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懲罰
懲罰
莊晏寧幾乎僵在原地,她不敢回頭,酒盞貼近了唇瓣,玉壺春淡似蘭花的香氣纏繞鼻間,竟是一滴酒液也不再抿嘗,順着腕骨上旁人力道擱了酒盞。
水榭岸畔波光激蕩,映出耳廓朦胧緋色,像極了酒氣作祟,但在座幾人都知,她酒量甚好,也罕見上臉。
酒杯是放下了,面對脫衣的命令,莊晏寧雙手攏在袖中緊緊捏起,接着又赧然地将下颌含收,雙唇抿成一線,只字未言,想來如此枕天席地,連她也會害臊知羞。
衣服豈能說脫就脫的豪言壯語猶在耳畔,司妩眼睜睜地目睹莊晏寧神色變化,不禁覺得這人陰狠獰惡似極了孤狼的那面皆是假象,沈知蘊合該給她脖子上栓一條狗鏈,四肢伏地,擺尾乞憐,她恐怕無師自通。
司妩司姝姐妹二人向沈知蘊敬稱道:“家主。”
莊晏寧遲了一會兒,也随之張口道:“家主。”
她低着頭,唇線在無人知曉處微微拎起,仔細聽來,聲音隐隐發着顫,原來非是害怕,反是終于得見的欣然。
沈知蘊與江堯平談攏事情,命餘婉相送,後者将人送走,去而複返,将長廊上遇見莊晏寧一事禀告與她。
“稱呼罷了,沒有這麽緊要。”
仆從入內,遞呈了莊晏寧所給前朝末帝所佩玉珏,沈知蘊握着這枚先前示予江堯平的信物,孤燈之下,淡淡觀視其上紋路,繩結穿過如玉指間,紅白相纏,衣香鬓影,若非她開了口,都要使人以為誤入畫卷中。
餘婉欠身,言簡意赅道:“少主與三位小姐不一樣。”
司妩司姝與溫如酒均為須彌閣後人,底細清楚,唯獨莊晏寧是荒郊野外的棺生子,雖然父母雙雙亡故,但世上仍有旁的家人,變數猶存,此其一;當年她自願離開須彌閣,承受脫胎換骨之痛,改入豐山書院,她的作用與意義,旁人無法相較,此其二。
“奴侍奉過少主三四年,觀其心性,堅韌執着,即便少了幾分聰慧,也是可造之材,但這樣的人一旦被策反,為他人所用,将成大患。”餘婉頓了頓,直言道,“雖則只是一個稱呼,可作為棋盤上的一枚棋子,她不該有自己的想法。”
“自少主入豐山書院求學以來,除卻那年成人禮,家主與少主罕有往來,即便派人暗中緊随監視,但心志難查,又如何确保其立場堅定,一如從前?”
餘婉未再往下說,沈知蘊字字句句都聽見了,但不見有甚反應。
片刻後,她将雕刻着鳳鳥的玉珏系回自己腰間,輕攏廣袖,翩然起身,舉步走向室外,淡然道:“般般在何處?”
身着素袍的仆婦一愣,沈知蘊避而不談的意思十分明顯,她曉得對方在衛靜漪的教導下從小便有主見,不再苦勸,如實回道:“同二小姐一道去了水榭。”
“司姝?”沈知蘊略一沉吟,“那定是要喝酒了。”
其身影落于紙門,外面的仆從立時移開左右兩側門,她輕輕蹙眉,冷聲道:“身上傷未愈,去水榭那樣潮寒的地方,還飲酒,想要我動家法麽?”
沈知蘊從旁提了一盞燈,踏月而去,餘婉才上前半步,家法的字眼落入耳中化作了更加私密之事,她不知想起什麽,倏然停了下來,望着白色單薄的人影漸行漸遠,到底沒有尾随上去。
夜間不時有風,岸邊不知名的野花被吹落水面,漫天竹葉兜頭灑下,一路走來,枯謝的草木點綴在清白錯落的道袍間,喜潔之人未來得及拂走這一身痕跡。
沈知蘊長身玉立,滿袖盈風,面容無暇,情緒亦無從窺視,但她略一颔首,卻是對着司妩司姝,将跪坐身前的莊晏寧無視了。
莊晏寧這才想起在新寧縣時宗年莫名其妙自求多福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瞞不過沈知蘊耳目,但慎獨很難,顧惜身體也只是為沈知蘊顧惜罷了。
她惴惴不安,放輕呼吸,等候着對方的诘難發落,極有可能是由沈知蘊親自處置——這樣的猜測浮現心頭,脊骨竟沒出息地一陣酥麻,至尾骨,至更深處,她跪坐着,下意識含咬雙唇,不動聲色地并攏腿根。
司妩拾起身旁金銀相錯刀身乏飾的唐刀,司姝拾掇周遭,兩人默契告退,沈知蘊點頭。
須彌閣的兩大殺手足尖點地,縱身沒入黑暗中。
握在掌中的燈盞被人提拎過去,莊晏寧将其輕輕放在身側,她的身影被近在咫尺的燭照攏作一團,直起身,閑适的跪坐改為了虔誠的跪,她用面頰貼向沈知蘊的機械手,那上面沒戴黑色皮套,是渾然冰涼的觸感,她卻覺得十分令人心安。
沈知蘊沒有動作,算是默然應允,她才敢逾矩,閉着眼,上下輕蹭,低聲問道:“你生氣了麽?”
