都沒有取掉,看見殷姿身姿散漫地走進門,她停下腳步站在樓梯上,嬉笑了一聲。
“喲,看看這是誰啊?”
殷姿摟緊身上的開衫外套将包扔在沙發上擡腳往書房走去,殷襄傲睨自若地張開雙臂攔着她。
“幹什麽啊?爸在和媽聊天,你算個什麽身份能進去。”
殷姿仰着下巴微眯了眼,輕蔑地笑了一下捏上她手臂,聽見她吃痛驚叫才松開手,雖然仰頭看人,神色卻如同睥睨衆生的神。
“這個家,我才是主人。”
院內明亮的燈光從窗簾透進,與頭頂的白熾燈交錯映在殷姿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揚
“你算個什麽東西。”
殷父聽見外面嘈雜的聲音走出書房,看見殷姿愣了一下走下樓梯,不自然地開口。
“你……怎麽回來了?”
殷姿倚着樓梯扶手,雙手插兜。
“沒什麽。”
她撩起眼睫沖殷父笑的嬌媚,“來拿個本就屬于我的東西。”
殷父看着女兒七分像亡妻的臉恍惚間好像看見湯梓沖自己溫柔一笑,他苦澀地低下頭來走到殷姿身邊。
“愔愔——” 還沒說什麽就被打斷,“這名兒是我媽起的,你都三婚了就別喊了,聽着怪別扭。”
殷父笑容凝在臉上,他清咳了幾聲朝殷襄招手,“這個……是你林阿姨帶來的孩子,我打算——”
殷姿擡腳繼續往書房走去,聽此偏頭垂眉看向殷父。
“打算什麽?将殷家給她是麽,随你。”
她腳步頓了一下又看過來,“除了我媽的東西。”
殷襄聽到這裏微微發愣,湯梓留下的可都是值錢玩意,比起殷家她寧願要湯梓的遺作,想到這裏她連忙跟上殷姿。
“湯梓的東西也是殷家的,你不是早就跟這兒斷絕關系了嗎,怎麽?缺錢了就——”
殷姿毫無征兆猛地扇她一巴掌,殷襄驚呼一聲跪坐在地上捂着臉陰狠地瞪她。
殷姿蹲在她面前,眉眼微微上挑,“這巴掌,是替我媽打的,作為繼女你有什麽資格直呼她名字。”
随後又扇了她一巴掌,捏着指尖輕聲開口,“這巴掌,是為你不知天高地厚打的,一個上不來臺面的繼女,是沒資格對我這麽說話的。”
說罷睨了一眼站在旁邊默默看着沒說話的殷父,“殷巷蘇,我媽的東西呢?”
殷巷蘇開口,沒帶一絲情緒。
“在殷襄屋裏。”
殷姿聞言眉頭蹙起,低下眼眸看着地上抽泣的殷襄。
“滾去你屋裏,把我媽的東西,安安穩穩的給我拿下來。”
殷襄聽見殷姿發狠的聲音渾身一抖,連滾帶爬地跑進屋裏取下牆壁上挂着的那幾幅畫,看着最後湯梓畫的那幅石斛花,手微微捏緊。
“怎麽可能全給你……”
随後将那幅畫藏進床底下,拿着剩餘幾幅跑下樓遞給殷姿。
“都在這裏了。”
殷姿抿了一口茶半靠在沙發上,她擡起頭看着殷襄。
“當我失憶了?石斛一覽呢?”
殷襄滿臉不在乎開口。
“我不知道——”
殷姿站起身手卡着她脖頸,微微發力,面上笑容可掬,聲音卻發冷。
“我再問你一遍,最後一幅畫在哪?”
殷巷蘇看不過去拉開她們兩個護在殷襄面前,“她說沒有肯定就是沒有了,這麽咄咄逼人幹什麽啊,畢竟,畢竟是你妹妹。”
殷姿自嘲一笑,歪着頭看他身後站着的女人,“殷家最近股市大跌了吧?”
殷襄震驚地看着她,“你怎麽知道!”
她拎起包走向殷襄卧室,聽見她問扭過頭,眉眼帶笑桃花眼水光潋滟。
“因為,那些空缺是我補得呀。”
殷姿微微歪着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廳內的人笑了一下,“這麽說來,殷家也有我的一部分呢。”
說罷走到屋裏翻找,最後在床底下找到那幅石斛一覽,拿着畫走下樓梯,似笑非笑地睨了殷襄一眼,拿起茶幾上放着的另外幾幅什麽話也沒說擡腳離開了殷家。
走出大門殷姿才放松下緊繃的身子,走到門口打開大G後備箱将畫小心翼翼地放進去坐回副駕駛上。
何時光咬着嘴裏的棒棒糖含糊道。
“大獲全勝嗎姐?”
殷姿嗯了一聲靠在窗戶邊上微眯起眼看着窗外殷家亮起的燈。
餘勍柃。
我會跨過所有的障礙,走到你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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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勍柃半張臉埋進棉衣裏,聽着宋楊跟他說和妻子結婚後的那些事情。
他悶聲敷衍着,突然宋楊将話題轉移到他身上。
“光說我,你呢,死認着她了?”
宋楊在餘勍柃給第二顆星星命名時聽他說,“叫愔愔吧,想了好久了。”
他看着吊兒郎當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手卻一直在撥弄協書,仿佛這句“想了好久了。” 是在對一個看不到的人說,餘勍柃後來問他怎麽看出來的。
廢話,眼圈都泛紅了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誰看不出來?
餘勍柃偏頭看向別處,聲音清冷。
“是。”
手撥弄着地上的沙子,“這輩子就是她了,等不到就打算孤獨一輩子了。”
宋楊一巴掌呼過去,“別說喪氣話,萬一呢。”
是啊,萬一呢。
餘勍柃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夜空,篝火燃起的煙飄向遠方,手打鼓被拍的叮啷作響,有人抱在一起痛哭,也有人在心裏思念着許久沒回去的家鄉。
他捏緊拳頭摟緊棉衣拍了一下宋楊。
“我回去睡覺了教授。”
“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