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副畫
第四十七副畫
“诶?”林宴京還在看着周邊街景,怪不得這附近藝術氣息滿滿,牆邊還有各色各異的塗鴉。
原來這邊是秦洛珩的學校了啊……
确實因為這邊是藝術院系,整個氛圍和她幾次路過嘉寧大學正門那邊不太一樣,有不一樣的穿衣風格也有平常很少見到的發色。
她倒是喜歡這種風格,有一種無拘無束追求自我的想法,很有一種她在意大利留學的感覺。
不過,只是來買畫材,居然就被他帶到了他的學校這邊。
嘉寧大學是國內的985院校,學校的各個分支院系都在不同的校區,有的校區林宴京也只是聽說過,但沒有去過。
同樣也是藝術生出身的林宴京好奇地繼續看着窗外的街景,她轉過頭看着秦洛珩帶着些不确定開口:“要在這邊買……?”
秦洛珩很耐心地繼續說下去:“有一位阿婆,我經常在她那裏買畫材,我上學的時候也很照顧我,每次去都順便慰問一下她。”
“原來是這樣……”林宴京點了點頭,她為自己剛才的莽撞感到尴尬,也是她想多了。
藝術學院這邊的道路要窄一些,兩邊有騎共享單車的學生,還有停在道路兩旁的車輛,所以車速會慢一些。
林宴京也是好奇,在他在嘉寧讀大學的這幾年會經歷過什麽?
會不會也有女生曾追求過他?
畢竟那個人是秦洛珩啊!是她高中時期就喜歡的,那個在自己的領域閃閃發光的少年。
“到了。”就在林宴京還在發呆的時候,秦洛珩停了車,提醒林宴京。
“好。”林宴京應了一聲,解開安全帶,打開了車門。
她仰着頭看着眼前的這棟樓,一樓都是門市房,下面有各種小餐館,還有超市奶茶店等一些小店鋪。
再往上看,是整齊的一排排窗戶,看樣子這棟樓應該還是寝室。
“是這家。”秦洛珩鎖好了車,站在林宴京身邊,也同她一起仰起頭,“青春畫材。”
看着這個已經有些生鏽的牌匾寫着青春兩個字,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這裏了一樣,林宴京一時間恍然。好像真的有一種穿梭時空回到很多年前的感覺。
秦洛珩推開門,只聽門嘎吱一聲,兩個人進了店裏。
一推開門,就看到的是一段通往二樓的臺階。
林宴京還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秦洛珩,後者先一步邁上了臺階:“上樓慢一點,樓梯陡,可以……”
秦洛珩頓了頓:“拉着我的袖子。”
起初林宴京沒有在意,她看着樓梯以為就是想自己回家時那種普通的樓梯一樣。
當她跟在秦洛珩身後踩在臺階上網上走了兩級,這又窄又狹小的臺階林宴京站了上去,回頭看了一下。
真就像秦洛珩說的那樣,這樓梯确實陡。
心裏的石頭搖搖欲墜,林宴京也有些害怕,在邁上下一級臺階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好像沒有站穩,猛然抓住前面男人的手。
隔着秦洛珩掌心纏着的紗布,林宴京咳了一聲緩解一下尴尬的情況:“我,我剛才差點沒站穩。”
秦洛珩沒有回頭,感受着指尖傳來女生手掌傳來的溫度,他放慢了腳步,兩個人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樓。
在上樓梯的過程中,林宴京也不敢去左右兩邊牆壁上挂着的水墨畫。
等到了二樓,林宴京才發現這狹小的青春畫材店裏卻別有洞天。
她上來的樓梯在左手邊,在上了樓就看一位老婆婆正戴着眼鏡一手扶着桌子邊,一手用毛筆寫着書法字。
右側的一整面牆都是貨架,上面羅列了各種國內外品牌的各種顏料的色號。
從顏料到鉛筆再到畫筆和各種畫材一應俱全,真的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阿婆,又在練字”就在林宴京還站在原地看着這家店,秦洛珩輕聲問道。
“哎呦,瞧我這個耳朵。”陳素岚聽到有人叫她這才擡起頭,見到是秦洛珩來了之後,整張臉上都挂着笑顏,“小秦來了呀?哎呦,旁邊這位女孩子……”
林宴京搶先回複了陳素岚,她也學着秦洛珩叫她:“阿婆好,我是秦老師畫室的同事,我叫小林,今天和他一起來這裏買一些畫材。”
陳素岚聽到林宴京的聲音,邊推了推眼鏡邊仔仔細細端詳着她。
林宴京也不明白面前這位老人為什麽要一直盯着她,她被盯的心裏有點發毛的感覺,她咽了下口水,抿着唇視線在屋子裏亂瞟。
“哈哈,還真是第一次見小秦帶女生過來呢。”陳素岚笑着,在她眼裏,這個小姑娘倒是生的好看,眼睛是一雙杏仁眼,看着沉穩安靜。
她雖然聽力不太好,但是視力還是要比同一歲數的老人們要好,她看着小姑娘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同于同齡人的氣質。
“什麽?”林宴京沒有聽清楚剛才陳素岚說了什麽,好像是說什麽,她是秦洛珩第一個帶到這裏的女生?