沈知蘊瞥一眼她置于案上的酒杯,酒液斟滿,自己出聲後,她便再未飲一口。
“司妩說傷你的人功夫末流,你想惹我生氣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作賭注。”沈知蘊神色疏離,轉而望向前方。
莊晏寧沉默半晌,失笑道:“所以你是覺得我故意受傷?”
她未以主人敬稱,這在她們二人之間并非頭一遭,至少私底下彼此已然默認,但沈知蘊聽見她聲音顫了顫,便知另有隐情,果不其然,莊晏寧續而說道:“我自豐山書院學成歸來,先回玉庵山請師父廢去了一身武藝,文弱儒生,歙州莊氏,怎麽可能輕功了得劍法精湛。”
“你從來深謀遠慮,那時卻不這麽做,是因疼惜我,而我……不必疼惜自己。”莊晏寧齒尖微滞,頗為悲涼地含去“為了你”三字。
一番話将沈知蘊腹稿悉數燒為灰燼,她閉眼,心中連道三聲也罷,命莊晏寧起來,随後提起地上燈盞,往回走去。
“去哪裏?”莊晏寧倏地站起來,嘴上雖問,步伐卻緊緊跟上,好似怕被她再次抛棄。
沈知蘊道:“方才說了,叫你将衣服脫了,我瞧瞧傷。你不脫,許是此處不方便,那就回房中。”
燈盞再次被莊晏寧悄無聲息接過,沈知蘊看着她從身後走向身旁,如兒時侍候自己一般提燈照路,迎親隊伍中乍見而別,又是在馬車裏,并肩而行的當下再細細端詳,發覺她較之上次又長高了一些,與自己僅有半個頭之差,而這個上次已是許多年以前。
那日,燭焰盡熄,只餘下半室月光,蓮心魚動,交纏的軀體在簾帳中婆娑如樹影,春淖洩了又洩。
恰恰成人的莊晏寧大着膽子向沈知蘊索求生辰禮,床笫私事在後者眼中如古玩字畫,也似珍珠玉器,賞賜罷了,只要下屬想要,那便贈予,是以莊晏寧失神到字不成聲,她仍衣裳齊整,唯獨束發的釵子被嗚咽的人叼落,長發散在肩頭,才有了幾分淩亂,一雙眼中仍然不見分毫情|欲,淡漠如聖人。
但與近乎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行雲布雨,沈知蘊內心豈會真正平靜無波。
莊晏寧被翻過去的剎那發出了無助的嘤咛,這般羞恥的情态遠遠超出預想,她身上春痕難掩,兩頰一時仿佛點了上好的胭脂,雙腿無法自制地顫了兩顫,臀尖戰戰,幾如洩洪一般,她羞極了,滅頂的快感使她頭皮發麻,想也未想,便伸手向後胡亂握住了沈知蘊細瘦的腕子。
“不”字快要沖出喉嚨,又被莊晏寧咽了回去,她并不知自己眉眼浸透情|欲,渾身上下盡是被人使用的痕跡,床幔低垂,輕紗攏起的方寸之間充斥着淫靡氣息。
但她知道自己還未滿足,這個人是好不容易求來的沈知蘊,她如何才能得到滿足?
沈知蘊關心問道,聲音卻似涼薄:“受不了了?”
