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說她要娶我

第17章

第十七章

滾滾洪水席卷而來，沒能擠上去高地的百姓被卷走了不少。

鹿呦鳴翻身從馬背上下來，她看着周圍癱坐的百姓，嘆了口氣，被洪水卷走的人，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她站在人群裏向四處看去，她想找到蘇婉柔，确認她的平安後，再去找縣令大人彙報情況。

現在他們能做的事情很少，所有人都只能在這塊兒高地上等洪水退去。

還有人擔心洪水撲過來，甚至心有餘悸的帶上家人往更高的地方去了。

整個高地上鬧哄哄地一片，甚至還有雞鴨的叫聲，一萬多人都擠在這片高地上。

剩下被洪水卷走的人，是無法再救了，沒有皮劃艇也沒有小船，更沒有先進的設備，在這無盡的洪水中沒人能下去救人。

鹿呦鳴牽着馬擠在人群裏，不停地搜尋自家的馬車，其他的衙役也是去找自己的家人了。

只有跟随縣令大人提前撤退的那些衙役在維持秩序，縣令被這洪水一趕，嘴角都急出的燎泡。

“讓讓……麻煩讓讓。”鹿呦鳴擠在人群中，她不停地拍着其他人讓他們讓讓。

“你這怎麽牽着一匹馬擠來擠去啊。”一個胖乎乎的大嬸抱住自己女兒兇巴巴地看着鹿呦鳴，然後眼神一滑，落在鹿呦鳴的官服上。

“那你就趕緊過去吧。”胖乎乎的大嬸眼神閃躲，語氣都軟了不少，鹿呦鳴笑着朝她拱手，“多謝了。”

鹿呦鳴回頭看着跟在自己身邊的大家夥，她身上拍拍馬兒的脖子，摸摸它的臉，轉身将馬交給了楊治，她自己獨自去找人了。

天色大白後，不少人都安頓了下來，開始生火做飯了。

這就是百姓吧，只要有口吃的，就能活下去。

鹿呦鳴走在一片煙熏火燎中，被水打濕的木柴燃起來煙霧漫天，這家家戶戶都在做飯，熏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鹿呦鳴捂着鼻子不停會用袖子扇走煙霧，眼淚都給她熏出來了，她繞過好多人，才終于看見有邵家标志的馬車。

她開心地快走幾步，一路小跑過去，蘇婉柔站在一旁聽管家安排下人做飯和警戒。

“娘子！”鹿呦鳴開心地朝蘇婉柔揮手，她雀躍的叫聲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擡頭看是誰在找老婆。

有蹲着的幾個漢子一看鹿呦鳴叫的肉麻極了，紛紛哈哈大笑，“這小子，還沒長大吧，居然離不得娘子。”

鹿呦鳴才不管他們說什麽呢，開開心心的朝蘇婉柔跑去。

蘇婉柔看見鹿呦鳴了向前走了幾步，她一直沒看見鹿呦鳴來找她，洪水來得又快又猛，她差點以為鹿呦鳴沒逃出來。

現在看見鹿呦鳴了，眼淚都出來了，她開心的揮舞着手帕。

得到回應的鹿呦鳴，跑得更快了，她繞過好幾家人，終于一口氣跑到蘇婉柔面前。

“呼，你沒事吧。”鹿呦鳴喘勻呼吸，用目光把蘇婉柔上上下下看了一圈，連點泥都沒有沾到她滿意了。

“我沒事。”蘇婉柔眼眶紅紅的看着她，看着鹿呦鳴臉上的泥土，“喏，擦擦吧。”她拿起手帕遞給鹿呦鳴。

鹿呦鳴笑着接過手帕，她看着完好無損的蘇婉柔很開心，不管将來如何，現在的蘇婉柔是被她劃分在家人的圈子裏的。

“有被吓到嗎？”鹿呦鳴轉身跟在蘇婉柔身邊溫柔地看着她，蘇婉柔搖搖頭，“我都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帶上高地了。”

蘇婉柔站在馬車旁的空地處，看着高地下滾滾洪流，想起剛才被洪流卷走的那些，嘆道：“這場天災真的很可怖。”

“是啊，面對這樣的災難，我們能做的只能是避開它，只要人還在，一切都還能重新開始。”

“是啊，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就有希望。”蘇婉柔回頭看着正在熱熱鬧鬧吃飯的人群，只要人還在就有希望。

鹿呦鳴有點累，她撩開袍子，坐在馬車的邊沿上，小小地閉眼靠了一會兒。

蘇婉柔看着她滿身疲倦，縣尉武服上滿是泥沙，就知道她很累，就連佩刀都放在一邊去了。

等縣令大人派人來找的時候，鹿呦鳴又一抹臉變得精神奕奕的，她走到蘇婉柔面前叮囑她，“你小心點，不要離下人太遠，等會兒把馬車挪到縣令大人身邊去，那裏随時都有衙役，更安全。”

蘇婉柔點點頭，雙眸柔柔地看着鹿呦鳴，柔聲道：“你也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鹿呦鳴點點頭，又重新擠入人群中。

