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尾巴
尾巴
一時不察,被卷入帳,沈令儀卻未聽憑那股力道擺布,而是借力滾向床榻內側,單膝着地,伸手便拔下頭釵,要會一會這暗中偷襲者。
下一瞬,那東西無知無畏地纏上來,沈令儀反手将它擒住,竟有毛絨絨的觸感盈滿掌心!那東西受制之下未反抗掙紮,卻是喜歡得緊,在她的掌心撩了又撩,仿佛向她發出玩耍的邀請。
雞皮疙瘩幾乎爬滿全身,她掌下緊了緊才算握住。
雖昏暗,殘燭與月光之下仍有餘亮,沈令儀握住那東西,定睛辨認,眼中泛起撥不開的疑霧,這是……尾巴?
沈令儀再擡眼,确認簾帳中未多出第三個生物,這條尾巴末端被她握在手裏,裙裾亂鋪,陳于床榻,另一端便消失在其中。
它是從李懷疏身上長出來的?
“怎麽回事?”沈令儀松手,尾巴從她掌中滑脫,似長了雙眼,也似生了只鼻子,支在她腿邊搖搖晃晃,看着,嗅着,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一面說,一面擡臂插釵,那尾巴在她掌心捱過皮肉,便不願再隔靴撓癢,在帳中一揚一甩,從她垂落的寬袖中偷溜進去,尾巴尖一下又一下撫過手臂,卻未再深入。真真像個活人似的,化作了平康坊藝伎,面若含春,眼如點漆,只不過塗滿香粉的衣袖一招,将人蠱惑得五迷三道,不惜豪擲千金共度春宵。
經尾巴這麽一撩,立時酥了四肢百骸,沈令儀略定了定心,又冷面将它從袖中扯了出去,由着它伏在一側,蜷縮作可憐狀。
可憐的豈止這條尾巴,它不能言語,自有人替它将委屈洩作嘴邊嘤咛。
這一日,李懷疏一張緊抿的薄唇不知生生捱過幾回,尾巴被人這麽一丢,欲望無處宣洩,被逼回體內,去無可去,發瘋似的沖啊撞啊,逼得人在那血痕斑駁的唇瓣間磨了磨牙,仍舊不可自制地輕輕叫喚起來。
“……你……你出去——!”李懷疏憋着一口氣,向沈令儀低聲斥道,讓她趕緊離開,消失在自己面前。
她在叫人走,尾巴卻似意見不同,倏地從榻邊豎了起來,靈活地繞到人腰間,纏繞半圈不準走,與她毫無默契地演了一出口是心非。
明明是從臀尾長出來的東西,是身體的一部分,卻與自己離心——也或者根本就是出賣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李懷疏無奈而羞惱地閉上雙眼,由着尾巴恬不知恥地在外賣弄。
“你眼下這副模樣,還想叫我去哪裏?”
這副模樣,不是指這條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尾巴以及擾人心神的嬌吟媚叫,沈令儀聽得出李懷疏氣息十分紊亂,似在頑抗體內相沖的一股力量,這人心志素來堅如磐石,這力量何等強大,竟在某種程度上壓過她一籌,使她的身心俱都處于失控邊緣。
光線晦暗,帳內情況不明,沈令儀無暇去外面執一盞燭火來,從懷中摸索出一顆夜明珠,随意擱在手邊,一下子照亮了周遭。
尾巴糾纏不休,纏完腰再纏手,軟骨一支,生怕她沒瞧見似的在眼前擺啊擺,沈令儀未受其亂,倒是不堪其擾,不耐煩地拂開了它,終于清清楚楚地見到李懷疏的處境。
那傳信的小黃門慌張得很,語焉不詳,沈令儀來到清涼殿以後,駱方迎夏你一言我一語地又将事情娓娓道來。
将自己關在寝殿內将近一日夜,不許任何人靠近,宮人候在殿外,差不多隔了一個院子,起初還能聽見陳設器具或倒或砸的沖突之聲,再後來什麽聲音也聽不見了。
既狠得下心自縛,什麽呻|吟浪叫,什麽喘聲如潮,能咽回喉中的也必然不肯吐露半句,又如何能聽見負隅頑抗的嘈雜聲音?