她在床榻上盤腿而坐,只差拂塵便成就無欲無求的女冠形容,被緊握的那只手才離開,莊晏寧察覺出自己握了滿掌的泥濘,羞赧更甚,忙松開手,向上仰起的頸項浸染桃紅,她将頭埋低,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沒有,煩勞……家主繼續。”
長睫斂去眸色,沈知蘊察知自己氣息稍亂,她定了定神,從堆放着絲絹與潤油膏的木盤中拾起又一匹絲絹,一絲不茍地将雙手再次拭淨,用過的絲絹扔到床外。
“家主喜潔,是我弄髒……”莊晏寧聽見動靜,忍不住開口,還未說完便被一陣亂攪弄得狠狠捏緊了身下布料,床單發皺,喘息愈發不勻,她眼角邊似有水光劃過。
髒字似惹她不快,沈知蘊手中愈快,冷然道:“噤聲。”
莊晏寧足尖繃緊借以舒緩,應答時不自覺帶了哭腔,後頭竟是乖順得悶聲不吭,直至昏昏沉沉地在沈知蘊懷中睡着。
一晃便過去這麽多年,暌違後難得再見,沈知蘊知道莊晏寧心中有委屈,她馭人有道,司妩喜歡刀那便贈刀,司姝喜歡酒那便贈酒,溫如酒喜歡玉那便贈玉,輪到莊晏寧,她似自己無所欲求,所求也不過一人,聽來簡單,但無論補償或是哄慰,都非易事。
沈知蘊屏退了外面侍候的仆從,自藥婆手中接過一碗熬好的藥,遂步入房中。
“江堯平答應裏應外合,你照我之前吩咐行事即可。”她将藥碗擱在案幾。
莊晏寧合上房門,應聲稱是,瞥一眼那碗藥,擔憂地望向沈知蘊:“洛州近日濕寒,你的舊疾犯了?”
“是你的藥,将它喝下。”
如餘婉所言,莊晏寧的确固執,她牽挂的事如若不答必得糾纏下去,沈知蘊心中暗嘆一聲,解釋道:“溫如酒兩年前改了藥方,來到洛州這段時日偶爾會累犯舊疾,但飲下一兩貼藥便好了,沒有以前那般嚴重。”
“這樣麽。”莊晏寧飲了藥,放下空碗,呵笑道,“你我的确是很久沒見了。”
沈知蘊走向前,指尖捏着她下颌,倏然擡起她的臉,頸間傷痕在滿室燭燈下頓時醒目,一進屋便如此,應是早便發覺。
“誰傷的?”她漫不經心問道,囑咐司妩的那句“屍骨不留使鷹啖之”亦是這般随口一句。
莊晏寧凝視着沈知蘊臉龐,很想知曉她每每流露這稀薄得險些感受不到的關心,究竟是因為自己這張面容或是僅僅因為自己這個人。
“你請到府中的貴客。”同樣的回答,不是對待司妩的俏皮,莊晏寧慢悠悠地說,口吻有些幽怨。
沈知蘊一頓,卻是道:“他也不能。”
莊晏寧不禁笑起來,但下一刻,沈知蘊的指尖沿下巴攀援而上,抵着她雙唇,指節上翹翹起,迫使她不得不啓齒含住冰涼指腹。
沈知蘊滿意地見到她一點點将整根手指沒入口腔,深切感受到自己存在,這才一字一頓道:“你是我的人,無人能碰,連你也是。”
“江堯平府中藏了幾件寶物,你改日去挑,權當是他賠給你的。”沈知蘊收回腕子,從懷中摸出絲絹,邊擦手邊說道。
莊晏寧忖着“連你也是”的深意,躊躇道:“那我……”
她被沈知蘊抵在屏風上輕車熟路脫了衣物,只見腰間刀傷愈合得慢,但情況不算太差,她的确有好好上藥。
見她欲起身,沈知蘊不許,手往下,摁着白嫩的臀肉揮手施責,莊晏寧生怕将屏風推倒,只得伸臂搭住了屏風上沿,慌亂道:“家主罰我,動鞭即可,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沈知蘊不受影響,冷笑一聲:“我如何罰你,莫非還要與你知會商量?”
罰她什麽,又為何不用正經刑具,沈知蘊并不言明,深信莊晏寧自己心裏清楚。
幾十下巴掌,身後皮肉在掌心之下發出一聲聲脆響,像是替主呼痛,莊晏寧羞臊得擡不起頭,呼出的熱氣将繡在屏風上的桃花氤氲潋滟。
沈知蘊終于住手,掌心仍覆在滾燙的臀肉上,像在等待什麽。
“……家主罰得好,我已知錯,下次再不敢慢待自己身體。”
莊晏寧艱難地從唇齒間擠出話來,她伏着屏風略微動了動,臀尖無意間蹭過沈知蘊掌心,荒唐得很。
她一咬牙,将心一橫,手伸到後頭,竟是攫住了對方将要撤回的機械腕子,進退不得,咬緊牙關,顫抖地引其探向了自己急需撫慰的風月寶地。
抱歉,久等了,初四還有事,初六左右沒啥事了更新會相對穩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