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白
黑白
鐘鳴慘白着臉回頭,“你們聽我解釋。”
白偉志目瞪口呆地打量這間屋,“你說。”
鐘鳴說:“這位是阿識老爸。伯父聽說阿識要演警匪片,特意置辦間香堂給阿識看,是為了……為了讓他了解□□文化!”
陳兆基松開握槍的手,原來是誤會。
大佬周站在幾步外一邊裝模作樣地抽雪茄,一邊點頭致意:“導演好!白生好!我在阿鳴演唱會上見過你,你好靓!”
白偉志摸了摸自己的地瓜臉型,摸不着頭腦。
大佬周繼續招呼:“這位是劇組警司顧問?制服設計得好,瘦!”
周識默默看了一眼陳兆基突出的肚腩,默默低頭。
大佬周:“這位是導演?你好上鏡!”
導演一臉奇妙:我要上鏡幹嘛?
大佬周樂呵呵地請三位娛樂圈人士坐下,在關公像紅牌位歃血壇前心平氣和地喝茶。
導演看了一會洪門牌位,說:“周先生對□□文化很有研究?”
鐘鳴一把握住大佬周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瘋狂點頭,“是啊,大家都是□□電影愛好者來的!”
醜基煲好熱水送來,放下又不肯走,“導演,我也很懂□□文化,你也叫我拍戲好不好?我不挑的——”
大佬周接過水煲添水,“貓仔呢?”
醜基說:“貓仔今天去果攤。”
大佬周皺眉,“用人的時候就抓不到。叫人去果攤。”
周識和鐘鳴不知道他要說什麽,腦中一根弦繃緊到太陽穴發痛。
結果大佬周說:“叫人去果攤,拿幾只奶油菠蘿回來。還有泰國紅毛丹和美國晚紅提,再看看有沒有腌好的梅汁毛桃肉。”
醜基答應一聲就走,周識和鐘鳴不約而同地端起茶杯,一口氣喝光滾燙茶水,澆熄一點擔憂。
白偉志說:“原來阿識家是做水果生意,難怪這麽……有氣質!”
大佬周點點頭,深沉地說:“做得很大。”
做得很大是有多大?桌面上一時冷場,大佬周咳嗽一聲,“導演,不知道劇組有沒有适齡女青年?”
這種詞彙一聽就知道是跟誰學的。鐘鳴噗一口險些吐出滿口茶水,周識瞪了鐘鳴一眼,但還是伸手替他拍拍背。
導演覺得這個問法很“回歸”,沉吟着回答:“周先生要和誰适齡?”
大佬周一指周識,“周識。你別看他長得煞,木嘴仔來的,到現在都沒拍拖過。”
周識說:“不是……”
導演大驚:“小周先生,看不出你這麽清純的?”他比劃了比劃,“這麽大塊胸肌,這麽大塊腹肌,這麽大塊肱二頭肌,會沒有女仔追?我不信。”
周識說:“不是……”
大佬周也頓生狐疑,“還是說你有拍拖?但是瞞着你老豆?不對啊,從銅鑼灣到太平山,處處是和義堂的古惑仔——”
陳兆基說:“古惑仔怎麽了?”
白偉志說:“你真的有拍拖?”
陳兆基說:“這麽靓仔會沒有拍拖?肯定有啦。所以古惑仔怎麽了?”
大佬周說:“你同誰拍拖?為什麽瞞着家裏?你不會是讀書讀傻了,跑去同對家社團的女仔對嘴拖手吧?我想想看誰家坐館生的是女兒……”
陳兆基說:“誰家坐館?你同誰家坐館熟?還有古惑仔怎麽了?”
鐘鳴一聲大喊:“收聲!”
一桌人頓時安靜,周識感激地看向鐘鳴。
鐘鳴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你們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哥,所以你到底同誰拍拖?為什麽我都不知道?”
周識說:“我沒有看過女仔……”
鐘鳴說:“說謊。你要是沒有看過摸過,怎麽會知道自己是腿控?”
周識說:“我從沒說過我是腿控!”
大佬周和白偉志異口同聲:“你是腿控?你是不是喜歡陳逸雯?!”
周識連忙擺手:“不是陳逸雯!”
大佬周和白偉志和鐘鳴異口同聲:“不是陳逸雯那是誰!?”
周識徹底心累,索性破罐破摔,“我單戀,我沒有拍拖,我也沒有看女仔。”
大佬周和鐘鳴還要追問,大門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響。
廟街雖然亂,但和義堂門前從來安靜。大佬周怒喝一聲:“什麽人!”
貓仔滿頭是血,“咚”地撞開門摔了進來,張口就喊:“大哥,果攤出事了!搞事雄手下——”
勝和社現在是全港警署的高級觀察對象,陳兆基一聽“搞事雄”三個字就蹭地站了起來,伸手去摸槍。
站在門口的周識顧不得大佬周詫異目光,沖上前去一把按住貓仔,俯下身去低聲說:“收聲!”
貓仔一愣,看住了自己的少當家。周識的瞳仁又黑又亮,透着陌生兇狠的光,年輕嶄新,和大佬周當年一樣,又不太一樣。
陳兆基半蹲下身,正要問話。
周識突然按緊了貓仔,吼道:“別動!說!出什麽事!”
貓仔咽了口口水,沉吟着說:“我在廟街口果攤,被勝和社的搞事雄派人收保護費。醜基跟人口角,我們的果攤被砸了,對方也……也有傷。”
周識閉了閉眼,迅速拼湊出了前因後果。
一定是勝和社的眼線看到陳兆基進了廟街,還以為和義堂要被查掉,特此來落井下石趁亂撿便宜收街,結果沒想到陳兆基還被蒙在鼓裏,和義堂全須全尾無處挑撥,自己反而被咬一口。聽貓仔口風,顯然是勝和社的人傷得不輕,認真查起來,誰要負主責還不一定,和義堂能不能隐在事件後全身而退還要兩說。
周識抿了抿嘴,避開大佬周的目光,低聲說:“陳Sir。”
陳兆基黑着臉,“我叫外援。你送人回去警署錄口供,然後再來幫忙!”
周識沒有一秒鐘耽擱,提起貓仔後領就出了門。
眼看陳兆基離開,鐘鳴顧不得解釋,一溜煙跑出後門,抄小路往果攤跑去。
兩個青年人一個穿黑一個穿白,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在明亮天光中前後消失,留下敞亮香堂內一室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