李懷疏顯然沒怎麽幹過綁人這等活計,不知怎麽把握松緊,将自己的四肢用布條勒住,手與手并在胸前,兩腳伸直,緊緊并在一起,淤痕被雪白的腕子襯得猙獰,那布條應是裁自她身上衣裳,同色同紋,剪刀被置于身側,翻身便能取到。
她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而這條後路想來只有當她苦苦熬過情欲發作時才能踏上。
忽然亮起的光芒似乎在眼皮上揉過一道,李懷疏眼睫顫了顫,睜開眼來,她長發淩亂,被汗濡濕得貼面纏頸,睫毛也濕淋淋的,浸滿了汗,睜眼時都像負重般滞緩。
她望向沈令儀,明明被燒得呈滔天之勢的欲望折磨得快沒了人形,眼神卻仍堅定,因竭力克制而聲音發顫,咬牙道:“你……你走,我自己可以……”
将她這般破碎誘人的情态盡數納入眼底,沈令儀眼神暗了暗,如何不知自己現身于此,是她這場苦熬中最難邁過的一道關卡。
沈令儀好笑她的倔強,卻也更明白她的這些舉動與自焚無異,眼神自上而下掠過她自縛的手腳,心疼地撫過那些深陷入肉的痕跡:“照你這麽綁法,我再晚來一個時辰,手腳血脈不通,怕是要廢了。”
“那你幫我松一松……”李懷疏又閉上眼,才平息了些的欲火因她一番輕撫再燒起來,尾巴饑渴難耐地從她腿間伸了出去,聽話又不聽話地往那作亂的腕子上舞了又舞,如果說先前是邀請,這會兒便是勾引,根本是情難自禁了。
李懷疏頸面皆紅,眼尾溢出些微水光,本應是露怯的姿态,卻因緊緊閉眼而勾就一抹冰冷銳利的刀鋒,她将并攏的手腕緊握作拳,生生苦捱,到底是捱不過這本能的渴望,腰身一顫,低低叫喚起來:“呃……啊……”
沈令儀知道她難受,越碰她,她便越難受,于是忍耐着不去動她親她,伸臂越過她身體,取來那把剪子,依次将上下兩處布條剪開。
“你倒是從未說過,你妹妹是狐妖?”沈令儀一把攫住尾巴,捧在掌心端詳,亮光之下,它無處遁形,不以為怵,反倒獻寶似的炸開毛來,讨好地擺來擺去,顏色火紅,紅得純正,越到尾尖越紅如焰火,這分明是一條狐貍的尾巴。
沈令儀道:“我從前在北庭除了行軍作戰也會受理邊民求助無門的案子,有段時日盡是雪狐傷人的報案,那幾只雪狐道行似乎比你妹妹高深些,無耳無尾,毫無破綻地變作人的模樣。我也是聽協助除妖的幾名修士所言,它們得道不端,如若不吸食人之精氣,便會承受不住磅礴妖力爆體而亡。”
“所以,它們眼裏無情無愛,或變作豔麗女子,或扮演風流書生,用華麗的皮囊與花言巧語将人騙去,只是想借暫時的茍合緩解欲障。”
李懷疏不知怎地緩過一口氣來,疲憊地睜開眼,冷冷地盯着自己那截憑空冒出來的尾巴,啞聲道:“不是狐妖。”
“那是什麽?”沈令儀握住尾巴不放,尾巴被掌心盡收,卻感受不到絲毫欲望,蔫吧下去,毛發仿佛霎時都粗糙了幾分,她發覺這樣一來李懷疏果然好受得多。
李懷疏随意揉了揉發痛的腕子,往腰間一摸,謝浮名入地府前給的那枚銀鈴不知落在了何處,左不過還在殿中,她無力去想,只将昨日謝浮名借銀鈴傳信的內容簡要地說了出來:“暫時不知究竟是什麽,約莫是狐貍與人的結合,似乎正是因為這樣不合規矩的結合,是以也會出現你所說的那種情況。”
“那還不是妖?”
“你聽過青丘狐族麽?”
沈令儀道:“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其妻塗山氏正是青丘國狐仙,但之後有關狐仙的記載越來越少,民間卻多以狐妖與書生為主角編寫話本,此後世人提起狐貍便以為妖孽,就像你不說我也差點忘了還有塗山氏一脈,如此說來,青丘國興許已經不複存在了。”
眼梢泛着紅暈,鼻尖香汗猶在,李識意這副容貌原本還未全然脫離少女韻味,在半狐半人的身軀包裹之下,仿佛瓜果被催熟,渾身覆紅,掐一掐便要透出水來。
“所以我妹妹不一定是妖,究竟沾的哪一脈,是神是仙或是妖,不日或有定論。”
李懷疏喘了口氣,想合攏不知幾時岔開的雙腿,那條淫亂的尾巴卻不許,她一咬牙,用僅剩下的微末力氣支起上半身,再從沈令儀手中一把奪過尾巴,狠狠捏握,掐得半個掌心發紅,似在對它說——我想不想,要不要,輪得到你來做主?