蘇婉柔坐在馬車中，閑得無聊，還能從馬車的小櫃子裏拿本書來讀。

柳青和幾個丫鬟婆子都随身伺候着，管家帶領其他男仆守着馬車周圍，小五像條魚一樣鑽在人群中打探消息。

第一天，所有人還能忍受，第二天開始有了小摩擦，第三天，有些人的食物快沒有了，高地上就開始吵吵鬧鬧的了。

鹿呦鳴腰上別着刀，冷面冷眼地帶着四個衙役上去勸阻，她當黑臉鎮場，楊治當白臉調解。

“叔，你這一拳頭下去，就是鬧事，我指定得把你抓了。”楊治拉着一個四五十歲的漢子，又是套近乎又是威脅的讓人冷靜下來。

“那楊衙役你說怎麽辦，這家的偷拿我的面粉，我打他都是輕的。”漢子指着另一個縮頭縮腦的男人，要不是有人攔着，漢子可能還要捶死對方。

現在開始缺糧了，規矩立不起來，後面還有得鬧。

“他偷了你多少面粉？”鹿呦鳴直接站了出來，“他伸手就被我抓住了，大人。”漢子看着鹿呦鳴來了，語氣都平緩了不少。

被指着的男人一看見鹿呦鳴，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吓得渾身發抖，聲音顫抖地說着：“大…大人…我家沒糧了，我我我………”

“你有錢嗎？”鹿呦鳴低下頭目光深深地看着對方，對方目光閃躲，不敢直視鹿呦鳴的眼睛。

“大人問你話呢！”楊治一聲暴喝吓到對方了，也震懾到了其他關注這裏的百姓。

“有。”男子面紅耳赤地低着頭聲音如同蚊子般大小，“既然有錢為什麽不去買？”鹿呦鳴厲聲問他。

男子埋着頭沒說話，而鹿呦鳴也不需要他說話。

鹿呦鳴當衆宣布了他的懲罰，“念你第一次犯偷盜罪，小懲大誡，罰錢五十文。”

楊治沒說話，只是手上的刀鞘抵在男人背上，男人不得不掏出錢來付罰銀，他低着頭沒人看見他的陰狠。

而其他人聽到鹿呦鳴說的話，都驚醒了，對啊，沒食物了，他們還可以掏錢買，有銀子總能買到吃的。

而鹿呦鳴這一番懲戒也起到了震懾的作用，畢竟沒偷到東西都罰了五十文，要是偷到了肯定是重罰。

鹿呦鳴大概估算了所有人帶的食物，在銀錢可以購買的情況下，吃節約點，大概還能堅持兩到三天。

兩到三天，洪水應當能退下去了。

鹿呦鳴讓人告誡男子，莫伸手，伸手必被抓，之後讓他自己去找人買糧食。

鹿呦鳴帶着人走了，男子擡頭目光憤恨地看着鹿呦鳴。

他拿出錢，在別人那裏嫌惡的目光下花了比平常多兩倍的價格，買了兩斤面粉走了。

這樣的小情況還有很多，衙役們也是分了三班倒，不停地巡邏。

鹿呦鳴回到縣令臨時搭建的木棚辦公區，将就坐在随便搬來的石頭上當凳子用，“縣令大人，現在已經開始逐漸短缺食物了。”

縣令也很頭疼，他現在急得上火，洪水不退，他拿不出辦法來。

“子卿啊，還是要多辛苦你了，你多費點心壓住百姓，現在可不能亂，一旦亂了，後果不堪設想。”縣令疲倦蒼老地聲音響起。

鹿呦鳴沉默了一瞬，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您都沒辦法變出糧食來，難不成我還能變出糧食來嗎？人餓了，人心就散了。

鹿呦鳴在心裏吐槽道，嘴上卻說道：“我盡量吧，大人。”

“哎。”縣令他老人家也知道為難鹿呦鳴了，只好擺擺手不說話了。

現在所有人都困在高地上了，往後是山林，除了少部分人上去了，其他人最多在林子周邊摸點野味吃，都只敢逮活的。

要是遇到死了的動物，也沒人敢吃，怕吃了得病。

夜裏鹿呦鳴和主簿交班了，她回到自己的馬車上休息，蘇婉柔正好趴在馬車對着洪水的那一側看星星，她撩開簾子進來。

“你回來了？”蘇婉柔扭頭看着鹿呦鳴趕緊給她倒了杯水，讓她喝。

“謝謝。”鹿呦鳴端着茶杯一口就幹了，她看着眉心帶着愁意的蘇婉柔問道：“家裏情況還好嗎？”

蘇婉柔聽着她的問話，眉心蹙起，“情況不太樂觀，帶來的糧食不夠了，最多還能堅持兩天，現在每人吃的糧食已經開始減半了。”

“是啊，現在所有人都在面臨這個問題。”鹿呦鳴坐在蘇婉柔的對面，她也苦惱，一旦開始缺糧了，亂象也就要開始了。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求求老天爺早日把洪水退下去吧。”蘇婉柔雙手合十也開始求老天爺早日退水。

鹿呦鳴也在心裏暗暗求着老天爺保佑，也不知道金陵府的親友們怎麽樣了？

這幾日蘇婉柔也是同樣地想着金陵府的家人們，每每想到他們都愁眉不展地，恨不能飛身而去，好看一眼外公外婆舅舅他們是否安好。

鹿呦鳴只好安慰她，金陵府能洩洪至少證明上游是保住了的，只要退水了，總能聯系上的，蘇婉柔嘆氣，“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