短暫敘了一會兒舊,秦洛珩也表明自己今天是來買畫材的,跟着陳素岚去搬了一些東西,讓她一個人先随便看看。
林宴京應了聲,站在原地看着垂頭看着手機備忘錄的秦洛珩同陳素岚講需要補充哪些顏色。
她看着陳素岚好像又拉着秦洛珩兩個人說了什麽,但是聲音小,她只能聽出來是兩人在交談,但是具體內容是什麽她還是聽不清。
林宴京只好看着另一面牆上挂着的一副行楷寫的蘭亭集序。
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與會稽山陰之蘭亭……
整理好需要帶回畫室的顏料,秦洛珩看了眼窗外的天氣,他挪回視線看着還在仰着頭看書法的林宴京,他抱着箱子對陳素岚說了句:“阿婆,外面天氣不太好,我們就先走了。”
林宴京還在回憶自己高中被語文老師叫起來提問的經歷,思緒被拉了回來。
她看着秦洛珩手裏抱着的箱子問:“你忙完了?”
“嗯。”秦洛珩點了下頭,“外面可能會下雪,我們早點回去。”
要下雪了嗎?
小心翼翼下了樓梯之後,林宴京在等秦洛珩在後備箱放箱子的時候站在畫材店門前仰着頭,看着灰暗的天空,看不到一絲的陽光。
似乎又想起某一年發生的事情。
她看秦洛珩關上了後備箱,等着他打開車門的時候,就聽他說:“我們在附近逛一逛。”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要下雪了嗎?”林宴京疑惑。
……
秦洛珩沒說什麽,只是帶着她沿着街邊的店鋪走着。
林宴京跟在秦洛珩的身後,跟随着他的步伐走在充滿藝術氣息的學院附近。
她看着道路對面是學校的圍牆,牆上是用彩色的噴漆繪制出的塗鴉,從英文字母到卡通角色什麽樣子都有。
時間應該是來到下課時間,從校門往外走的學生多了起來。
這時,林宴京發覺前面的秦洛珩停下了腳步。
她發現,兩個人現在停在一家花店前。
她剛想着要問看看這家店嗎,秦洛珩側過身看着她先開口:“在這裏等我兩分鐘。”
還沒得到林宴京的回應他便推開門進了花店。
忽然,她發現眼前好像有什麽東西飄落了下來。
白色的,很小很小的絨狀。
林宴京的手一直是縮在外套袖子裏的,她擡起手,那白色的絨狀落在她深色的外套上,看着“白絨”很快就在身上融化了,林宴京才意識到,下雪了。
她擡起頭,厚重的雲朵遮擋住了陽光,她看着雪花從天空中降落,一點也感覺不到刺眼。
她感受冰冰涼涼的雪花落在臉上,因為落在眼睛上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
下雪了。
也是十一月初,和那年一樣。
和她目送着高中時離開嘉寧的少年那天一樣。
也是從起床之後就覺得氣溫仿佛驟降了好幾度,就連公交車的扶手都讓人覺得冷意順着指尖傳到整個人身上。
很多年前的記憶同這場雪一起回憶了起來,她永遠難忘自己在看到少年轉身離去之後哭的撕心裂肺,眼眶一點點濕潤了起來。
“什麽和那天一樣?”
林宴京聽到身後傳來秦洛珩的聲音,她連忙轉回身,看着穿着深色大衣的男人手裏捧了一束花,是一束郁金香。
兩個人的視線交彙,林宴京站在原地任由雪落了她一身,視線卻一直落在男人的臉上,那個穿着校服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她忽然間釋然了,那年的分別是不可避免,但是好在我又遇見了你。
她淋了一會兒雪,臉頰上感覺有些潮乎乎的,她擡起手用袖子沾了沾臉頰,林宴京吸了吸鼻子:“啊?我剛才說什麽了嗎?”