尾巴痛得撲騰起來,超出李懷疏指尖的毛發齊刷刷炸開,上下狂甩,在空中發出疾鞭之聲。
她如裂成兩半,一半仍是她自己,一半是這尾巴作祟,所有下流外露的欲念皆因它而起。
但尾巴到底是長在她身上,這般發狠怎能不痛?
沈令儀見她痛得仰頭,雪白的頸間青筋畢現,牙齒又将受盡磨難的唇肉咬出幾條血痕來,整個人一半浸透在血中,一半被紅染透,似渾身皮肉被燒薄燒破,豔麗至極,橫生出有別于她平日的野性風情,連她眯得狹長的眼都似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從人的心間劃過,不要命,只逼問情意有幾分。
“你說的,無論你妹妹是神是仙或是妖,因為是與人結合的産物,也會出現我所說的那種情況。”
“倘若是你自己的身體,或許還能捱過去,但你妹妹弱不禁風,如此苦熬,即便熬過去了,沒有爆體而亡,但跟要她大半條命有何區別?”
李懷疏看着沈令儀,視線一寸寸地在她無暇的面容上流連,明白作為狐貍的那一半只不過是将她藏得極深的心跡袒露出來,面對沈令儀,她無一日不想……
銀鈴不知所蹤,謝浮名的話卻似乎浮現耳畔——
“你說彌因此前都很正常,從未有過狐身端倪,你借她身體重生以後亦是如此,只是近日不時心癢難耐,細細想來大概是從十八歲生辰過後,腿也差不多是那時恢複的,我想這些事之間必然有着不為人知的聯系,但具體為何尚且不知。”
“情勢所迫,我已安撫過她的魂體,此乃善舉,卻也是破了我的戒。唔,你不必介懷,我這雙眼睛容不得我不做善事,也容不得我不為相貌姣好之人破例,所以不會因此要你多付酬勞。你那邊也不必有甚顧慮,潛藏在彌因體內的那一半力量十分霸道,非人體可以承載,更何況彌因的身體虛弱至極。”
“要麽她死,魂我自也不必留了,順路帶去冥君面前處置便是,要麽你邁過心裏那道坎,我有時的确不曉得你們人類何以将此事看得極重。”
李懷疏漸漸力竭,已快握不住尾巴。
布滿血痕的唇間被柔韌的指腹一抵,沈令儀不許她再咬,慢聲道:“我知道你顧慮什麽,放心。”
指甲蓋被她鼻間呼出的雜亂呼吸覆上一層潮濕,沈令儀收回手來撚了撚,又跪在她腿間,俯身吻了下去。
的确無路可走,既是昨日的謝浮名,又是眼前的沈令儀,李懷疏思量再三,已被這二人說服,意志霎時如壁被鑿,邪風肆虐,情潮很快乘勝追擊地鋪滿她眼底。
“你曉得我顧慮什麽?”李懷疏也捧住沈令儀的臉,說話時上下唇輕觸,碰到了傷口,蹙起了眉。
沈令儀撩起她頸間濕潤的發,指尖婉轉而下,勾了勾本就淩亂不已的衣襟,在她的手心邊吻邊道:“你以為與你沾上點幹系,我便想要麽?”
嘆息一聲,看着這張屬于李識意的面容,翻轉手背,撫過柔美的下颌,淡淡笑道:“你妹妹的确不像你。”
“倒是你這個‘李識意’,很像她,也只是像而已。”
李懷疏抱緊她,仰頭去吻她,聽她翻舊賬地演起了戲,不一會兒,又被她的指尖捏起了下颌,被迫仰頭,雙眼迷離地看向她,聽她在自己耳邊威脅道:“今夜,李侍君若不徹底将面具卸下,怕是又要領略我究竟如何惡劣了。”
她不說話,只是眉心微蹙,眼角幾不可察地顫了顫,那尾巴徹底反叛了她,氣焰嚣張,帶着她也谄媚地晃起了腰與臀。
衣裳半敞,有人掬了半掌的雪嶺,那雪嶺早在她無聲的忍耐之下變得與平日略有殊異,猶以雪嶺之巅為甚。
沈令儀指尖一擰,便聽見她急促地喘了起來,腰身亂顫,抱着自己的手向內攏了攏,雙耳通紅無比,卻緊緊咬着唇,仍不肯出聲。
“李大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倔強啊。”
因這聲稱呼直指君臣禁斷,暗含寵嬖,李懷疏再也架不住這般介于羞辱與寵愛之間的調情,輕輕呻|吟出聲,随後惡狠狠地啃咬沈令儀頸間,邊喘邊回敬了一句:“陛下未嘗不是秉性難改。”
自我約束的禁例一破,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過了不知多久,紅如烈火的尾巴變得濕漉漉的,握一握,盈得指縫都是。
前面有點卡,晚了點,你們真的不誇誇我嗎(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