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坦白是種美德
坦白是種美德
顏晏覺得最近應該去廟裏拜拜了,三天內毀了三套衣服,摔了兩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慘,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小鬼!
大夫看着她青中帶紫,紫中透黑的膝蓋都直搖頭:“要不我給你紮兩針,把淤血放出來?否則十天半個月也消不了腫。”
“行啊!”顏晏答應很是爽快,反正已然如此,再糟糕能糟到哪裏去。只是唐淨川……她擡眼往屏風外張望着,試圖找尋那個熟悉的身影。“跟我一起來的那位,他沒什麽事吧?”
“噢,那個帥哥是吧?也沒什麽大問題,就是右手桡骨裂了,需要打個固定。”
大夫說得一派輕松,顏晏的心卻登時懸了起來:“骨裂……意思就是手暫時不能動了?什麽時候能好?會有什麽後遺症嗎?”
雖然是他自己要撲過來的,可畢竟是想救她。萬一留下什麽問題,她豈不是罪過大了。
“小姑娘年紀不大,心思倒蠻重的,該不是電視劇看多了吧?”大夫忍不住打趣道:“桡骨的傷沒什麽要緊的,少打字,少用鼠标,不要碰撞到傷處,頂多一個月就好了!”
成功接收到大夫的揶揄,顏晏一向厚實如城牆的臉皮也有些崩潰的征兆:“哦,好的,謝謝醫生!”
“不謝!你男朋友過會就回來了,到時候自己看吧!”大夫輕快地收起銀針,還沒來得及上藥,轉頭就笑了起來:“喏……這不是來了!”
同樣是受傷,唐淨川的形象卻比她強多了。襯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已經打好石膏的右臂,肩上披着一件深藍色風衣,如落拓貴公子,蒼白而不失精致。
“你的腳怎麽樣了?”
大夫瞧瞧他,又看看顏晏,笑得止不住:“小情侶都是這樣,第一句先問對方好不好。你女朋友的傷勢看着吓人,不過既不影響走路,也不會瘸,放心吧!”
雖然不是第一次這樣被誤會,顏晏的臉上還是悄然升起了紅暈,慢慢擴散開來,一直到耳根。
打破這一室旖旎的是個男人,生得俊眉修目,只是帶了幾分桃花相。一沖進診療室,就誇張地抓住唐淨川不放:“我的表哥大人,可找到你了!你們公司打電話說你受傷了,傷哪了?”
唐淨川還沒來得及搭理他,一轉頭又看見了顏晏:“呀……你也在啊?”
男子的态度無比熟絡自然,自然到顏晏也覺得自己應該認識他。可把所有同學朋友客戶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也沒找出個疑似人選來。“我們,見過嗎?”
男人笑得格外燦爛:“當然了,昨晚不是你把我哥送回來的麽,還是我給你們開的門呢!”
“……”顏晏一下給噎住了,不知所措地看向唐淨川。可那人卻毫無表情,沒有一點要給她解圍的意思。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怎麽說也是唐師兄的親戚,不好輕易開罪。顏晏把這幾年應對客戶的經驗都搬了出來,才算撐住了臉上的笑:“你好,顏晏。”
“我叫蔣子城,是這位的表弟。”男人調皮地沖唐淨川的方向挑了下眉:“我說,你們兩個這是什麽運氣啊!昨天沒摔夠,今天繼續,是要湊個上下集嗎?”
這話顏晏卻有些聽不懂了,怎麽?難不成昨天她在唐家還跌過一跤,難怪今早跟散了架似的。真是連着三天,天天不落空的節奏。
不待她追問,唐淨川先不耐煩了:“你是來看我,還是來說相聲的?”
“公私兼半,兩不耽誤啊!”
其實,看兩位帥哥鬥嘴亦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假如自己身份沒那麽尴尬的話。
活動了一下受罪的膝蓋,顏晏小心地從凳子上挪了下來:“我還有事,先回公司了,你們慢慢聊!”
看着那走得如履薄冰的背影,蔣子城不禁感慨道:“哥,你們公司也太物盡其用了吧!瘸着一條腿也要堅持上班,記得年底給人家評個優秀員工啊!”
唐淨川微微眯起了眼,如同某種蓄勢待發的貓科動物:“你怎麽知道她在T&T上班?”