秦洛珩繃直了嘴角,神情帶着些嚴肅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了,和那天一樣。”
他說完,向着她的方向走了過來,拉着她還在用袖子沾着臉頰的手腕,把那一大束郁金香塞進她的懷裏。
男人垂着眼:“郁金香杯子不能複原了。”
林宴京睜大了眼,她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給自己一束花。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自己的語言:“我,這個,謝謝你,花很好看。”
兩個人驟然間離得很近,男人站在他的眼前,一言不發地垂着眼看她,仿佛在等她對剛才那句話的解釋。
林宴京也不敢亂動,手裏捧着花,看着男人向她這邊靠近僅剩的一點距離心裏亂成了一團麻。
血液像是沸騰了一般在身體裏蔓延,林宴京平複了一下呼吸,在心裏糾結了萬分,這才張口說:“和,和你回景宜的那天一樣。也是十一月的第一個周末,下的第一場雪。”
她說完,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打顫,不知是因為被寒風吹透了還是因為自己的膽怯。
林宴京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把心裏的事情說了出來。
秦洛珩聽到林宴京說的話,眼神中不可察覺地閃過一道光。
他怎麽會不記得那一天?
看着眼前的女生,好像就連着自己也回溯到那一年。
想到那天女生哭的像一只小花貓的模樣,心底好像有一塊陷了下去。
秦洛珩輕輕擡起手,把女生貼在臉頰上的碎發捋到耳後,林宴京身上還有些止不住地發抖,他不小心觸碰到林宴京的臉頰,感覺到林宴京的臉頰有一點發涼,他眸光深邃了一些:“我們回去,外面冷。”
林宴京點點頭,抱緊了懷裏的那一束郁金香,她确實今天站在外面有點冷了。
回了車裏之後,秦洛珩幫林宴京把花放在後排,看着她一邊搓着手一邊哈着氣,他沒有開車而是打開暖風看着她一點一點緩過來。
沒想到下了雪之後氣溫降了這麽多,林宴京想着自己今天的外套還是穿的薄了一點。
等她身體稍稍暖和了一點,才發現秦洛珩一直在看着自己。
她繼續垂着頭搓手給自己取暖:“我們,不回去嗎?”
林宴京不敢去對上秦洛珩的視線,她想起自己剛才說出來的話,現在只覺得後悔萬分。
都是因為前幾天和駱斐的聊天,駱斐建議林宴京有時候應該打一些直球。
林宴京前幾年在意大利求學,關于國內的一些互聯網熱詞也不清楚,回了國之後再和人交流好像有代溝似的。
直球當時林宴京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林宴京:【打棒球嗎?我倒是在意大利跟着棒球社一段時間。确實是一個很有趣的運動,嘉寧哪裏有棒球場呀?】
駱斐:【……】
駱斐:【姐妹你……】
随後駱斐非常生動形象地跟林宴京講了打直球的意思。
就是在兩個人處在暧昧期的時候不暧昧,直接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如果我喜歡你,我會很直接的說出來。
林宴京:【原來是這樣啊。】
可林宴京臉皮薄,雖然在平常和人相處的時候看着倒像是很有威嚴的感覺,但是,面對感情這方面,林宴京真的是越來越慫。
回憶結束,林宴京心不在焉地想着,會不會是她剛才這個“直球”打的太直,讓秦洛珩沒有反應過來?
“林宴京。”
秦洛珩忽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林宴京像是應激反應一般連忙回應道:“我在!”
剛才林宴京一股腦說出來的話就好像捅破了兩個人之間的那一層紙,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麽,只能聽到微弱的呼吸聲。
林宴京咬着唇越來越緊張。
她又想起駱斐說他們兩個的關系。
——你确定,你們兩個不是在談嗎?
所以她有一點是可以确定,起碼,秦洛珩不讨厭她,所以她有一點點小自信地認為秦洛珩是對她有好感的。
不管這段好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就在她做思想鬥争的時候,秦洛珩小聲問了句說:“所以,是在那個時候之前嗎?”
外面的天空灰暗,沒有一絲的光可以照進車裏,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并直視着對方,讓林宴京感覺在暖風的作用下車內的溫度在一點點升高。
“抱歉,讓你等了這麽多年。”
林宴京錯愕地看向秦洛珩。