“你秘書說的啊,你跟公司同事一起遇襲,送到醫院來了,不是她嗎?”蔣子城一派理直氣壯,連個推理過程都不需要。
他早該想到的,唐淨川懶得再理會這個活寶,低聲詢問道:“醫生,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哦,還有個全身檢查,做完确認沒有其他問題就可以走了。”
一看表哥沒有大礙,蔣子城馬上就唯恐天下不亂起來:“哎,你也是的,幹嗎急着出院。公司有張老頭頂着,你就多住兩天呗!人家小姑娘受了恩惠,肯定不好意思,至少一天來看你一次,這一來二去的……”
“我還不需要靠這種方法來留住她!”唐淨川的眸光深遠,似乎透過重重圍牆在看着某樣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如今這個社會,人多的地方除了各大兒童培訓機構,就要屬醫院了。顏晏一連等了三部電梯,竟然個個滿員。無奈,只好先上樓再下樓。
這一番操作,就讓她遇到了一個熟人。
“Rob?”看着獨占電梯一角的男子,顏晏試探着打了個招呼。
法務部的人不管到哪裏都是衣冠整齊,襯衫領帶西服一個不落,但今天看起來不知道為何竟有些失魂落魄似的。
被她這麽一喊,Rob程才回過神來,尴尬道:“哎呀,太巧了,我正要去找你和唐特助呢!警局通知,讓去做一份筆錄。”
按理這事确實該法務出面的,可他來得未免晚了一些。
“我跟警察說過了,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下午再去,勞駕你特意跑一趟。”顏晏上下打量着這位同僚,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不過,我看你剛才按的是11樓啊?”
樓層面板上标的清清楚楚,11樓是婦科。
無視Rob程一下刷白的臉色,顏晏繼續說道:“我記得那個摔傷流産的蘇月好像也住這個醫院吧,說起來還真是巧!”
Rob程大概沒想到她會把話挑這麽明,一下愣住了,完全沒注意到電梯已經開了又合:“哦……對,我就是想找她了解些情況。你看,她老公跑到公司來鬧這一場,把你和唐特助都給坑進了醫院!幸虧他打算自焚,潑的是汽油。要是硫酸什麽的,後果就更加不堪設想了。”
不愧是律師,理由一套套的,随口就來。
“原來是這樣,”顏晏環抱着胳膊,看着眼前透着心虛的男人緩緩道:“程律師倒是熱心得很,不過她是她,她老公是她老公。蘇月畢竟不是嫌疑人,如今又受傷躺在床上,這攤事還是應該交給劉經理負責。還是說,你之前到倉庫處理罷工的事,跟蘇月結下了情誼?那是應該來探望一下的。”
說到情誼二字,Rob的臉色越發不好:“顏經理說笑了,我跟一個小工人能有什麽情誼啊!該不是她老公說了什麽,讓你有了誤會。”
提起那個手執汽油瓶的男人,顏晏還記得他被警察帶走時的神情,那樣深的絕望。那些貪圖一時歡愉,毫無廉恥的人恐怕是不能理解的。
雖然與她沒什麽關系,顏晏的詞鋒仍然刻薄起來:“我有什麽可誤會的,亂搞男女關系是道德問題,但危害公共安全是刑事罪,警察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到那時,該歸國法的歸國法,該歸公司處理的歸公司,誰都逃不過。”
說罷,顏晏往洞開的電梯門走去,順便露出一個譏诮的笑容:“我到了,程律師再重新按樓層吧,這回別錯過了。”
從醫院到公司,又從公司到警署,顏晏拖着一條瘸腿跑了大半天。等回到家,她就直挺挺地往沙發上一躺,連根腳趾頭都不想動。
看她這個樣子,顧蔓是又好氣又好笑:“你呀,那麽拼幹嘛?就算有人上門鬧事,第一個出面該是人事和法務,怎麽輪也輪不到你一個市場部經理啊!”
當時不過是一時熱血上頭,誰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顏晏在心裏默默吐槽着。再有一次,她保證離得遠遠的,絕不再沾手。
“不過嘛,拜此所賜,你倒是上了公司熱搜榜了。從一樓到二十七樓,大家都在談論唐特助英雄救美的事。”顧蔓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轉身在她身邊趴下,滿臉都是看好戲的表情。
在醫院時,顏晏就料到了會有此類新聞,不免嗤之以鼻:“把自己胳膊摔折的英雄,長成我這樣的美人,你确定?”
好好一樁佳話,經這麽一解說,頓時風情全無。
“你呀,毒舌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顧蔓對室友那張嘴實在是又愛又恨:“不過這樣也好,公司那些人一向嘴不留德。今天傳你坐唐特助的車一起來公司,估計明天就該傳你在他家過夜了。麻煩你到時好好怼回去,我看好你!”
可她卻不看好自己啊!顏晏深深吐出一口氣……在唐淨川撲過來的那一瞬,她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危險,忘記了前一秒還惦記的合約。
這不是一個好信號,只要她不辭職,可見的未來裏他們還要繼續在一棟辦公樓待着,到時候又該出現多少風傳呢?
“顧蔓,你還記得前天,我跟你說的話嗎?”時鐘滴答滴答地走着,催人欲眠。顏晏思來想去,伸手戳了戳身邊的人。
“什麽話?”顧蔓的聲音慵懶,聽起來幾乎快睡着了。
“遇見我前男友的事,”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顏晏用一種視死如歸的語氣道:“其實,就是唐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